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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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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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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尊崇本心

小学课本中,有些故事是令人终生难忘的,对他们的记忆之牢靠甚至远超大学之小说。这也源于童年阶段在人格塑造上的基础之力。猎人海力布,就是这些故事中的一个。很多成年人看到这几个字,就能忆起其大概。

海力布总把自己的猎物分享给大家,因此很受人尊敬。为什么他告诉村民将有大灾难降临,再不走就来不及,大家却不愿听从?直到海力布说出了禁止他说出的秘密而化为了石像,大家才肯听从。尽管大家都很后悔,但后悔有什么用,海力布再难复生!如果大家一上来就新海力布的劝告就好了。为什么大家不信呢?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大家对海力布的信任度不够。海力布尽管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好人,但在大家的心目中分量还不够重,缺乏号召力和权威。当然这也是一群正常的村民,在重大利益面前,保持着正常的判断力,没有盲从的习惯。他们没有被洗脑,没有狂热崇拜别人。当然海力布,没必要,也绝不会采用洗脑这种的与良善相悖的行为。

抛开传说神话成分,海力布很可能是在救助众多村民脱离洪水的过程中,殁于洪水之中遇难的。看来海力布不仅是个勇士,还是最早发现洪水来临的智者,带领、指挥大家撤离的头目,具有领袖精神和实力;如果他没有牺牲,定会成为村民的首领。大家对海力布还是有着极大的信任的。

开始重大行动时,一定弄要明白为什么,这就是正常而拥有自我的芸芸众生,值得尊敬、值得效仿的先民。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坚定大众的行动和信心,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别说群体——成员之间还可以互相协助,即使个人——智者,面对权威,也要尊崇自己的内心,即使因此被难丧生!这才是真正的生命,热腾腾的生活洪流中的壮美生命!

所谓民可使之,不可使知之,绝非善言!除了机密,使民,首要做的就是要使知之!

希腊神话中,著名诗人、天才歌手俄耳浦斯冥间寻妻的悲剧故事也彰显了饱满生命的悸动。俄耳浦斯与妻子欧律狄克情投意合欧律狄克生性活泼,最喜欢与女伴到山间田野嬉戏游玩。有一天,她正在原野上跑着,踩着了一条毒蛇,毒蛇狠狠地咬了她一口。欧律狄克毒气攻心香消玉损。俄耳浦斯听到噩耗痛不欲生,为了再见见妻子,他不顾地府的黑暗冷酷、悲凉愁惨,决定冒死前去把妻子找回来。他抱着七弦琴弹奏着悲伤的曲子来到冥间,那琴声就连冥顽的石头都为之流泪。他的琴声打动了冥河上的艄公,驯服了守卫冥土大门的三头恶狗,连复仇女神们都被感动了。最后他来到冥王与冥后的面前,请求冥王把妻子还给他,并表示如若不然他宁可死在这里,决不一个人回去!冥王冥后见此,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提出一个条件:在他领着妻子走出地府之前决不能回头看她,否则他的妻子将永远不能回到人间。俄耳浦斯满心欢喜地谢了冥王冥后,然后领着心爱的妻子踏上重返人间的道路。欧律狄克的蛇伤还没有好,每走一步都痛苦地呻吟一声,然而俄耳浦斯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他们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出了死关,穿过幽谷、渡过死河,沿途一片阴森。终于看到了人间的微光,他们就要离开昏暗的地府重返光明的乐土了!这时,欧律狄克再也禁不住丈夫的冷遇,嘴里不高兴地嘟嚷起来,可怜的俄耳浦斯听到妻子的埋怨忘却了冥王的叮嘱,他回过身来想拥抱妻子。突然,一切像梦幻一样消失,死亡的长臂又一次将他的妻子拉回死国,只给他留下两串晶莹的泪珠……俄耳浦斯历尽艰辛结果却功亏一篑,他真想随着妻子一起去地府,可是死河上船夫不肯将他渡过河去,他只好一个人返回人间。之后,俄耳浦斯行为变得乖张,得罪酒神,被酒神部下杀死。

在最爱的人有情绪时,俄耳浦斯做出安抚的举动多么正常而适当,却因此遭难!冥王冥后真是阴险狡诈,定下那么不近人情的规定,大概是嫉妒俄耳浦斯与欧律狄克的情深义厚。冥后是冥王强娶的大地仙女,不情不愿,每年大半时间抛下冥王返回娘家度过。这么高高在上的大神,心态也如此低劣——自己过得不好,也看不得别人好。

