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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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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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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钟岩


第一章


说到无私,那太阳则是当之无愧,整个生命就是燃烧自己,生产出生发生命的能量和智慧,又毫无保留地喷布到宇宙。世间万物生灵才因此有了生机,在这无穷动力的鼓舞和有序的运动中,万物生灵自身天性被激活、被感化,依据自身的生命特性和生息程序实现着自身价值。开建文明,创造时代,谱写历史。世界也才困此而多姿多彩。由于无私,必然更是无畏自信,沧海桑田,潮汐暑寒,祸福苦乐,世间的千姿百态,无不都是相生于天地间的生灵相生相克,太过不及而致乘侮消长循环往复。只不过每次循环往复的冲撞比前者更理性。

午时,当空的烈日,仍是一副喜气洋洋无往不胜的自信,驱动着光与热扑向大地。正午的天空,光热挟持着猎取到的水气在空中蒸腾凝聚,渐渐在空中形成庞大笼罩。天由蓝变灰,由灰变暗。被罩住的天地,好像一下都进到昏睡之中,风没了,鸟不叫了,树木花草低垂着枝干打起盹,山溪河流绻曲在发着烧的山林沟涧发出咕咕噜噜的梦呓。在发晕犯睏的群山间,时而传出几声有气无力的角号声,更像梦中的打酣,驱逐着漫山遍野搜山围剿的元军向梦乡靠近。

这是闽粤赣三省交界的丘陵地带。也许正是这"三不管",大自然便给了这片山水自由创造发挥的空间:山岭之间沟壑交错,谷深林密,动植生灵自在逍遥,山脉相连,河洞相通,明流暗涌,网络密布。自从北宋灭亡,兵灾不断,中原难民南逃,挣扎于生死线上忍受不了南宋小朝廷的强征暴掠,相继逃亡于这三省管不着的地带,开荒种殖,繁衍生息。

南宋中期,逃进这片深山密林的难民越聚越多,以各种形式组合形成大小不等的聚居点,散落在重岭盘水幽隐处,成了暂无战火硝烟的一方净土。但好景不长,官府的大小官吏对在风雨中飘摇、名存实亡的南宋小朝廷早已不放在心上,挖空心思巧立名目榨取民脂民膏,谋求后路。纷纷将敛财手伸向过去谁也不爱管的"三不管"地带。栖息于这里的山民,虽说有由各地带来的各种生产生活的知识经验,但此地气候环境地理条件,与外地特别是北方,有很大的差异。更加之生产工具原始,新垦荒地薄瘦,种殖品种习性,耕作技术等等原因,一场下釆,难得温饱。面对官府的强征暴掠,只得逃进深山密林,抗暴自卫。官军屡屡徒劳无获,无法填补私吞上缴财税而出现的空亏漏洞。便谎报山民造反,请求朝廷派兵镇压。朝廷自身难保,大臣人人自危。此时有人想起多年前曾任兵部侍郎,后被贬谪到漳州任司马的姜太德。

太德是姜太公姜子牙七十六世孙,祖居河南。早在五代时期,祖上跟随宋太祖发起陈桥兵变,为北宋开国元勖。其后世子孙曾数人入朝为官,成为朝廷重臣。祖孙几代分别亲身经历过"半部论语治天下",澹渊之盟,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等北宋时期重大政治事件。太德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深知大宋弱贫弊端所在。自幼习武苦读,兴趣广泛,除精读深研太公姜子牙《六韬》学说,对历代各家学说学后所得加以整合融入《六韬》中,使之演变为《三十六韬略》,将天地人文宇宙法则融入治国理政、排兵布阵、农耕渔牧、修建铸造、商贾民生以及亲贤树人等各领域。

太德十六岁同年同中文武举子,二十岁登科进士。本想大有一番作为,不想他积极主张屯田强军,北定中原的策略触犯到只想偏安一隅的皇上心病,被贬至漳州做了个闲差。当时漳州管辖漳泉厦沿海及台湾诸岛,陆地海域广阔,这里民众生存条件本就落后,承受不了官府巧立名目层层加码的赋税,纷纷离乡背井,逃向深山海屿,成了山贼海盗。朝廷虽有军队在此设防,号称水陆两军十数万之众,实际人头还未过半,大部份军饷物资都被层层瓜分。平日里,这些军士吓唬遵纪守法的百姓还可以,真遇上无路可走的亡命徒,平日里凶残却一下变得惊惶无措,各怀鬼胎,自顾保命。

