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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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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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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不息的小精灵

   荒野后园,无论在阳光灿烂的大白天,还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长黑夜,总会频繁地遇到一种异常活泼的小精灵,或单兵行动,或成群结队地东跑西窜,急冲冲地反复来回奔走,时而轻快地爬上瓜栗枝头采食嫩叶,时而在小树头处打磨尖嘴里的两对门牙,时而在花盆之间、草木丛里穿梭溜达,时而沿着四周墙壁或物件的边缘游走,时而钻入土里或南面和西面石墙鼠洞……它的名字说出来肯定会让好多人感到恶心和讨厌,叫老鼠。它在地球上生存历史悠久,远可追溯到5000万年前。有科学推断,它是由一种很小的恐龙进化而来。据统计,鼠类大致分布:世界约有2800多种,中国约有200多种,中国南方约有32种。它分家栖和野栖,根据实际环境需要,两者皆可随时互相转变。广东地区常见家栖鼠主要有褐家鼠、黄胸鼠和小家鼠。我家后园鼠类全系褐家鼠,也叫大家鼠,毛灰色,体重300克左右,大的约900克重。别小看后园空间那么细小,还不足五十平方米呢,由于里面生长着茂盛的多种草木作为其良好藏身隐蔽环境,四周小沟长期水源不竭,北面紧邻有一家“方记饭店”,以及附近其他多家餐馆,它们长年累月提供着源源不绝的餐厨废剩料,成其最佳充饥饱肚的日常食材,还是成了鼠们的真正乐园和天堂。

   开始,父母见屋里屋外老鼠横行猖獗,于是断断续续买来一只又一只猫来饲养,意在让它日后捕捉老鼠护佑家园,就像小时候在农村那样家家户户都依靠养猫来控制家鼠,以治鼠患。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在城镇饲养长大的猫,往往是这样的情形——不但不能捉鼠,还跟老鼠一起玩耍,视为同伴。这可真气人。对此经验丰富的父亲有其一套解释:真正的捉鼠猫才会捕吃老鼠,有许多品种的猫并不捉鼠。当然也有特别的——我就亲自像中大彩那样好运气地买过一只杀鼠猫。遗憾的是,它在我家才生活几天就病死了。它活着那几天,鼠患竟然一瞬间神奇般消失了;它死后,鼠患慢慢地又不幸卷土重来,恢复了原状。杀鼠猫比捉鼠猫厉害多了,前者根本不用费一丁点的力气捕吃老鼠,它在自己一定活动范围内仅仅释放一种特殊气味就能让老鼠嗅之而逃。小时候在农村,很容易找到捉鼠猫,后来到了城镇,却相当难获得捉鼠猫,至于杀鼠猫就更不用说了。搞到最后,大家对猫失去信心,也没有心思,于是索性干脆不饲养它了,另寻应付鼠患的良方。

   说来也怪,后园里的老鼠,通常不入我屋;凡入我屋的老鼠,却赖着打死也不走。这种现象,已经持续几十年了,从未改变。于是乎,我对后园的老鼠越来越宽容和气,甚至达到仁慈的地步。持家的母亲三番五次唤我用水泥沙浆封堵后园的鼠洞,我不但不干,反而一个劲地劝说,那些洞原本就是老鼠的家,都是它们辛辛苦苦一手一脚打造的啊,屋里既然被人住了,难道屋外就不能被它们住么?人总不能把屋里屋外都野蛮独霸吧?再说,我已决意把后园荒野化,就意味着不能人为地干预老鼠天然的生存环境。诚然向年过八旬的老母亲宣讲荒野的理念与意识,她难免不懂,也难于接受。故对最后这点,我就不必跟她多言语了,自己心知肚明即可。但是,对闯入屋内赖着不走的老鼠,我就变得相当厌恶。睡房也罢,厅堂也罢,厨房也罢,老鼠蛮横着,到处乱窜,不断地啃这啃那,把衣服、书报和桌椅啃咬得不成模样。有一回,一只壮鼠大摇大摆地在我屋里东翻西弄,上窜下跳,熟门熟路,见了人也不慌张,有点另类的感觉,像是只鼠精,不断地闹出大动静来,让人心神不宁,睡不着觉。它分明是在与人相争,好像房屋是它似的。甚至有一次,年迈的父亲在夜晚睡着后,一只脚忽然感觉一阵刺痛,惊醒时才发现那只脚刚才被鼠咬了一口,伤口还渗出血丝呢。获悉后,我在慌乱之中赶紧把他送往防疫站打狂犬疫苗,以防万一。

