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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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再义
这次出差路程远，时间紧，听说要坐飞机，兴奋得半夜睡不着 ，儿时一些关于飞机的故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凡出生在小山村里的同龄人，放牛是必有而难以忘怀的童年记忆，我也不例外，其中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暑期放牛。早饭后，大家结伴而行，赶着牛向七八里路外的草场进发，边走边不停地掐黄挎包里的玉米面馍馍，偶尔也有白面馍馍，把牛打吆到水草丰茂的地方后，牛儿自由地去吃草，同伴们就开始了自己的活动，有的去背柴，有的去砍椽子，有的去挖野药，有的去打野菜，有的去扯猪草，有的去捡粪......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草坪上看书学习，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患了一场大病，耽误了多半学期的课程，身子也很羸弱，所以父母亲不让我干农活，放牛的同时，主要任务是学习补课。
“樱桃好吃树难栽，姑娘好缠口难开”，远处传来男高音原山歌声；
“老鸹①飞到架上了，走到难行路上了，难行难行真难行，难行不过出门人，人人都说出门好，我把出门看淡了！”
另外一处传来女高音山哥回音，伴随着远处林区传来的原生态的山歌声，山雀和许多叫不上名的鸟儿飞来飞去，无拘无束，悠闲自得，那份惬意成为永远想找回而又无法找回的奢望。仿佛歌声比书里的故事吸引人，我就起来转悠一下，看看那些山坡上悠闲地牛羊，有些陶醉，一个人哼句小曲儿：
“打灯蛾儿满天飞，你是哪里的瞌睡客，瞌睡来了你睡去，不等天亮我叫你，鸡叫了，狗咬了，和尚寺里的钟响声了......”
有时候，也会唱起民谣来：
“月亮，月亮，光光！赵家盒里烧香，烧的什么香，烧的娃娃香，月亮底下一对蛾儿，噗噜！噗噜！飞上天，赵家女会缠脚，缠的脚像牛角，牛角弯，弯上的天……”。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以后，这时会热闹起来，大家不约而同的会聚到一起开始了集体活动，一天的干粮早就吃了完，一边习惯性的掏馍渣子像嗑瓜子一样嚼的津津有味，一边用石头练练靶子，“抓石子儿”、“老鹰抓小鸡”、“跑电”、“碰拐子”、“捉迷藏”、“打升级”是常作的游戏，乏了就躺在草坪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嗡-嗡-嗡-嗡”，突然传来的声音时，大伙儿激动地爬起来，四处张望，“在哪”！用手指去，仿佛谁先看到那只像雄鹰大小银白色的“飞机”谁就是英雄一样，然后大家一直目送它到天尽头，直到一道道白烟漫漫消失在天际，大家才回过神,然后争先恐后的讨论：某某地方又发生什么大事了，昨天某个方向雨大的很，可能遭灾了！像小鸟大的东西，到底能坐多少人？那些坐飞机的人是不是比我们普通人小又轻？“那玩意儿”怎么会飞上天？会不会掉下来？坐在上面是什么感觉？在上面看地上的人是什么样子？将来我们当中谁能坐上它呀？开飞机的人一定很不得了啊！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喊声：
“放牛娃儿，牛跑了，你把牛的X咬......!”，
这才各自跑开去找牛，收队，结束了一天的生活，赶着牛群回家：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笑意写在脸上，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儿时坐飞机的梦想，三十年后将要实现了，那种激动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于是，从订机票到进机场，找登机口，待机，每个环节都格外留意，尤其是安检的情景记忆犹新，工作人员拿一个东西在你身上绕来绕去，陌生的小姑娘在身上摸来摸去，很不自在，很不好意思！特别注意飞机起飞的感觉，想弄明白那个庞然大物是怎样从地平线上升到天空去的!其实，真正体会了才知道，升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和惊心动魄，而是在不知不觉的短短几十秒就平稳的升向了高空。随着飞机在蓝天上翱翔时，有如九天揽月的豪情；经过城市、村庄、高山、河流、草原、公路、沙漠时，才感真切到祖国的宽广；腾云驾雾般在朵朵白云上划过后，有如仙境一般的感觉，置身于浩瀚的宇宙，才感到自己的渺小；一阵颠簸之后，飞机平稳起来，这时该享受免费提供的丰富午餐了，鸡肉、鱼肉加米饭或牛肉面，还有水果、咖啡、茶水、饮料！第一次近距离细细打量空姐；吃饱喝足，本来没有上厕所的意思，为了满足好奇的心理，还是上了趟“空中厕所”。在过道里从窗户俯视，正好经过一片草原，星星点点的东西，似乎是牛群、羊群，只是看不到牧童，想必他们正在捉迷藏，或者蹲在草地上专注的看蚂蚁搬家呢！或许正悠闲的躺在草原上，听着原生态的牛羊和鸟儿的叫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徜徉美好的大自然！然后，起来伸个懒腰，再尽情的喊几嗓子山歌，讨论着飞机上的人和事......