姜太德被贬到此,一介犯官,朝廷不给俸禄,但受官府节制,州府太守团练大小官员对太德在朝中的作为都有所耳闻,对他敬而远之,免得坏了自家的好事。

太德自然是泰然处之。效仿东坡先生,距城西六十里处买下一片向阳坡地,搭起几间草屋,取名"清闲居",自号清闲翁。音谐"亲贤",意喻姜太公"亲贤敬亲",孔仲尼"见贤思齐"深义。每日带领家人在坡上垦荒挖渠,种植谷物果蔬,饲养家畜鸡鸭,一季下来,一家老小总算在粗食劳作中度过了饥荒。接着便是扩大耕种面积和生产品种范围,桑麻果茶,牛马猪羊,油料建材,工具作坊。几年下来,这面坡地逐渐形成了一座庄园寨堡。太德时刻不忘靖康之耻,收复中原之志。将岳武穆《满江红》手书于草堂之上,告戒警醒自己和家人。一家每日闻鸡起舞,操练拳脚,日间耕织牧工,各司其职,晚间秉烛苦读,打更巡夜。

姜太德将一口丈余长、七十二斤的一口大刀舞得飞沙走石,寒光四溅,四五个人围在四周向寒光闪亮的光团泼水,一场下来,身上却找不到半点水迹。拉开三十六斤重的铁弓,百米之内箭无虚发,在江河湖中,半身露在水面,挽弓搭箭自如,百发百中。更有一绝,就是梁山好汉没羽箭张青掷石子绝活,并且能左右开弓连发数石,石无虚发。

一天夜里,太德正在灯下看书。忽听四周有杂乱声响,忙起身开门到院中查看。见柵栏门涌进数十人,便问:"好汉何为?"

来人并不答话,刀一挥,扑将过来。不想举刀的手猛地受到一击,叮呤哐啷一阵骚动叫喊,手中的刀斧枪棍滚落一地,手臂上的剧痛一下钻到心里,几十个人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尔等为何?"一声洪钟振荡的霹雳震得这伙人浑身发麻,瘫跪在地上。

柵栏外的人群见状,也纷纷扔掉手里的家伙跪到地上发抖。

太德捻着胡须,来回度着方步,打量着这群蓬头垢面、破衣烂裳的人们,心中一阵苦辣酸涩,不禁长叹一声:"真是逼上梁山啊!"

晕乎良久,领头的那条大汉伏在地上似乎才清醒过来,怯生生闷声闷气地说遒:"求大人开恩,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冒犯大人,求大人放过这帮兄弟吧!"

太德哈哈大笑道:"看你倒是条仗义汉子。全都站起来吧!"


  第二章


据说太德九岁那年,在金陵钟山练习弓马骑射。一日清晨,太德正催马奋蹄于山岗之上,四处寻找练习目标,忽见远处江面上金光闪耀。一团七彩斑爛彩球跃出水靣。定睛细看,那彩球非彩球一团,有头角躯体四肢尾巴,角像龙角,头面却又象是猫虎,身非虎非豹,却散发着奇光异彩ⅰ,尾巴飘舞如同彩旗缤纷,四爪踏着江面浪涛,转眼拐进山间河道。太德想,莫不是大人们所说的祥瑞之物麒麟?急忙策马下岗,顺江边直奔那河道口。

那麒麟好像是有意等他,在江河交汇的波浪撞击中腾跃翻滾,见他追来,才悠然踏着河道激流溯水向山间峡谷走去。河道并不好走,沿岸全是沙滩怪石,杂草荆棘。有时可沿岸边浅水处而行,若遇深潭,又有巨石挡道,只得下马绕道翻越。每逢此刻,麒麟便会从水面一纵纵到巨石顶,摇头摆尾,好像是指路鼓劲。