   如果说世上有一种让千夫所指和厌恶的动物的话,那么它非老鼠莫属了。俗话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见老鼠多么让人憎恨,它的身份实在不好,一直被人类无情地视为公敌。

  有人做过这样统计,如果世界上没有动物灭鼠的话,只需几年时间,它就能占领地球。可见最好抑制和管控它的方式,其实就是发挥好与它相克的动物的功能和作用,至于药物手段总是弊大于利。从古至今,人类灭鼠行动一直没歇息过,但是长期效果甚微,它仍然凭着自己超强的生命力生存得旺盛。1930年美国纽约当地政府用芥子清理莱斯岛上的老鼠 。剧毒杀虫剂——滴滴涕也被人类广泛地用来灭鼠。一般市面上灭鼠药已对它不起作用,并且它能把自己的抗药性遗传给下一代,从而使药效失去。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中国人就把老鼠纳入“四害”之一。1958年2月12日中国发动讲卫生除“四害(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运动,老鼠开始被列入其中。不久,由于剧情变动与反转,麻雀有幸被“平反”,从“四害”名单中除名,从而恢复名誉,被倒霉的臭虫顶替。后来,臭虫也有幸从“四害”榜中脱身,由蟑螂代替。无论旧“四害”,还是新“四害”,老鼠皆身居其位,无从脱身。说到麻雀,还真的让人们上了一堂深刻的生态教育课。那时中国进行轰轰烈烈讲卫生除“四害”运动才过几年,人们就开始意识到麻雀虽然吃粮食,破坏庄稼,但是也吃昆虫,包括许多害虫。大量地捕捉杀灭麻雀,昆虫就变得失控,蝗虫数量反而大增,导致粮食大幅度减产,比原先麻雀吃粮食造成损失更大,水稻产量跌入建国新低,造成当时可惨的农业产值。后来中科院提议,毛泽东主席才宣布停止捕杀麻雀,并且还弄到不得已从当时苏联进口麻雀呢。可见麻雀大体上算是益鸟,生态平衡不能缺少它一环。

   由此类推,老鼠同样也是生态系统中不可缺的一环,尽管它让人更多地看到坏的一面。作为生态系统一员的老鼠,在生态平衡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既是捕食者又是被食者,是食物链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比如老鼠属杂食动物,对食物的适应性,几乎跟人类一样,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它主要进食植物的瓜果或种子,也进食植物的叶或茎,同时它也是蛇、老鹰、猫头鹰和黄鼠狼等动物的主要食物,缺失了它,生物链将遭受到极大破坏。其次,通过老鼠频繁的接触植物花果,从而起到传播花粉和种子的中间媒介的作用。再说老鼠可提供给人类进行长期的大量的生物医学实验,这样角色又是其他动物不可代替的。

   至今98%生物医学实验动物都是老鼠,在新开发的医学药物制剂实验中发挥重要的作用。之所以如此,皆因选用老鼠方便、安全且低成本,以及全基因组和生物行为特征皆与人类相似度高达98%,很多人类疾病都可在老鼠身上找到相似性状。原来,老鼠与人类都属哺乳生物,前者有20对染色体,后者有23对染色体,两者大约有30000条基因,其中约有80%基因完全一样。而且,通过转基因技术改造后,老鼠甚至可携带导致人类生病的基因。当然,也有其他个别动物的基因与人类高度相似,如大猩猩,但是相对来说麻烦、繁杂、担风险和高成本,效果也不理想。

