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话孤独

对于孤独，理查德·耶茨说：“所谓孤独，就是你面对的那个人，他的情绪和你自己的情绪，不在同一个频率”；木心说：“忽然有谈话的欲望，环顾四周却无一人”；林语堂说：“稚儿擎瓜柳蓬下，细犬逐蝶深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我空余两鬓风。孩童水果猫狗飞蝇当然热闹，可都与你无关，这就叫孤独……”

孤独该怎么定义呢？我给不出自己的释义。只是明白，“孤独”和“孤单”这两个词还是有本质差别的，孤单是无人陪伴，而孤独是无人能懂。回望这几年自己的灵魂状态，我想，用“孤独”一词概括再好不过。

儿时的我们好像很少提及孤独，亲人的呵护，友人的陪伴，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我们在爱的滋养下一点点长大，我们按照大人的计划一步步完成我们的阶段性生活目标。那时的我们眼睛很清澈，我们好像很少要为自己的犯错而买单，生活对我们充满了无尽的包容，所以时光会在不经意间赋予我们很多特质：自信、勇敢、刚强，我们开始变得无所畏惧，在童话世界的包装下，野蛮生长。

周围人来人往，我们总是避免不了所爱之人的出现又离开，不过好在，人潮汹涌，总有某些知心的人会在接连的时光片段里陪伴在你左右，路过你的青春，温柔你的岁月。

在大学毕业之前，我从未感受到孤独，也或许是因为孤独在我身上作用得没那么强烈。我的圈子虽然小，但有一些真诚的朋友陪伴在我左右，已然使我安心。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行走，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的始终都是我们。

毕业季，我们收拾好行囊，奔赴天南海北，奔赴各自的理想，我们就像蒲公英一样，风一吹，便散了。

怀着对职场生活的美好期待，一个人赶赴那座活力的大都市。经济特区的景色果然迷人：蔚蓝的天空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与生态之景相映成趣，纵横交错的交通设施，构成了城市的血脉和骨架。夕阳欲坠，最后一息温暖的霞湮灭在天边一角，接踵而来的，是这个城市的夜，是这个城市的疯狂。

面前的一切都是我在家乡的小城未曾接触的，那些物质的欢娱常会令我忘记暂时的烦恼，可激情褪去，我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好像总是我自己一个人，曾经那些携手同行的人，我们无法再围坐一起聊天，代替问候的只是屏幕前熟悉又陌生的文字。

这座南方城市走得确实很快，我没有很多机会停下来，居住两年，换过四次住处，每次换房，原来住过的地方就没人会记得我。我把很多情留在了这座城市，后来有一天，我向这座城市挥手告别，即便不舍，但这座城市不会因为第二天我的离开而挽留，它会把我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掉，然后把同样的日子打包卖给另外一个年轻人。我想，在这里我的孤独便是——少了一份归属感。

如今，我又来到了一座新的城市，这里没有大城市的风尘和喧嚣，小城市总有属于自己的宁静和朴素。

都市生活五彩斑斓，现如今的小城生活平静恬淡，如果说内心没有落差感，这样的回答一定是不真切的。

独在异乡身是客，再加上心性的消磨、前后生活的反差，好像愈发能感受到孤独的重量。正如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一个人的出租屋里，无人对话。傍晚回到家，屋子里的灯是关的，餐桌是空的，解开厚重的大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明明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却还要提醒自己要生火做饭，肠胃不好，饮食一定要规律，别让远方的亲人担心。时刻督促自己要记得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害怕生病，生病的日子太过难捱：一个人酸软地躺在床上，病痛摧残着自己的每一对神经，却还要凭最后一丝气力去药箱找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愿意在人群中多讲话，说是不愿意，其实更应该说不知道怎么找话题。明明知道大家的邀请是为了给我传递温暖和欢乐，但那片热闹的世界好像总与我格格不入。深知自己不是一个能热场的人，不是一个能正确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很多时候为了不那么扫兴，我会选择拒绝，其实我知道，拒绝对方的不只是邀请，更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些许冷漠。很多不够了解我的人会误以为我身边总是花团锦簇、熙熙攘攘，其实不然，我时常把自己孤立在房间的一隅，关紧卧室门，密闭的空间总会令我有安全感。这个空间里没有第二张脸，没有第二份呼吸，有的可能是几本褶皱的书、一把不算珍贵的木吉他、一台13.3小英寸电脑不断生成的真实且淋漓的文字……正因为有太多无人问津的时光，所以突如其来的关心常常会令我深陷感动，哪怕是一句心疼的话语，我都能够夸张到为此红了眼眶。或许是因为心里亏空了很久，所以这份问候的关心对于我来说已然是奢侈且满足的事。若是别人再给我以馈赠，那我反倒会觉得有负担，我会认为那份爱本不属于我，正因如此，我常常会拒绝他人的暖意或者想办法偿还，明明知道这个过程中会无形伤害很多真正爱自己的人，明明也知道对方对自己好是出于在乎，可是，我还是会说着一些背离内心真实想法的话语，言不由衷，词不达意。而且，我好怕那份爱是同情，是施舍。太多时候把自己摆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却和一些亲近的人留下了可悲的距离。

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把自己每天的生活安排得很满，工作之外，我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每个夜晚都是那么充实，好像只要忙起来，其他琐碎的烦恼便无暇去想。即使是休息日，我也会定闹钟把自己叫醒，每天的生活若是没有点沉淀，总会有深深的负罪感。时常会觉得疲惫，但还是不愿意停下，朋友说我的“弦”崩得太紧，确实如此，我少有给自己的身体放放假，少有给自己的心灵留留白，错过了很多沿途的风景，错过了很多真挚的眼前人。

这两年偶尔会被贴上无趣的标签，老实讲，我不太喜欢这样的形容，我也喜欢花，喜欢海，喜欢市井长巷，喜欢落日晚风，我也有所期待，有所热爱。无人问津的港口都会开满鲜花，更何况追求诗意的我呢？我同样渴望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或许只是生活重重的高墙压得我喘不过气，令我少了几分精致，少了几分浪漫而已。

原来喜欢趁着天青色，等一场烟雨，雨后清新的空气、泥土的芬芳总是令人沉醉，可现在却不然，细雨蒙蒙总会带来无边的愁绪，见飞花之缥缈，忆残梦之无凭，颇有寂寥之感。现在倒是喜欢艳阳天，在惬意的午后，沐浴着温润阳光，心情便会跟着阳光同步升温，从而短暂忘却孤独。

孤独究竟是什么呢？泰戈尔说：“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我想，我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我理解的一个人的狂欢是这个人可以真正直视内心，进行自我对话思辨，接纳孤独，善待孤独，让孤独逐渐成为正面情绪。

既然孤独恒久远，那我还是选择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