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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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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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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城

我拿着冷饮站在车站门口,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天,心想:“云淡如水,天如海,天气有些热,如果冷一些,下点雪就好了。”

因为一些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时间追溯到2022年1月份,那时候我将近十九岁,懒懒散散倒也意气风发。

“各位旅客,你好……”借候车室广播里的播报打个板,灵魂摆渡,思绪跃迁到很久以前。

钟表逆时针转动。

“酉城,1月6日至10日,大雪。”

我打开手机,实时更新的天气预报弹了出来。

大雪?这倒是难得。

我不喜欢雪,就如同枫叶讨厌秋天一样:秋一来,枫树叶子就哗啦啦的往地上掉,而我在冬天的雪天,几乎能将所有的愉悦扔掉。

等了一天,气温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我心中有些庆幸,毕竟比起睁眼看窗外是白茫茫的雪,天上的、地上的,我还是更喜欢初晴的早晨。那树林阴翳,和煦的阳光与风才是我喜爱的。可仅仅是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就感到了冬天里雪的寒,拉开窗帘一探究竟,哈,果然还是下雪了。我能隐约听到风的呼啸,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这该死的冬天。”

窗外是大雪漫天,是雪海有边。满地的白白的雪,堆起了厚厚一层。雪层上有零星的脚印,破坏了它纯粹的美感。“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虽然我不喜欢雪,但无可否认,它有时的确很美。不过凭它“不坚牢”这一点,仍是不免让我轻视。

耗些时间打理生活琐碎,为了赶去上学,匆匆地就出了门。走之前看了眼挂钟——嗯,九点,还有一个小时,不着急。

街道上满地的厚厚的白雪,踩起来“沙沙”作响。绵软绵软的,冷不丁地让人打滑。天还在下着雪,并且还有些大,所以打了把伞。是一把黑色的伞,显得与这白茫茫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也好,我就是要跟你对着干。走在雪中,听见雪落在我伞上的声音,有些像夏天树的花瓣落在帽子上的声音。雪花不也是花吗?如此想着,倒也唯美。

冷不丁地摔了一跤,因为雪滑的缘故。顿时,我感觉这雪变得吵闹了起来,令人烦躁。呵,唯美有什么用?你能长存吗?这是在南方,我看你能撑几天。

雪大路滑。为了防止再摔一跤,只能慢慢地走。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所剩不多,雨雪天气,人车都慢。按照这个速度,今天是必然要迟到了。想起要迟到,内心不免又开始抱怨,对雪的恨意又不免多上了几分。

迟到将成既定事实,索性慢慢地走。

走走停停,左右看看,这熟悉的街道,竟还有些陌生。也对,这两年多来,我总是匆匆的去又匆匆的来,从来不像今天这样慢。突然发现,雪中的酉城倒还真的挺美的——街道上、树叶和树干上、房顶、屋檐、巷里,无一不有雪白雪白的身影。漫天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粗看细碎细碎的,细看却像绒花,还有些温和。雪也会温和,恐是情绪渲染,看来我并不是很讨厌雪嘛。

酉城多山,雪中的它们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我竟会这么想,倒也是稀奇)。我对树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分不清那山上的到底是些什么树。不过无碍,因为他们统一的都盖上了白白的盖头,每一条枝桠、每一片树叶上都是白白的,偶尔透露出来的几点点绿意,反倒成了稀罕物。远远看来,它们已和天上的云兼容为了一体。面对着暗白的天空,我也只能按照能不能浮动来分辨云和雪了。

青青转为白,山天一体,一夜之间的巨变,不禁让我有些感叹。

人生不正如此。曾经听过一夜白头的奇事,少年的黑发一夜转白,是心灵的颤抖,还是沉寂?这世间的事物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且不论沧海桑田楼起楼落,就说今天你爱着的人,明天你是否会爱。一些情绪的改变,可以是潜移默化的、长久的消逝;而注定有一些事,是可以在城头的一个夜晚,书房的一个早晨,忽然就可以想通的。

