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点都不好,温度急剧下降,且细雨飘飘。本来安排好的一些户外活动只得统统取消。
闲来无事时,图书馆总是我的首选。
新建的图书馆就在家对面的一所院校里,出门几分钟就到。
由于是寒假期间,加之天气太冷,阅读者寥寥无几。除去墙角的两个老者外,就是阅览室中间一个背对着大门坐的女士。
女士穿着和我一个朋友一样的外套。不过同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肥肥大大的很不合身。
放下手套,打算去找找上次在老图书馆看了一半的诗集。从女士身边经过时,我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
啊!还真是我朋友!
“是你啊!”我惊讶的招呼道。
“怎么瘦成这样了?”我小声问道。朋友抬头见是我,马上用手在嘴上作了一个“嘘”的动作。放下手中的书,拉着我出了阅览室的大门。
我们在阅览室外面的自习大厅里找了一个靠窗的圆桌相对而坐。
“怎么了?这才多久?就瘦了一大圈?”见她低头不语,我接着又调侃道:“减肥也不是这样减的哈!看你都瘦的变形了。”
这时她满含泪水的慢慢抬起头,对我说了一句,“他走了。”我和朋友也算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了,现在从她那憔悴的面容和哽咽的话语中,我立刻知道那个使她如此伤的“他”是谁了。
“走了?”
我不无惊讶的重复了一句她的话。
“生病?还是……?"我想说是“意外吗?”
但朋友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他走了,不再回来了。”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开始决堤般的往下流。
我一怔,马上知道我是错误的领会了朋友说的走了的真正意思。朋友说的走了是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我领会的走了是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看着朋友伤心欲绝的样子,我没有马上追问他事情的原由,只是从挎包里递了一包纸巾给她。我不忍心看她那付凄苦相,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院里有几棵含苞的桃花,正被寒风肆虐的摇曳着它那细细的枝条,不时的有几个小果朵随风飘下。落下的小花苞瞬间就消失在那厚厚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听着朋友的抽啜声渐渐减轻,我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看着她,想对她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朋友比我大,和老公因性格不合10多年前就离了婚,一人把女儿拉扯大。女儿成家后,自己感到孤独,就认识了因老婆去世了而同样单身的他。
8年前的他还算英俊,能说会道,幽默诙谐,言谈举止中都透着一股儒雅之气。据说他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朋友是一见就钟情,当她带着他来征求我们的意见时,其实他们早已“如胶似漆”的分不开了。再说我们当时还真挑不出别人有什么配不过我朋友的地方。当然,我朋友高挑的身材和那种知识女性特有的气质也吸引了他。后来听我朋友说他开玩笑时曾对她说:“你除了嗓门不够女人味而外,其他一切都达标。”
他们就这样生活在了一起。他在外地工作,家也在外地,朋友没去过他单位也没去过他家。据说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所以回去也没意思。反正节假日他会按时来到她身边就足够了。
当他们同居两年以后我见她还没有请我们吃喜糖的意思时,就催我朋友快去领证。可我朋友反驳我说他们不在乎那一纸婚约,重要的是两人的感情。
一向和我有共同语言的朋友自从认识他以后,和我说话总是一口一个“他说的,他说的,”全没了自己的主张。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啊!
没办法,我又去和其他朋友商量,希望大家动员她把这事办了,他们也好“名正言顺”些。可其他朋友也说我“老土”“保守”,说现在谁还在乎那"一张纸?"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这方面和他们的观点产生了那么大的分歧?反正这事我也管不着,事情又不在我身上,我也只有保留意见的份。
他们一直是卿卿我我的过着日子。朋友对他一往情深,他对朋友疼爱有加。每到什么情人节、圣诞节、春节、甚至国庆节,反正不管是“西方节”还是“东方节”,加之朋友的生日,他都一次不拉的给朋友准备一份精美的礼物。这可羡慕死我了!回来和老公讲想叫他学习学习,可得到的回答是:“我才没那闲功夫去超那份心呢!钱在你那,自己买去!”哎!碰了一鼻子的灰还只有自忍倒霉,谁叫自己摊上个这么没情调的主呢!