   从各种各样媒体上经常见闻,因自然环境变迁或人为因素的野蛮干预,地球上有大量野生动物在数量方面急剧减少,从1970年到2014年,4000多种哺乳动物、爬行动物、两栖动物、鸟类和鱼类的种群数量平均下降了60%;有许多野生动物已濒临灭绝,如大熊猫、北极熊、华南虎、非洲象、金丝猴、扬子鳄、角羚和麋鹿等;有部分野生动物近些年才灭绝,如巴基斯坦沙猫、墨西哥灰熊、台湾云豹、里海虎、亚欧水貂和长江白鲟等。据世界《红皮书》统计,20世纪有110个种和亚种哺乳动物以及139种和亚种的鸟类在地球上消失。相反,从古至今,绝大部分鼠类一直被人类无限打压与剿杀,它们不但没减少也没灭绝,反而长盛不衰。只有极少数几种鼠类因无法适应自然环境变化而不幸灭绝,如圣卢西亚的巨型米老鼠于1852年在伦敦动物园灭绝,安第斯山脉的巨型米老鼠因火山爆发而灭绝,以及澳大利亚的子弹尾鼠和跳跃鼠因外来物种的入侵而灭绝。原来老鼠的生命力异常强大,仅逊于蚯蚓和蟑螂而已,几乎啥都能吃,啥地方都能住,会打洞、上树、爬山和涉水等,适应环境能力极强,除了南极之外,从炎热的赤道地到满地冰雪的极地都能遍地生存。甚至在希腊维库拉热泉中有一种烫鼠,常年生活在90度以上高温泉水中,适应着那里恶劣和特殊的环境,在沸腾开水中活泼地浮上潜下,游来游去,一点也不怕烫。刚出生一周的幼鼠就长大到成年,基本上具备独立生活能力,能脱离母体自己存活。它的嗅觉和听觉非常灵敏,能闻到30米远地方食物味道。好几回,厨剩垃圾放置后园,过了半个钟,就看到鼠们陆续赶来抢食,它们好像拥存互联网进行及时通知似的。它的平衡能力和攀爬能力也相当出色,行走高处如履平地,万一不慎跌落也不易死伤。它还十分聪明灵巧,在世界十大聪明动物榜上排名第四,连聪明得让人佩服的猴子、乌鸦和鹦鹉都排在它身后,它前面仅仅是类人猿、大象和海豚而已。面对人们五花八门的老鼠夹、捕鼠器和老鼠笼等攻击性武器,它常常也懂得回避,捕捉的成功率越来越低。它的繁殖能力和速度让人吃惊,得力于性成熟很早,有的品种身体尚未完全发育就可生育;有关统计,每只雌鼠长到3个月就成熟,21天可怀孕,每年平均繁育44.5只幼鼠加入种群,一对成年老鼠一年后可繁殖约15000只后代。

   长期以来,后园一直生活着大量鼠类,简直成了热闹的鼠园,母亲对此忧虑重重,总是认为过多的植物助长着“鼠患”,再三建议我清减部分草木。实际上,鼠们压根儿没破坏后园什么东西,故谈不上鼠患。假如它们破坏了田地的庄稼,或者入屋偷吃了食物、损坏了物件和骚扰了人家,才能算得上鼠患。于是我劝慰着说,植物对“鼠患”的影响甚微,旁边的饭店才是导致“鼠患”的根源。俗话说,人以食为天。同样,老鼠也以食为天。果不其然,去年开始,旁边的“方记饭店”和近处几家餐馆相继停止营业,这可气坏了鼠们,一下子就断了它们的口粮,彻底改变了它们在后园优势的生存环境,30多年的繁盛的鼠群生态局面,从此一落千丈,衰败下来。如今我只能日常见到一只或两只老鼠在后园出没,再也见不到昔日热闹成群的鼠影了。触此情景,联想以往,不免感觉有点冷清与寂寞。世事时移,情景变迁,或热闹或清静,在循环流转,自然如此,人生也然。

  耐人寻味 的是,在人类历史上,面对同样的一只老鼠,第欧根尼和李斯两位人中豪杰竟然悟出两种绝然不同的人生哲学,不免让人生出无限感慨与沉思。哲学家第欧根尼见老鼠来去自由,无拘无束,既不怕黑暗,也不向往舒适的洞窝,从中为自己的贫穷找到了救赎,也为自己的哲学找到了坚基。政治家、大秦帝国宰相李斯见厕鼠处陋棚,食脏物,被人犬惊吓,见仓鼠居大庑,食积粟,不畏人,从中感悟“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司马迁《史记-李斯列传》)。这句古文意思是:“人过得好不好,就像这些老鼠一样,关键是选个好地方啊!”。细究之,两人都没有错,若相比较,境界高下有别。前者安贫乐道,自然超脱,逍遥自在,趋于神圣;后者格局低下,追逐现实功利,抢占环境优势,走向世俗。居前者之上,升华成仙成神;处后者之下,尚有无穷层次功利乃至丑恶的人生;两者之间,还有无限种神圣与功利掺杂层次的人生。面对众多人生路向,抉择在己,责任自担,后果自负,无人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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