想起我无数次的幻想自己成为一个作家,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执念。我想,如果我走完我这单薄的一生也依旧无法成为一个作家的话,我一定是含着极大的遗憾离去的。也许那时年老的我躺在床上,目光黯然,不愿意将自己的故事说出。只是嘴巴一张一合,空留我的后人们猜测。

当然这是我这时的想法,也许若干年后,我在一个早晨醒来,无所谓是晴天还是大雪,我就那么感伤着醒来,忽然就释然了……不做作家了吧……这一天也许明天来临,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来临。

对雪的感悟是良多的。

满城风雪,一夜落下来,一点一点一簇一簇地落在每一棵树上,落在每一片叶子上,好不浪漫?逐渐失去原有的绿色,逐渐忘却原有的绿色,而它们所做的只能是默默接受(难不成还指望它们能还手?)。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场雪,看似很美妙,实则暗藏杀机。总是在不经意间将你一点点地覆盖,抹去你原有的颜色。待到你发现时,却已无能为力,只能无奈。

我走在路上,看见车辆来来往往,看见行人熙熙攘攘。

平日热闹的早餐店照例热闹,蒸笼里的热气一滚一滚地往街巷延。

“阿姨,两个鲜肉包。”“阿姨,一杯豆浆。”

买冰糖葫芦的老大爷照例早早在哪里等着,在冬风中搓搓手。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录音喇叭传来大爷粗声粗气的叫卖。

“我要那个冰糖大苹果。”

“要得,同学,八块钱。”

孩童们照例在空旷处玩闹,大人们的劝告根本唬不住……

嘻嘻哈哈,全都是照例。

小城居民们还是照例生活,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该玩耍的玩耍,一场冬雪,究其根本,仅是一场外部的盛宴。

在雪中矗立着的我,任凭雪花散落在伞上,任其积起厚厚一层,与这天地交互,遮去它(伞)原有的黑,让我交融在纯白天地之中。行人各异,对雪色的感受和态度也不尽相同,温馨或冷寂,热爱或冷漠,雅俗共赏,无人能评。

来到学校,的确已经迟到。我在学校里登山步道的顶层往下看,整个酉城笼罩在这白而浪漫的雪中,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场雪很浓,却不如生活之浓,生活是纯粹来的好,还是复杂更宜,我说不清楚,不能妄言。

只是现在,我想,生活是复杂里的纯粹。

我将伞打了个转,抖落了上面的雪,看见伞沿有小雪块落下来,原来我也会下雪的吗?

两天后雪化了。万事万物都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只在一些隐秘的角落,还有着残留,不过也终将融化蒸发。

我笑说:“不过如此。”

酉城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这么大的雪了,不知道是不是全球变暖的缘故。想起我的上一个冬城,已是许多年前。

那时的我还不像现在这么喜欢感时伤怀,一场雪可以玩好久,可以开心好久,和伙伴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在雪地上作画,我永远是最积极的那个。

更远的记忆开始回溯。

我将雪球砸在别人身上,别人回送我一个,各自笑嘻嘻的躲开,“别跑!”

我将雪人高高堆起,一次次的调试,追求着完美,“还差个胡萝卜鼻子……”

“田,土,士,王,由……”我将新学的汉字写在地上,一笔一画,等待着家人的赞赏……

都过去了。我贪恋那时的欢声笑语,我贪恋那时的孩子心气,我贪恋那时的雪是真的纯粹。那时我还爱着雪。

人最易受外界干扰,借景抒情,融情于景。记忆里留下了这冬城,也留下了在这冬城所获得的一切感受。我讨厌的是雪,还是逐渐世故的自己,我不愿承认。

那时天真幼稚的孩童的心,我现在已确切不再拥有,我想回到那时,终究回不去,所以只能偶尔坐在某些地方发呆,想着,我要去远方看看。对的,去看看远方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这个冬天的雪天,我未能扔掉我所有的愉悦。

仔细想想,我还是讨厌雪。不过这冬城挺好。

车在行驶着,习惯性看向窗外,城市由清晰逐渐模糊,灵魂摆渡,回归现实。

我写下一些话。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从绿化带一直往前,叶子掉了。”

说明:首发于“小事APP”,署名南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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