“各位旅客，飞机马上到达目的地，请调正背靠椅，系好安全带”！广播员的温馨提示，打破了我的浮想联翩，一顿饭功夫，飞机走了两千多公里，飞机停了下来，我的思绪却在继续高速飞行，从放牛娃到小学教师，再到公务员；从乡村走到县城，再到市上；从出门用量天尺到坐拖拉机，再到坐飞机；从小中专到自考大专，再到函授本科；从满头黑发到有几根银丝，再到头发花白...... 光阴如飞机般高速前行，回首过去的历程，犹如飞机的尾焰，一道道浓浓的痕迹，随之消失在天涯，为了实现跳龙门的人生目标，一路走的很艰辛，一路风雨兼程，有颠簸折腾，有砥砺奋进，有风平浪静，有欢歌笑语；一个又一个目标实现后，又总是情不自禁的思恋和怀念那些纯真岁月，多想躺在草坪上，多想再体验次一回童年趣事。
四十年弹指之间，四十年沧桑巨变！
以前，往县城里走需要两天，先走崎岖的羊肠小道，再在乡上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坐上唯一的一趟班车，颠簸五六个小时才到达；去新疆去打工谈何容易，少说也要花上十数八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病了，乡村医生治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治好，父母亲和二哥背我去乡卫生院看病，整整走了四五个小时才到！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机场，通了高铁，有了高速；一条漂亮的硬化通村通社水泥路，蜿蜒盘旋在大山之间，直通云霄！去外地打工，上学出行都很方便了，一日几百公里，甚至几千公里，都不再是神话。
以前，低矮的茅草房，狭隘小的石板房随处可见，到处残垣断壁，猪狗乱跑，牛羊粪满地，人畜混居屡见不鲜，村容村貌脏乱差；而今一排排小洋房，小别墅，巷道也硬化了，还有村级卫生室，小广场，一个美丽的小山村掩映在绿水青山之中。
以前，青黄不接，食不果腹，吃的野菜、黑面、包谷面、土豆，有时候出门，吃东西时都不好意思让外人看见，在偷偷的在吃，在偷偷的嚼，“养鸡卖钱，养牛种田，养猪过年”是村里人真实写照；而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当年的这些饭菜，在农家乐才吃得上，成了城里人的香饽饽，成了乡愁的味道。
以前，做饭靠柴火，照明点煤油灯，村民大规模的进山砍柴，柴砍光了，疙瘩的也挖光了，看到光秃秃的山，我担心啊，以后饭靠什么煮熟呢！大自然给我们村一次又一次的报复，爆洪冲毁了山路，淹没了农田，损坏了房屋；而今电通了，路通了，水通了，电视也通了，网也通了，以柴代电，不再去砍伐树木，植被很快修复了，野生动物也多起来，小鸟恢复了往日的歌唱；走出大山天地宽，乡亲们勤劳勇敢，自强不息，村里很多人下山入川进镇进城，还有的到新疆等地发展，在异地他乡实现了脱贫致富小康的梦想；
令人感动的是，家乡虽然是一个贫困边远的小山村，但父老乡亲从来没有轻视教育，再苦都没有苦教育，再穷都没有穷孩子，省吃俭用办教育，供孩子，一个村竟然考取近30多名大中专以上学生，成为全县远近闻名的教育村。
40年来，家乡的桑巨变，村民和我个人的经历证明了一个真理，只要奋斗，理想和梦想都会实现的，幸福是奋斗出来的！我庆幸，我们赶上了伟大的时代，见证了家乡的变迁！收获了满满的幸福！像我们这样的小山村只是中国千千万万个之一，像我这样的人也只是亿万个中国人中的其中之一，都只是新中国70年波澜壮阔历史的一个缩影......
①老鸹，鸟名，有的地区叫乌鸦、老鸦，羽毛黑色，嘴大而直。在陕西、甘肃等地的农村，读作lǎo wuā
发表于2019年《文洲》杂志国庆70年专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