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马宜平的头像

马宜平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11/18
分享

须臾之间连载

第一章

红红的夕阳、底垂在浑浊的黄浦江上,淡淡而彩云、牵扯着忧伤的翅膀,秋风无语、枝头的叶子还是跌落在凹凸的地上,蹭出一丝声响,惊起的小鸟、高高地停立树梢,收工的蚂蚁、也冒险趟过了草桥。

暮色初起,他寻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他不明白,已经枯萎的茎叶为何揪住根儿不放,它是要回青吗?越过这个冬天;本该腐朽的树桩却又吐露新绿,它还想参天吗?周围一片浓密。但他知道,只要他还有呼吸,爱就难以停止,纵然一切已经久远得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生就的了。

他站在江畔上拍了拍裤腿上的浮灰。突然,一阵旋风冲他旋过来,旋的他踉跄。

“噫!害人精,哪里钻出来的。”他对风说。

他裹紧了上衣,记忆正悄悄回到过去、、、、、、“三哥快看!”黎馨又胆怯又兴奋的喊。

“旋风鬼!”他顺着黎馨的目光看过去说。

“啊——它来了!我们快跑、旋风鬼要缠人啦。”

“你别怕,我来对付它。”

“啊!”

“嗷——嗷!”他冲着旋风鬼大嚷。那一阵旋风拐了个弯就没了,不见了。

“哇!三哥好厉害。”黎馨蹦蹦跳跳的说到。

“我爸说了,旋风鬼胆子最小,一吓就跑、一跑就散,以后你也学我这样,就不用怕它了。”

“嗯!”

“呀!我刚才怎么没嚷嚷一声呢?”他回过神来想。其实,对于“鬼”那回事儿,他是不相信的。说鬼的人经常都是那样——深山老林、雨夜行人、阴森森一间小屋,鬼便要上场了,其究竟也都是没见过鬼的。并且这里是不夜之城——上海,人都是重重叠叠安置的,鬼要怎么容身呢?定是没有的了。他边想边走边望,生怕路上再冒出个什么东西来似的。

“慕野别墅”依地形而差此不齐地群落在黄埔江边岸、郁郁芊芊,第九十七号便是他的新家,可是感觉它似有千年之久。别墅的里里外外尽如黎馨梦想的那般,本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外墙由灰色刷成洁白,门窗是桔黄色,窗帘是粉红色薄纱,内墙为白色。后院本是草坪,现在已成了肥沃的菜地。前院种植着几根香竹,稀稀朗朗遥遘着天台,花坛中种有牡丹、月季、茉莉、滴水观音和紫苏,各展风姿,铁门边栽着一棵山葡萄,藤儿早已蔓过了墙头,守望着的依旧是空。他失落落地打开了铁门,一眼看上了野柿子树下的那把摇椅,他感觉自己太疲惫了,头晕目眩,也不晓得是什么纠缠着他的心,说不出的累,他才躺到椅子上就一下子睡着了。

随之,他来到了自己的梦里。梦里街灯迷朦,庭轩静默。他看见自己正沉沉息睡。突然、一个身影在他的椅边慢慢地呈现开来,只见她乱发披散、衣着褴褛,在空气中轻轻晃动着,他惊愕不已。“不!不!我不认得她,疯子!一个疯子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花园里!”他想:“她是怎么进来了呢?难道我的门是开着的?”他看见她还在他的椅边绕着,没有凑近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满是踌躇。他看见自己依旧沉沉睡着、无法醒来。“我一定要醒来!这是个恶梦。”他这样催促自己。