他们就这样在我们的羡慕中过了几年。
两年前,他得了一场大病,朋友放下外孙专职照顾他。从穿衣喂饭到端屎接尿,整整一年时间朋友都围着他转。最终朋友用她的辛劳换来了他的提前康复。当他们又双双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看着两鬓白发的朋友和容光焕发的他时,觉得他们怎么看都不像夫妻而像姐弟了。
当我以为他们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时,几个月前朋友居然给我说起他们要结婚的事。我在惊鄂了一阵后,马上表示庆贺。
忙着骑车、忙着旅游、忙着到桂林、忙着爬东山、忙着过年,忙这忙那,所以忙得近来也没和朋友联系。反正喜糖也少不了我,有事她会通知我的。现在她有了他,也不像以前那样遇事就找我商量了,所以我也就不经常去找她了。年前朋友还来过一次电话说他们年后就结婚,我还着实替她高兴了一阵。可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碰上了她,而且是用这种方式来谈他们的事。
看着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的朋友,还用手指一直轻轻的在纸巾包上那“心相印”三个字上面滑来滑去。我一把拿过纸巾包,说到:“别想太多,说说看,怎么回事?能挽回吗?”
这时,朋友用她那本来就沙哑而现在更低沉的声音讲起了他们后来的故事。
原来,自他病好后,朋友看见自己日渐衰老的面容,心中滋生出了一些自悲。她这时想到了应该有个身心俱全的归属,所以提到了结婚。此话一出,他满口答应,并积极准备婚事。只是后来说单位特别忙,又把退休了的他返聘回去上班了,所以他近几个月一直在外面,直到春节前才回来。回来后他对朋友说年后要回一趟老家去办一些事,办完事后回来就领证结婚。朋友满心欢喜地和他度过了新年。
年除二,朋友把他送到了成都火车站。当他快要上火车时,一把揽住朋友的肩深情的说到:“我不久就回来,你要保重啊!”当车快开时,他又给朋友说:“我手机快没电了,这两天可能接不到你的电话,你放心,我一到家就会给你来电话的。”朋友当时还一个劲的叫他放心,直说没关系的。
两天过去了,朋友没接到他的电话,心想,他到家可能来不及充电吧?第三天也没有,朋友到了晚上就自己给他打手机,可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这时朋友就开始担心起他的安全来,便不停的给他打电话,可电话里除了接线小姐客气的录音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如果事情就此结束,他的下落可能会给我们留下诸多猜测的空间,朋友此身也可能会在怀念和期盼中走完她后面的路。但事情远不是这样。
这时,手脚无措的朋友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电话本,里面有他以前记下的他的朋友和部分亲戚的电话。她马上找出一直放在抽屉里的本子,可打开一看,立即傻眼了!那几页他亲自记录的电话号码已全被撕掉,没留下任何联络的痕迹。
事情无需再解释和猜测,他是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了。朋友倒在了自家的沙发上,不吃不喝两天,谁也没告诉,告诉也没用,还能怎样?只有她一人默默的承受,承受那爱过后的痛。
“女儿知道吗?”我问到,她摇了摇头。“我谁也没告诉,半个多月没出门了,今天本想出来走走,可下雨了,所以到图书馆来坐坐。”
说完这些,我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知道劝慰的语言现在没任何作用,要她听进去,那还得等她“痛定”以后。
“走吧,这儿太冷,”她说到。我默默的起身和她一起走出了图书馆。我想送送她,可她果断的拒绝了我,我也就随了她,站在原地目送她孤独的行走在雨中。
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我只得背身避开,当我再抬头看前方的时候,已是另一个方向。这个方向也就是他说的要去另一个城市的方向。望着前面空旷的道路,我在心里默默地问他:“不辞而别的你,究竟去了何方?难道前面真的会有一位'俏语娇音'在等着你?为什么不珍惜眼前深爱着你的她?你的生命中还有几个8年,能经的住你这样的折腾?”
我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为她、为他们这份情的突然终结。
彻夜未眠的我,听着窗外的雨声,突然记起了诗集里的那两句诗:
再回首 已不见伊人踪影
一时只觉
风也瑟瑟 雨也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