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这里是一个山坡,有外地人开始在山坡上修建房屋,渐渐聚集了四五户人家,有姓王的和姓张的,据说都是亲戚,这里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山坡上面种了许多橡胶树,庄户人家会过日子,每家每户散养了不少鸡,还养了几条狗,地方偏僻,用来看家护院,远远能听到鸡鸣和犬吠。山坡下面是一条213线国道,国道下面是一条小河沟。
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前偏僻的村庄变得不再偏僻,城市在不断扩展,不断沿着公路修建房屋,这个小山村距离县城就更近了。原先老王几家人的饮水是小河对面山上引下的山泉水,据说水质好,入口微甜。距离很远一家企业花钱架设管道引水,为此节省了不少的水费,这种日子过了好几年。后来,开始在213线国道对面修建高速公路,彻底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建筑工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都喝过山泉水,大为称道。老王爱动脑筋,眼见修建公路要断山泉水,他去找施工队商量,软硬磨泡,施工队的头头终于答应老王的请求,由他花钱买水泥和石头,将山泉水从公路的路基下面引出来,既不影响修路,又不断山泉水,施工方还可节省一些材料,也算得做了一件好事,成全了老王。在修建的时候,施工方派人指导,其实是做监督,确保老王的引水工程不会影响到公路的建设。据说老王为了引来山泉水,花了不小的一笔。为此,老王的媳妇当时还背了思想包袱,一个劲地埋怨,说花了冤枉钱,用自来水多好。老王“嘿嘿”一笑,“你不懂,以后就知道好处了。”还卖了一个关子,媳妇看着老王古怪的表情,猜不透他的心思。
那个时候村子已经接通了自来水,用起来特方便,做了几十年的梦,终于实现了,心里当然高兴,包括老王在内都说好。媳妇一想起老王投入一大笔钱引出来的山泉水哗哗地流,除了村里的人用外,没有发挥多大作用,就会将老王数落一番,老王也不作过多的解释,当没有听见。媳妇见老王不搭理,也懒得说了,由他去折腾,再说钱已经花了,说多了也没意思。有天晚上,老王喝了两杯酒,心里高兴,就跟媳妇说:“明天,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媳妇接连追问:“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会有啥惊喜的?快点说嘛。”老王仰着红红的脸说:“到时你就知道,现在还不能说。”媳妇以为老王喝醉了,权当酒话。儿女好长时间没有跟家人联系了,心情不好,平时他是很不爱独自喝酒的。
第二天,老王找来红油漆在一块木板上写了“接水”两个大大的字,将木板支在路边一个醒目的位置,还摆了几个空的装矿泉水的水桶。开车的人看见,最初以为是加水的,后来一打听是接山泉水的,一元钱一大桶。老王支一把太阳伞守在那儿。开始有人来接水了,一桶也是生意,不嫌少。这个时候她的媳妇终于明白老王心里打的是啥算盘了。晚上回家一数,收了三十五元钱,看来之前的投入渐渐有了回报。一传十,十传百,来接水人起来越多。为了接水方便,老王在河边搭建一个小木屋,支了一张简易木板床,准备了几个条凳,来接水的人可以避雨遮阳,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待,两不耽误。或者相互间吹牛聊天,嘻嘻哈哈的,一会儿就轮到自己了,时间过得快,也不寂寞。
后来,为了防止接水的摔倒,老王采纳了他人的建议,在水泥做的阶沿边上搭建了铁架扶手。老王免费给小村的人家提供山泉水,只要他们愿意,接多少都可以。再后来,小村的住户看见来接水的人排起了长队,猜想老王每天一定有不小的一笔收入,心里失衡了,要求利益均沾。尽管老王心里很不乐意,但看在既是亲戚,又是邻居的份上,最后,答应每家每年给300元才平息了纷争。
山泉水成了老王的“摇钱树”,每天都有上百元的收入,尽管不是特别多,也是一份较为稳定的收入。老王说:“这相当于我与老伴买了养老保险,老有所养,不给家人和国家增添负担。”老王和媳妇两人换着来守。城里人生活水平提高了,追求的是生活品质,有时为了接上一桶山泉水,不惜等上一两个钟头。老王也落得欢心,有人陪他聊天,从古聊到今,天南海北,国内国际,啥话题都有,笑口常开,过得非常自在。有人建议老王该涨价了,收两元钱一桶都有人琮接水。老王笑了笑,没有回应。旁边有个小伙子说:“涨了价,老王的收入反而会少。”见大家把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小伙子顿了顿说:“方圆接泉水的又不止老王一家,这边涨价,会把生意引向其他地方去。除非大家一起涨价,这种可能性不大,山泉水是大自然的礼物,能有一定收益就知足了。”老王觉得有理,从来就没有说涨价的事儿。来接水的人络绎不绝,一方面老王随和,与谁都可以聊上半天;一方面这儿风景好,路况好,是一举多得的事。
遇到来接水的人多,有人等不得,就请老王抽时间帮接上,顺手给双倍的钱,你情我愿,做了个顺水人情。有时老王和媳妇有事情,没有人来守,就在床上放一个纸盒,来接水的人会自觉地将零钱放在里面。遇到大面值的找不开,来接水的人帮助代付,或者专门等老王来找零钱。
老王的儿女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有限,偶尔回来的时候,会来替换老两口。老两口勤劳,在河边的空地开垦出许多小菜园,种了不少时令蔬菜,土地肥沃,种出的蔬菜长得水灵灵的。在河水里清洗后,扎成小把,放在芭蕉叶上,供接水的人选购,两元一把,挺受欢迎的。一年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老王说:“岁数大了,哪儿都不想去,守在这儿,每天跟人聊聊天,时间过得好快呢。”山泉水成了老王的“摇钱数”,不能不让人佩服老王有眼光,有思想,有智慧。
我经常到老王那儿去接水,喝不惯有漂白粉味的自来水,接上两桶水用来专门泡茶喝,可以用上一个星期。一来二去,我与老王成了熟人,相互间打招呼,一个星期不见还挺想念的,不仅仅是朋友那份情意,还有山泉水大自然的味道,可以看看风景,听听鸟鸣。我打趣说:“这是对老王聪明才智的回报。”老王笑了,舒展开了满脸的皱纹,他真的很开心,发自内心的笑。
作于:2019年12月5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