他做到了。

当他睁开眼睑的时候,却只能无力地看一眼星空,天已黑尽!瞟了一眼花园,空无异样,自己正安稳地躺在椅子上,他又合上了倦涩的眼睑去睡。

他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的梦里,他又看见自己躺在椅子上,一样沉沉地睡着。那个可怕的身影也再次浮现在他的身边,还是那样轻轻地晃动着她那漂浮着的身体,这一回,他希望自己可以按耐住胸膛里那颗恐惧的心,而后看清她的脸。她分明是个疯子,却又意态严明,她也许是个叫花子,竟没有乞求的表情,或许是个熟人,他又并不认识她。只有她那倾泻着爱的眼神似曾熟悉,教人追忆。啊!她是谁?他拼命地回想,是他认识的人中的某一个、还是认识他的人中的某一个,夜色朦胧无法求证,他把眼睛睁得越大,她的脸就越模糊。这时,他看见风吹动了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僵僵地逼近他沉睡的身体,他害怕极了!不安地盯住她不能眨眼,揣测她。当他看到她欲亲近他时,他吓得屏住了呼吸。“啊!不——”他用力地喊。可是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喊声,还有谁能听得到呢?!他忽而念转,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只要我能醒过来,睁开眼这可怕的现象就会消失。”他想。于是,他命令自己要从睡梦中醒来。但是他太困了,困得醒不了了,以至于他想先抬起自己的胳膊,借来手指掰开自己紧紧合着的眼睑,可又抬不动胳膊,这时的他的胳膊应当是有一千斤重。就在此间,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要、要亲他!

“呵——”他醒了。

他硬是被吓出了声,醒过来了。他摸了摸自己已是一身冷汗淋漓。他抬起沉重的脑袋,半睁着肿胀的双眼打量四周。夜已深沉,园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确信无疑!

“要是能睁着眼睛睡觉该有多好哇。”他正这样想着,上下眼睑又自动合上了。

这一回,他看见自己一如先前躺在椅子上,黎馨来到了他的梦中,出现在他的椅子边,定定不前。她身着一件兰花对襟小褂、长裤、大口鞋,一条粗粗的麻花辫直垂腰间,对着梦中的他浅浅地笑。“噢!是你,”他脱口而出,可他心爱的人儿像是听不见他的招呼,透过淡淡的霜雾,彼此凝望。一个是沉睡不醒、一个又徘徊不前。“不知道她为何而来?”他很想问一问他的亲人,却张不开嘴巴。只好静静地看着她。但见她缓缓地绕着椅子,在他近前站定,仔细地端详着他酣睡的脸。他尚且能感觉到她轻促的呼吸。他久久地注视着她那传神的眸子,终于明白,她是来邀他同行的。蓦的,她猛一伸手抓起了他的手,那么急切。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起身与她同行——海角天涯不管,朝朝暮暮相看。可是他太过疲惫,怎么起也起不来,黎馨又拽不动他。这可如何是好啊!他心急如焚。

“馨!馨——”他急出了声音。

人是起来了,梦已经断了。

路灯正渐渐熄灭,阵阵鸟语自树梢传来。他赶紧闭上眼睛,想要再梦一梦他那亲密的爱人,已是徒然。

他起身来直了直腰,晃了晃头,一夜幸度。只是那个重复着梦见的疯子瘆人得慌。值得追忆的是他的馨,他想着想着来到屋里,走进了厨房。

“牵着我的手,”他一边做早餐一边想:“牵着手?”

“牵手!”他失言:“她要做什么?”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任他怎么想也解不开自己的梦,最后,他只好借一把锁,将梦絮锁在家里或者园中,留给周公,自己抖擞精神上班去了。

公司是他的两个朋友合伙创办的,做珠宝加工。他是技师。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独身主义者,虽说是人到中年,却依然风度翩翩。这时他正走进成品室,坐在了一堆珠宝前,拿出放大镜,开始了他一天的工作。

也正是由于他的独身,他的风度翩翩,公司里的一对小情侣一段时间以来正经受着爱情的考验。男的叫薛然,瘦骨嶙峋一小伙子,女的叫郭丽丽,雪白干净一大姑娘,他俩同在人事部工作。

“丽丽……丽丽……”这不,薛然又唤不应他的女人了。

郭丽丽正隔着一层玻璃呆呆地望着先生,仿佛在欣赏一幅能动的画,画里的人那双浓密的剑眉之下射出的两道锐利的目光,频频定落在珠宝上,那么认真。“我要是他手中的珠宝,该有多么幸福啊,”丽丽这样想着:“他的嘴唇竟生得如此饱满,沉默时那么、那么诱人心弦,笑起来就如同初绽的蔷薇花一般,林青霞见了他怕是也要心生妒意。他真是个精品,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成熟稳重,俊雅风流,若是能够嫁给他,一生何求!”

