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再义
步入“不惑之年”,似乎“迷惑”更加多了,但每每回想自己的生命历程,又坚定了不惑的信念。近日,常常在书房墙上的《陇南地图》前凝视,目光反复在文县桥头——中寨——碧口——武都之间回旋,不由视线把四个点连接起来,突然发现,竟然是一个圆圈!每逢此刻,总会激起难以忘怀的苦涩记忆。
我出生在文县桥头乡的偏僻小山村,许多童年趣事已淹没在蹉跎岁月长河,唯有求学的那段经历还历历在目。我清楚的记的,五年级第一学期报名时,五里外的村学因只剩下两个民办老师和两个学生而停办,不得不到距家二十几里山路的桥头中心小学寄宿。一间十多平米的房子是7个学生共同的家,是融学习、做饭和睡觉一体的家。夏季做午饭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放学后饥肠辘辘的肚子催促自己赶紧去洋汤河提水,然后生火,很快七个小灶排出的烟充满了整个房间,烟熏火燎,每个学子汗流浃背,汗水、泪水及锅烟煤满面,像化了妆似得,别人就是自己的镜子,你在笑我,我在笑你,在笑声中急急忙忙做饭、吃饭。外活动时间抓紧热热中午的剩饭,放学站队结束后匆匆吃上几口,就去洋汤河畔背书,那时四中学风浓厚,沿江两岸一片朗朗书声至今在我耳旁萦绕。尽管教室的灯光昏暗,但比起宿舍里的煤油灯好多了,每晚下自习后坚持学至深夜才厚着眼皮敲房东的大门。周六放学后,爬二十多里崎岖的山路才到家,周日劳动半天后,背上一周的粮饭:一背篓玉米面、白面、洋芋,上面架一捆柴,在蜿蜒的山路上边走边背英语单词......这枯燥的英国佬的单词和苦涩难嚼的玉米面馍馍,以及蜿蜒崎岖的山路,构成了苦涩年华记忆,曾几何时让我埋怨自己的祖辈,为何选择这样严酷的地方生存!谁知,也正是这艰苦的自然环境和艰难的求学经历,锻造了我钢铁般的意志,使我不断前进的动力,使我沿着一个又一个台阶不断攀上新的高峰,成为我受苦、受累、受伤后栖息的精神家园。因此,同村一块求学的几十个伙伴,只有我一人坚持上学到了最后,并顺利考上师范,坚持完成“自学考试”,业余读完函授学业。
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远离家乡的文县中寨兴隆小学,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被发配似的分配而打消工作的积极性,语文、数学、体育门门都带,上课、写教案、批改作业占据了所有的时间,过得紧张而充实,还被学校和县上被评为优秀教师。一年后,由于“普九”需要,调进了中学,学校的年轻教师多,个个精神焕发,朝气蓬勃,上课尽心尽力,相处和谐生动。在校长的带动及鼓励下,教师学习蔚然成风,很多老师还通过公开招考进入了县直单位;课外活动精彩纷呈,篮球赛、运动会、书法比赛、公开讲课、文艺活动、摆龙门阵等一幕幕时时呈现在我眼前......
那些年,一家分三地,我在县之北,父母在县之东,妻女在县之南。每当晚上,学生散去,同事散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寂寞和思念就来寻我,我应对它的办法只有一个--学习和读书。那时,最盼自学考试的到来,提前一天出发,翻过巍峨挺拔的高楼山后下车再步行十几里山路才到老家,看望残疾的母亲、年迈的父亲,把买的东西留下,再吃顿家乡饭,住一晚后又要赶到武都。考完后,翻过险峻麻崖子梁,途径古镇洛塘,到达陕甘川交界的古渡口——姚渡,摆渡过汹涌澎湃的白龙江,溯江而上经过甘肃最南的边陲之乡中庙,颠簸八个小时,终于到达碧口镇。陪几天老婆,带几天孩子,女儿刚认的这个陌生人就是父亲时,又恋恋不舍的离她们母女俩而去。
后来,通过一支笔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实现了进城、转行、当机关公务员的梦想,很庆幸和感激,以感恩戴德之心在政府办呕心沥血奋战,曾自嘲:“衙门爬格六春秋,早起晚睡不自由;只将忠心献于党,不求发财争封侯”。而今,已在市上工作5年了,工作比以前清闲了许多,生活环境也很舒适,儿时梦想都已实现。回想当年,沿中寨—桥头—武都—碧口—中寨走一圈,交通不便,道路崎岖,要花近四天时间;而今,清晨从武都出发,早点可以在桥头老家吃“拌面饭”,中午能赶上中寨具有“软牛肉”之称“箭头子”,晚上在碧口吃顿小火锅后,跨过姚渡大桥沿武罐高速兜着风一会就回到了武都,真有“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快感!每当我故地重游,看到自己生活和工作的地方貌焕然一新,到处都是各具特色的美丽乡村,乡亲们生产生活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由衷感到无比欣慰和自豪,才真正悟出了“国家好、民族好、大家才会好”的真谛。
吾已不惑之年,用数字概括自己的主要历程,就是“45678”,即师范求学4年,市直单位工作5年,政府办爬格6年,中寨教书7年,桥头苦读8年。这组简单的数字,就像一串串音符,虽不华美,但凑出了我人生曲折动听的生命乐章!参加工作以来,先后搬家7次。俗话说:“搬家三年一条棍”,很多东西已丢掉了,唯独一箱箱书籍没有丢,家当越搬越少,只有书籍越搬越多。悠闲的时候,我喜欢沏一杯清茶,在书房默视书架上那些陪伴我多年的书籍,尽管有的书只看过目录,就再也没有读过,但仍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倍感亲切,如今她们也像我一样有了一个固定的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再四处漂泊,这些良师诤友连同傍边红里泛黄的一本本证书是我历史的见证,是我过去、现在和将来一往直前不竭的动力源泉。
乙未年于阶州
首发于《文洲》杂志2015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