太德被眼前的奇观迷住,早把饥渴困乏丢到脑后,就连被什么东西划破刺伤都没感觉,兴冲冲地牵着马,尾随着麒麟,曰头西下,天渐黄昏仍旧兴高彩烈。

进入幽深的山谷,光线渐渐暗下来,空旷山谷除了流水鸟叫声外,不时还有野兽的吼叫在谷中振荡。突然,谷中"哇一一"地一声刺耳的惊叫,太德抬头一看,见一个人从半空坠落下来。

太德凭就这五六年来练就的功力敏感,腾地一纵丈把髙将那人接住。只是下坠贯性冲力太大,两人着地时,太德受到坠物与地面的两面冲击,被震昏过去。

昏迷中,太德恍惚见一位白发银须的老翁,将自己那被震散的躯干四肢五脏六腑平躺在草地上,笑着安慰道:"孩子,你是堪当大任的栋粱之才。我将我刚采的芭蕉蛋用我功力注入你体內,你就会疼痛全消,元气恢复,功力倍增。"说着便平推双手,掌心朝下,双目微闭,心中默念咒语,运起功来。

太德平躺在老翁掌下,觉一阵清气沁入全身。刚才被撕扯绞割烧灼的疼痛一下全没了,整个身子轻爽漂浮起来,随着老翁的手势上下左右前后地起伏扭转伸缩翻滾,只觉得精气神前所未有的旺盛充实。

老翁挥舞着双掌,上下左右前后的翻飞变换越来越快越急越紧,快如闪电,眼花缭乱之时大喝一声:"起!"

太德一个鲤鱼打挺应声而立,随着老翁手势出拳踢腿,反转倒立,扑爬翻腾,忽跃于树梢,忽飘于草尖。

老翁喊了一声"停!"太德就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

老翁转身进草窝棚,提出一口明晃晃亮闪闪的青龙偃月大刀,一张当当作响的羿射大铁弓。扬起右手握着的大刀说:"试试吧!一丈八寸长,天罡地煞之合,重七十有二,仍地煞之数,应天地人合之气。"说着将大刀柄往地上一插,竖在太德面前。

太德忙双手扶住,抬头望着这口有自己两倍高、寒光雪亮的庞然大刀,自己从未练过,担心是否拿得动?便试着将刀柄往上提,不想只轻轻一下就将大刀举起。太德一阵惊喜:果然是仙人真气!即左手提刀,右手五指并拢作揖,身子往后一纵,一个白鹤亮翅飞舞起来。

老翁同时把铁弓插在地上,平举双臂调息运气发起功来。

太德随无声无影的指令追风卷云,劈波斩浪,削崖破石,磅礴迅猛,却又精准敏捷,拈花摘果,刀光闪过,花果坠地而枝叶不动,精准空中腰斩蚊虫。

一轮练毕,老翁喊声"停"!太德忙插稳刀,嘴里喊着"师父",跪到地上对着老翁连连叩头。

师父拉起太德,笑着把插在地上的铁弓拔起递给太德说:"此弓非单铁铸成,弓背弓弦皆遵阴阳互根大法,集世间一百单八种金素煅铸而成,刚柔强韧张弛相济,内蕴后羿射曰神力。重三十有六,四九三六,意喻事久则成。"说着手指远处道:"见那壁悬崖乎?距此约五百余丈开外,崖顶悬一巨石摇摇欲坠,恐伤人致祸,必先除之!汝能否?"

太德顺师父手势看去,约摸离此三、四里的一处峭壁顶确悬凸一巨石,好象颤抖着即将坠落。于是拉开架式,拨了拨弓弦,只听得叮当脆响,知道是张强硬好弓,接过师父递来的特制钢箭搭上,咯吱咯吱地将弓拉到满月,对准那崖上怪石"当"地一声,箭就嗖地射出,尖叫着钻进那石。只听得"轰"地一声,浓烟冒起,怪石爆成无数的碎石飞起又落下。

师父拍手大笑道:"没有千钧臂力是拉不开这张羿射弓的!"接着肃然地抚摸着太德的头说:"孩子,人之所以于万物生灵中更具灵性,是因为人能先于他物感悟到天地灵性,自觉主动采纳日月精华,顺应天地运行法则,摄融万物生灵生存技能智慧为我所用,再发挥创新以强自身。所以太公创《六韬》之说。作为姜氏子孙,亲贤思齐当时世铭记,欲雪靖康国耻,更应如此!"说罢,挥了挥手,加重语气道:"去吧!北定中原,九州大同,全在汝等作为。"

太德忙跪倒求师父留下自己,不想抬头看师父时,师父已飘然远去。

空中飘荡着洪浑的钟声一一亲贤思齐,收复河山。

当太德快马赶到家时,才知道他离家整整有三个年头。

跪着的众人,齐声道:"谢大人慈悲!"纷纷站了起来。

太德对领头的道:"此地不宜久留,想必官军已在来此路上。我给你些粮食,快带上兄弟回寨吧!"