薛然压着怒气用文件夹挡住了丽丽的视线,眼睛狠狠地盯着她看。“嗯?”郭丽丽搞不懂了:“好好的先生怎么一下子变文件夹了。”待她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在看着她和她的男友。

小伙子颜面尽失,忍无可忍,羞愤地说:“跟我出来!”

“经理来了,”郭丽丽一眼看见叶枕青已经进门,便找借口说到。

“出来,立刻。”薛然整个儿被嫉妒之火燃烧着,顾不了许多,径自走开去了。

叶枕青瞥见薛然那副凶狠样,忙问:“怎么啦?”

郭丽丽侧过她身边时回应道:“没什么,我们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后一句落在了门外。

“他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叶枕青满腹狐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都是月老惹的祸啊!”说话的人是会计,名叫翟强。

“月老?月老怎么就没想到我呢?我都半老徐娘了,也不给牵一根红线。”

“是……是……”翟会计抖动着一身的肥肉闷笑着说:“美女莫愁,我来算一算,明年七月初七,下官定为你拜乞月老,赐你如意郎君。”

“油嘴滑舌!当心我撤你的职。”

“我这里真真‘一片冰心’,你却要恩将仇报,难怪古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难养也没人指望你。”

翟强白了叶枕青一眼,没再吭声了。叶枕青瞅瞅翟强那副怂样撇了撇嘴。

约莫一支烟的功夫,又见郭丽丽与薛然一前一后回到了办公室。一个是鼻青脸肿,另一个是血痕累累。只听薛然开口到:“你上哪儿去?”

“不关你的事儿!”郭丽丽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化妆袋去往洗手间。

“你们居然能在工作的时间抽空去练习拳击……也太过火了吧?”叶枕青望着挂彩的人说到。

“抱歉。”薛然秃丧着脸说。

“下班以前,写一份检讨上来,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经理吗?”

一班人又都开始了工作。

将近吃午饭的时间,先生的手机在他腰带上震动。

“喂?”他走到窗口来听。

“是易寒吗?”电话另一端的人问。

“是,你是哪位?”他问。

“易寒”那人忽然亲切地说:“我是你大哥。”

“大哥?”易寒问:“大哥,你有什么事儿吗?你的声音怎么变这样了?”

“我……”那端的声音颤抖着。

“怎么了,大哥?”

“你听着,先别着急。”

“嗯!听着呢。”

“黎馨……”

“黎馨怎么了?她怎么了?”易寒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门口。

“她住院了,出了车祸。”

“车祸?”一副可怕的图像钻进了他的脑袋里,顷刻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似的。只有黎行恕的声音还在哭诉:“她住在九零三医院……”

赵淑逑盘着腿坐在重症病房门外的拐角处。她疲惫地靠在墙上,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追想着,这如同噩梦一般的现实,又惊又恐,感觉也不真切。

“已经二十个时辰了,妈妈还是没有醒过来!”赵淑逑想着想着急得眼泪直掉。

随之她又回想起了她赶到医院时的情景……她在急诊室里的十多个单床上认出了她的妈妈,见自己受伤的妈妈孤单单地平躺在那里,无力的摇晃着胳膊,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身边竟无一个亲人,看了真叫人心寒,更令她惊讶的是医生们也没有对她的妈妈施救。她赶忙跪在医生的脚下指着她的妈妈嗯嗯啊啊,泪如雨下。

“要抢救,先去挂号。”医生边忙边说:“小王,你过来帮她,她是个哑巴。”

“一个男的将人送了来,一声不吭就走了,都一个小时过去了,也不见那个男的回来。”忙碌中,那个护士责备赵淑逑说:“你是她的女儿吧?!怎么到现在才来。”

“是谁把妈妈送了来?为什么不救她?”赵淑逑的心里顿时起疑,她初步断定是肇事司机。交通事故当中常有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发生,本不新鲜。这个推断在她的意识中维持了半个时辰就被现实推翻了,因为在放射科内,匆匆赶到的三个人道明了一切……