《圣经》中关于“盐柱”的故事揭示的是常人应有的惊惧和好奇之心。义人罗得一家居住在城市索多玛,后来索多玛和附近的蛾摩拉的罪恶甚重,声闻于上帝耶和华,耶和华要派两位天使去毁灭这城。上帝喜爱的头领亚伯拉罕是罗得的叔叔,为索多玛祈求,上帝答应他只要那城有十个义人,就不毁灭那城。罗得接待了天使,索多玛城里的人听说了,连老带少,都来围住罗得的房子,大呼小叫说:今日晚上到你这里来的人在哪里呢,把他们带出来,任我们处置。最后,天使将罗得和他的妻子、两个女儿救了出来,让他们逃到小城琐珥去,告诫他们——万万不可回头。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与索多玛与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全部平原,并城里所有的居民和动物,连地上生长的树木花草都毁灭了。烟气上腾,如同烧窑一般。罗得的妻子不听天使的郑告,顾念索多玛家园,在后边回头一看,就变成了一根盐柱。

《圣经》上说,毁灭罗得妻子的,是她自己;无非教导大家要服从,服从!大谬!正是高高在上的耶和华毁灭了罗得妻子。她成为了耶和华建立绝对权威的牺牲品。再看一眼自己长年安居的故园有什么错!罗得妻子的回头是一个自由的灵魂自然、大方、高贵的举动。

姜子牙带着封神榜下山遇险的故事,则是华夏正统文化中的例证。姜子牙出师下山后,首次返回昆仑山,请求师父元始天尊帮忙。元始命大弟子南极仙翁取来封神榜交给姜子牙,叫姜子牙在西歧造一封神台,张挂封神榜。元始特别交待姜子牙:此去,但凡有人叫你,且不可答应;若是应他,就会遭到36路征伐。在洞口,南极师兄也特意对他说:有人叫你,切不可应他!当姜子牙来到麒麟崖时,果然脑后有人叫:姜子牙,姜子牙!这个人就是后来与他处处作对的师弟申公豹。姜子牙本不想答应,怎奈对方接二连三呼叫,且以言语相激:姜尚,你也太薄情忘旧了吧!你今做了西岐丞相,位极人臣,就不想想我与你一同学道的这40载情谊了吗?姜子牙适才回应。申公豹知道姜子牙要拿着封神榜返回西岐时,力劝姜子牙赴朝歌同保商纣王。为了显示自己神通,说服姜子牙,申公豹与他打赌——如申公豹将自己的首级取下,首级凌空遍游千万里,然后返回,与身体复合如初,姜子牙就烧了封神榜,随他扶保商纣。姜子牙答应了。申公豹刚把自己的头颅取下,暗暗跟随前来的南极仙翁却命仙鹤将那头颅叼住飞走了。南极仙翁告诉姜子牙上当了,幸好他及时赶到,一时三刻之后,申公豹就会血出而死。姜子牙心善,念及同门之谊,哀求南极仙翁放过申公豹。南极仙翁召回仙鹤,将头颅还给申公豹。申公豹受到斥责,恨恨而去,却发誓征讨姜子牙,讨回颜面。

这个故事非常明显教育大家要服从师长、服从权威。是不是很多人看到姜子牙后面的麻烦,会埋怨姜子牙不听师尊、师兄之言?是不是许多人都觉得姜子牙不该回首应答?

相反,正是因为姜子牙所谓根行浅薄,修不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道,才违背师傅和师兄的嘱咐而回头,才显示出了应有的人间温情。也正是因为姜子牙的回头,才有了后面的三十六路征伐的精彩故事。温情战胜了权威。

看似正面教育的传扬古今的经典故事,传递的并非人性能量。

尊崇正常人性需求,听从内心深处呼唤,丰盈真情人间。

再说一熟知的“反例”。

在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为了替义父金毛狮王取解药曾答应赵敏做三件事,只要这三件事不违背侠义道德,于明教和张无忌的名誉无损,不碍于中原光复大业,张无忌就得无条件的完成。张无忌答应了。赵敏通过让张无忌带她去找屠龙刀、弃娶周芷若、给自己画一辈子细眉三件事成功地得到张无忌的爱,实现了神仙眷侣的幸福。好像张无忌对敌方的承诺很可能会置其屈辱境地,甚至为仆为奴,屡屡受辱,乃至死于鸿毛。其实不然,许诺之前,赵敏费了很多功夫来引起各大门派的注意,可是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张无忌的一句话而放弃,感觉赵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张无忌,只是让张无忌感受到他的存在,承认张无忌喜欢她,而不是周芷若;而张无忌已经真的喜欢上赵敏,只是囿于二人身份有别,张无忌所在明教就是为了驱除元兵,光复河山,而赵敏作为元庭郡主,跟张无忌是死对头。张无忌将自己的自由和权利,甚至身家性命交付承诺,是建立在内心对赵敏的喜爱——至少是极大的好感之上,正是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指引。把自己的荣辱安危交给喜欢的人任其处置,不啻于爱之大勇,至高之浪漫。

人间至纯在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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