那领头的大汉忙说:"不敢要大人破费。此次前来冒犯大人,是久仰大人威名,想来探个究竟。小人姓梁,名靖,祖上原也跟随韩世忠元帅抗金,当年擂鼓战金山,火烧金兀术于黄天荡的梁红玉便是小人太祖姑。后来秦桧奸党专权,岳元帅含冤九泉,韩元帅也被罢免兵权。小人家族四处逃难,流落草莽。今日得见大人,为大人之仁慈贤德、智勇英武而五体投地。还望大人不弃,收留我等以效犬马之劳。"

太德忙道:"壮士既忠良之后,当深思远虑,励精图治。尔等当务之急是守寨屯田,休养生息,广交有识之士,等待时机。"接着扬手指着后山西北面说:"沿此小道可避开官军。若是误时,定遭血洗!"说罢,急推众人向后山走去。

见众人走远,太德转身对家人道:"快将老幼粮物送进隐避处,官军_到来,只怕鸡犬难留!"

约莫五更时分,山下突然一阵鼓角声,接着喊杀声四起,山脚有几处树草也被烧着,被晨风追赶着向山上扑来。

山上十几个青壮年,站在高坡上四处打量一阵,就坦然回到院里。他们心里有数:早在开荒建舍之初,太德就留意挖筑防火沟坎,并与溪泉渠漕相连,官军在山下呐喊放火,无非是虚张声势,待天明后砍几颗无辜百姓的人头回去报功领赏。

火光渐渐减弱变暗,喊杀声和兵器的撞击声有气无力夹杂着因烟熏而发出剧烈的呛咳声,鼓号有一声无一声地好像是报时打更。

天色渐明,太德和家人来到山前朝下一看,黑鸦鸦一片的军士半仰半坐在山下,嘴里咕噜着,手中的兵器漫不经心地与身边同伴敲击着,像和尚念经敲木鱼。有的索性扔掉刀枪躺平,在一片有气无力催眠声中进入梦乡。

山下传来马蹄铜铃声,只见长长一队人马,打着大宋和主将旗号缓缓沿山路而来,像是观风望景。走在前头的几匹马,见快到庄前,就加快速度,向这边跑来。

太德对众人笑道:"好戏开场,快些准备迎客!"说罢,朝草堂走去。

几匹快马在柵栏门前停下,通报了夹意。太德便起身出柵栏门,见一位顶盔贯甲,满脸络腮胡须大汉,坐着高头大马懒懒而来。便抢上前拱拳施礼道:"不知将军大驾光临,还请恕罪!"

来将仿佛被这洪钟般声音震醒,吃了一惊,恼怒地瞪起他那双凶残狡狤的怪眼吼道:"本将鏊战一夜,尔却说不知,莫不是与山匪合谋造反不成!来人哪,与我拿下!"

太德急抢前一步,拽住马头缰绳道:"将军辛劳一夜,下马到草堂饮茶休息片刻吧!"不由分说伸出左手,抓住那三百来斤汉子腰带拎将下来,像拎只浑发抖的兎子拎进草堂。高声叫道:"看茶!"随手将汉子搁到一只大木椅上。

那汉子早是魂飞魄散,全身瘫软,从椅上滑倒在地,碰翻大木椅。

太德忙伸手将其扶起,扶正木椅坐稳,笑道:"将军过度劳累,实令人痛心。请用茶!"接过家人送上的茶盏,放到汉子面前。

汉子一身的金盔亮甲撑不起他那身颤抖的肥膘,扒在桌上把茶盏碗盖晃得嘡嘡作响。

"将军劳累一夜,外边将士想必劳累不轻,何不下令就地下马,埋锅造饭?"太德笑着问仍瘫扒在桌上的这位团练使。

"正是,正是。"团练使含糊不清地应道。

门外跟随而来的将校士卒仍旧呆坐在马上,直到有人出来大喊一声:"将军有令,就地下马埋锅造饭!"才大梦初醒,半疑半信地翻下马来。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却瞧不见锅灶饭食。

马队堵塞在山道上动弹不得,恰巧山下有紧急军情上报,却又挤不上山来,只得人传人地传递上山,一路高声喊叫着:"向上传!后军粮草辎重被劫!"

喊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山野,山下山上一片骚乱。

听说粮草被劫,那团练先是浑身抽搐,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德面前,连声哀告:"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太德忙将团练扶起道:"太德一介犯官,从何救得了将军?"边说边拽住团练向外走。到得门外,高声喝道:"传令!后队改前军,前军改后队。即刻下山,追剿贼寇!"

顿时,山野又是一片上呼下应,大喊小叫。

好不容易退到山下,忽见州府快马来报:各路盗匪纠结城下,犹欲破城之意。

在山里折腾一夜的官兵又困又乏,本望埋锅造饭眼下却水米全无,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帮悍匪海盗,不知何时就蹿将出来,要了这条小命。回城救援,谁知是凶是吉?

其实,这次调集各县人马数千大扫荡,是始于州府设计导演的一场敛财闹剧。先是唆使几帮江洋大盗到处打家劫舍,后来又制造官府税银半道被盗。借机向民间强行摊派军费粮饷。一番强征暴掠后,便装模作样调集各地驻防军士,耀武扬威地游荡乡里。

各路江湖义士对此举早已义愤填膺,把准城内空虚,将官家商铺库房洗劫一空。

这团练一干人马四处搜刮,贪欲越旺,便盯上太德的清闲居山庄。本想以数千人马压境,大捞太德一把,不曾想自己铁塔似的身子却被太德拎鸟笼般从马上拎到到草棚里,真是自取其辱!蒙羞反不敢恼怒,在全军将士面前威名扫地,身败名裂。不想祸不行,军粮又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蹊跷莫测。满腹羞辱恼怒怨恨又无法发泄,只得装聋作哑。


第三章


这场闹剧无法收场,便火上浇油,夸大案情。并军政联名上书,共同保举姜太德为平寇主帅,节制海陆各路人马,保境安民。州使团练也寻得个替自身消灾免祸的大树。

朝廷此时的满朝文武,身在朝堂,心却四面八方地胡飞乱撞,寻求日后安生所在,哪有心思朝政。既然地方保举人出面收拾烂摊,遂任命姜太德为闽南海陆兵马招讨使,辖制水陆所有兵马。但限期一月内破获税银军饷被劫等数宗大案。

太德胸有成竹,上任第一把火是整治军制军纪:将精干官兵挑选出来组成战斗队,加紧训练,担负一方平安。其余年老体弱或有一技之长者,安置到营地周围,仍按军队管制开荒种粮,放牧牲畜。水军亦是如此,据各自体力技能分编为捕捞、制盐、后勤、海防水路护卫等序列。太德每日穿棱于水陆各部,只字不提破案追赃。

州府与案情有牵连的大小官员,先还为自已参与贼喊捉贼提心吊胆,几次登门试探,太德总是无奈道:"暂无着落,尚待寻查。"仍忙于军中改制。这一干人等才把心放回肚里。只等到时好看姜太德的笑话。

直等一月限期满,朝中省上差官到时,太德才召集州县官员到行营中,听候决断。

见众官员各揣心思,各怀鬼胎全都来到军营账中,就令关上营门,将各处的随行人员分别安置看管,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指着桌案上一叠公文道:"诸位!这里有本州上缴户部税银的请单和户部验收回文,有各起抢劫官仓库银的涉案人犯的供词、涉案人员名单。本招讨使奉皇上之命辑拿案犯!"说着拿起一张名单喝:"来人哪!"

这一声,犹如洪钟轰鸣,涉案人员不等叫到名字,已被震得全身瘫软,仆倒在地。

原来,这些年太德虽身在西坡草堂,名却誉满江湖。时有侠士贤良到清闲居拜谒,畅论天下大事,对当地官府匪盗勾联了如指掌。为百姓避免再次遭受盘剝之灾,在贼人制造假案之初就作出对应之策。所以闹剧一开场,各路豪杰也纷纷出击助兴,搅得官军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到任之后,明里忙于整顿军务,暗里凭多年练就的智勇胆识,在众位义士的协助下,轻而义举地逮捕到作恶罪犯,秘密关押在各处山寨审训取证;将截获的税银也秘密送往京城。各路山寨在配合这场闹剧中获得的各类物资归各寨,各寨人马收编入官军编制,补充被抽调去屯田垦荒的空缺。全军上下均感自身能发挥所长而顺服,一时相安无事,风平浪靜。贪官污吏也因未见同伙暴露而暗自窃喜。

世人哪里晓得,这一月太平里,太德每每现身于夜黑风疾,暴雨狅浪之中。狡诈匪盗凭借熟识山势海情趁恶劣天气转匿赃物,眼看盗匪就要逃脱,太德在飞驰的马背上张弓搭箭,借闪电瞬间将船帆射落。

那白马,也是当年在金陵钟山之上得道的神马,长嘶一声,跃到汹涛激浪之上,只见一道白光刷地到了贼船头拦住贼人去路。

一船人见天神降临,纷纷跪倒求饶。

朝廷收到奏报,顿觉赵氏江山有了依靠,勅封姜太德为定海神武将军。

闽西北接江西吉安赣州,南连广东梅州潮汕,自汉晋南北朝以来,因北方中原战火灾荒而流离失所,躲藏到这万山千水之间以求生计的人流越聚越多。因为祖居中原,还望北归,此地暂且客居,客地为家,这一群体便被称之为"客家人"。在两千年来与这片天地人情的交流磨合中,逐渐演变形成了客家人独特的语言礼仪,生产生活,文化技艺等等的综合体系-一客家文明。

太德奉诏平息匪患,对朝廷这一近乎杀鸡取卵的手段深恶痛绝,好在授命于本人,那就对不住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本将则应时势处治。

在太德心目中,大宋立朝之初立下的建国纲领国策就存在根本性的弊端和缺陷,半壁江山丢失,北宋灭亡皆因重文轻武,军权独揽,军事独裁。南宋小朝廷为皇权苟安,仍沿袭亡国旧制,国破家亡难以避免。

早些年前,太德就对这三省交界地带山势水情、物种出产,风土人情都作深入调查,并作出整体规划。几年来,收留无家可归难民,安排到这山水间垦荒自救中实施着设计规划,为抗击元军作准备。

虽说三省集结兵马,其实各地也是捉襟见肘,原地方武装已调往北面对付元军,无兵可调。勉强招募到千把老幼不等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太德倒也不嫌弃,安置到事先设置的隘口要塞,交与招安归顺的各路武装操练耕种。自己只带一队轻骑,每日穿棱于深山丛林村落农舍之间,张贴告示,安抚山民,制订村规民约,实行山乡自治。实地踏墻地质资源,土产山货,并且注重发掘各类能工巧匠,智士贤能,在名行各业中展露头角,发挥各自才能。

几年下来,这原来被称为山穷水恶的蛮荒之地,蒙上天厚爱,风调雨顺,呈现一片欣欣向荣。深山寨子有了村集乡市,农贸商品交易经一定的通商渠道与外地沿海交流;军事防御设施也因巧妙利用自然形成的天然功能与人工设置交相互补而更加牢固。朝廷拿得到银子也就无话可说。

好景不长,深藏重山复水间的这片世外桃源,平靜日子没过久,北方蒙古的铁蹄就跃过长江,蹂躏凃炭着江南广阔土地生灵。

元军假借谈判,扣押南宋宰相文天祥。南宋朝廷无人主持,皇太后只得携小皇帝献城投降。京城临安沦陷,南宋宣告灭亡。

文天祥在押往元大都途中有幸逃脱,回到吉安重组义军继续抗元。

太德得知此事,忙带领人马前往吉安迎请宰相文天祥,想兵合一处共图大业。不想文天祥义军势单力薄,不等太德赶到就往广东海南撤退,与新立小皇帝会合去了。

太德率百余轻骑抄近道追上元军追兵前部,只见元兵铁骑漫山遍野潮水般向南涌来。太德大喝:"拿一一命!来!"两胯一夹!双手挥舞那口青龙偃月大刀,白马嗖地一纵,一道银光寒气直插敌阵。只见那银光寒气所到之处,敌军脑袋刀枪被砍飞翻滾,后面猛追上来的马队来不及停下纷纷被倒地的人马绊倒,又被身后马蹄踩踏。

太德一队轻骑在敌阵中几进几出,砍杀声震天。敌军以为中了埋伏,慌忙往来路逃窜,相互冲撞踩踏,死伤无数。

太德估计日后必有一场恶仗,应早作打算。便不追赶,下令紧急打扫战场,收拾敌军丢下的刀枪弓箭、粮草马匹全数带回山寨。

这一仗,引来元军的疯狂报复,以为小皇帝和文天祥就藏于这山水间,十万人马从四周包抄,步步为营,向纵深收索。

不想元军所到之处,茅舍石屋中空无一物,甚至有些地带水源被截断,或是疑似被污染而不敢饮用。

生长在北方天高地阔的大草原,游牧狩猎、吃肉饮奶的骁悍民族,一到南方那叫一个狼狈,虽说是元朝的头等国民,但在烈日蒸煮的憋闷中,却是不分等级,考验着各自的意志和适应力。

在北方平原一泻千里的铁蹄在这丘岭地带威力大减,骑兵只能步行。先是在梅雨丛林中满身粘湿、提心吊胆地挪动着脚步,说不定哪时一脚就跌进陷阱,或是被抓捕野兽的网绳或铁夹网住夹住。闷热得透不过气,剝去穿戴,又敌不住漫夭嗡嗡震耳的蚊虫蜂虻攻击,顾到脸,脚却被蛇蜴蚂蝗咬上一口。更可怕的是瘴气瘧疾,一打摆孑就倒一大片。

到夜里,那蚊虫鼠蛇和野兽骚扰更在其次,令人心惊胆寒的是,在本就难眠入睡的烦躁中,不时哪来的一阵地动山摇的钟声撞响,震得耳聋头晕,脑后嗖嗖寒气,脑袋不知何时就咔嚓落地。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军粮马匹又没了踪影。

始终见不到一个人,连一声鸡鸣狗叫也听不到。但也料想不到,某时某处山间竹树林中一阵吱嘎啪叭作响,大小石块从林间弹起,铺天盖地像冰雹从天而降砸向头顶。


第四章


近两月的梅雨总算熬过去,艳阳高照,没让人找回当年草原上的爽快愉悦,反而在心头添上一把火。战马似乎比人更通天意,更显得狂躁不安,长嘶蹦哒,相互撂蹶,撕咬撞碰着向山后背阴处跑去。看到山下河谷间溪水潺潺,便蜂涌而下,凉快自在去了。

昏睡中官兵们被热醒过来,又渴又饿,睡眼惺忪地四处寻找马背上的粮袋。

见战马全聚到河谷阴凉处喝足吃饱,似乎有人吆喝着往河谷深处走去。猛然清醒过来,大叫"盗马贼!"漫山遍野顿时响起一阵唿哨夹杂角号声。

马群根本不理会,朝着河谷深处去寻求新的生活。

将领气急败坏地吼道:"追!"

士兵连滾带趴地朝山下涌去。

河谷越走越窄,天色越来越暗,太阳全被厚重的云层挡住,像一口大锅将天空倒扣住,越压越低,让人无法喘息。天边的几声闷雷,将层层黑云搅动翻滾起来。

马群在河谷间三拐两转,眨眼不见了踪影。

元军主将暴跳咆哮无济于事。见全军都进到河谷中,猛然大叫:"有埋伏!"

一时全军大乱,前拥后挤,争相逃命。

"哪一一里走!"一声洪钟般的猛喝震得山谷中炸响,众人惊愕举头望去,只见山腰道上一员白发锒须老将撗刀立马拦住去路。身后一面书有大大姜字的帅旗赫然高悬。

元军主将一见,心中一阵狅喜,大叫道:"老匹夫,终于显身,看箭!"嗖地一箭。

只见太德不慌不忙轻抬左手两指夹住飞来箭杆,二指一捻调转箭头,大喝一声:"放!"呼地一下将箭掷向元将。

元将哪里见过这等功夫,右眼就被掷中。在捂眼倒地时,在山林一阵嘎吱砰啪弹响声中,巨大石块从林中射出,扑向元军。元军几万人挤在狭长的谷底,想躲却动弹不得,眼看着石块砸向自己,一下死伤无数。没被砸死的互相抓扯撕攘着挤向来时的谷口,不想来路被切断。巨石砸到这样密集的人群,死伤可想而知。

"火!火!火攻!快,快,快点火!"元将捂住伤眼嘶叫着。

好不容易,士兵才弄到些干草,点起几堆火。

天空厚厚的黑云裂出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巨响,一个炸雷从头顶劈下。谷口突然灌进一股强风,打着旋转将火苗卷起向山上扑来。于是山谷间浓烟弥漫,更是透不过气。

瞎了右眼的元军主将见火焰在风势的推动下迅速往山林间窜,心中大喜,挥舞长刀大叫:"冲!冲上山去,活捉那老匹夫!"见士兵们畏畏缩缩看着向上燃烧的火焰,不知怎样冲。便传令各路将领调亲兵卫队督战,驱赶着士兵往山上爬。

此时山林又是一阵吱嘎劈啪作响,巨大石块被弹起从爬行在前士兵的头上划过,砸到后面督战队。

山谷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太德立马抬刀指着山下厉声喝道、"尔等死到临头,还不快快投降!"

说时"咔嚓"一声巨雷炸开,瀑布般的暴雨夹着鸡蛋大小的冰雹如同江水倾泻而下,山谷咆哮翻腾起来。

火势早被浇灭,元军将士纷纷将手里兵器双手托过头项,向上走来。

"放箭!射杀临阵叛降者!"元军主将声嘶力竭地叫着,没报这一箭之仇死难暝目。

亲兵督战队军士纷纷端弓搭箭向投降士兵射去,却觉眼前一道银光寒气,射出的箭在一阵叮当声中纷纷坠地,太德早已飞马从降军头上越过,舞圆大刀挡住飞箭。亲兵们一见天神降临,全都双手将手中弓箭刀枪高高举过头顶向山上跑去。

那元军王将见状更是暴跳如雷,"嗖"地扔出一柄八十来斤的大铁锤,只见太德用刀背轻轻一拨,那太锤就从空中栽进地里。那将急忙使出莫原骑士绝招,"刷"地抛出套马绳,太德用刀尖一点,那牛皮搓成的绳索断成两段。

那将不愧沙场老将,举起当年金兀术用的那柄大斧飞身一纵,对准太德头项劈将下来。大叫:"教你认得此斧!"

太德扬起刀背向上一顶,只震得那元将浑身发麻,大斧从手中弹飞出去,自身也被弹退丈把远仰倒在地。

太德抬刀指定那人道:"上苍有好生之德,还是早些放下屠刀吧!免你一死。"

那人驴打滾似地连翻几翻,滚到斧落之处抓起大斧,猛地掷向太德。

太德说声:"也罢!"挥刀将那大斧往那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拍去,大斧劈进石崖,顶空突然"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雷电击中崖顶,将山崖劈开两半,一面穿云岩壁轰然崩塌。山洪隆隆而下,冲刷荡滌着这块血腥之地。

雷鸣电闪间,新岩壁上现出一尊金光灿灿的巨钟,太德立马挥刀于钟顶,那白马鬃须飞舞,昂首嘶鸣,前腿勾蹄奋举,后腿蹬地猛伸,犹如欲直冲九天。

钟声浑洪悠沉,连绵天外。

"啊!这就是吊钟岩呀!"

"嗨!你们看那上面不是吊了一口大钟吗?再往上,哎哎,大钟顶上,

像不像一位将军纵马腾空?"

缆车上的游客纷纷将目光投向那耸立在河谷的峭壁,阳光下,峭壁的凹凸暗明托显出一尊巨钟,钟身似乎还铸有铭文雕刻。钟顶钟柄突起的巨石,活生生就是一位将军挥刀纵马,战袍飞舞,穿云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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