“淑逑?!”赵云龙的语气十分惊讶。他从医生那边问来,还以为只是个护士在凑忙,万万没想到是淑逑,他的这个长有反骨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黎馨姐没有救了吗?”赵云萝一脸疑云,但她很快闭上了嘴巴。

“是啊!早知道人有救还不打紧救人,讨什么衣裳!哥哥你……”吴同正说着话被赵云龙的胳膊暗暗一拐,止住了她脱口欲出的话。

赵淑逑正愁放射台过高,要将妈妈平平稳稳地移上去太难,当她看见要说不说的三个人都还直直地愣在一边不动,忙向他们招了招手,他们这才行动了起来。后来,她的妈妈被推进了住院部,三楼重症监护病房。

一天里头,赵云龙曾几次要对赵淑逑开口,意欲阐述过程解释原由,却都因为没有机会开口而又把他想好的话咽了回去。这时,眼见赵云萝与吴同已离开了医院回家去了,黎行恕与赵云天吃晚饭去了还没有回来,走廊里认识的人中就只剩下他们父女俩,赵云龙惴惴不安地来到淑逑跟前和颜说到:“我把你妈妈送到这里时,医生看过后都说你妈妈伤的太重,没有救了,让我回家准备后事,我才……才……回家的。”

赵淑逑坐在地上极力保持住脸色,她的心脏却在胸腹中打冷颤:“是他!真是他!是爸爸不救妈妈。”悲伤和绝望湿润了她的眼眶。

“我也是一时急糊涂了,”赵云龙继续说:“以为你妈妈真的没有救了,就回家去为她讨来了干净的衣服,我自己也换了一身,我那衣服脏得很,见不得人不换怎么行呢?我又……”

赵云龙说到这里就停止了,因为他看到听者已经面无表情,正抬起头来拿两只大眼睛往他的眼珠子里头看,像是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似的,教他难以忍受,他没有继续辩白,他向来知道在她的眼睛里,他永远做不了假。他只有靠愤怒来掩饰自己内心里的罪恶,所以他咬牙切齿了:“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想死啰,你。”他那架势恨不能一把掐死赵淑逑,如果旁边没人的话。

晚上六点多钟,易寒抵达九零三医院。黎行恕与赵云龙站在医院门口迎接他,三个人一碰头就急匆匆朝住院部赶去。

“三哥,辛苦了。”赵云龙招呼易寒。

“没什么,”易寒平缓地问:“黎馨的伤势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还昏迷着。”

“还昏迷着?”易寒的目光掠过了赵云龙的脸,霸王龙依旧威风凛凛,若是他当年能继续接受教育,黎馨嫁的也就是个才貌双全的男人了,自己也就当顺了心了。在霸王龙悲漠的眼底,易寒惊讶地看到他对黎馨的爱并不次于他,那么究竟是什么使这对夫妻一度形同陌路了呢?

赵云龙稍作沉默后道:“唉!真是祸从天降。昨天傍晚,天刚擦黑,路上都是下班晚归的人,骑着一辆辆自行车。黎馨送月容去学校回来……”

“月容?”易寒好奇地打断了赵云龙的话说。

“就是我家那最小的孩子啊,在赵宇脚底下的那个,她出世四十天就被别人家里硬抱了去,如今已长大成人在读大学。”赵云龙解释完了继续说:“她送她去学校回来的路上,也骑着自行车,邻村的一个人就跟在她的后面,到了岔路口时,她欲拐弯,谁知一辆中巴客车飞驰而来,她来不及躲……离家里就差三分钟的路了。我当时正在家里做晚饭,邻村的人跑来报信,我一听,急忙跑去,只见她躺在地上……我赶紧打120把她送到了这里。可我走得太急忘了带钱了,所以我又要回家讨钱去。回到家里又顺便换了身衣服,农村人干活,那一身上下都是泥巴,见不得人的,当我再赶到这里时,淑逑已经到过了。”

这时,三个男人都已站在重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易寒提出要见一见黎馨的主治医生。

淑逑仍旧坐在地上,当她听到三舅舅的声音时,她抬起眼帘看了看三舅舅,他分明就是与妈妈最亲密的人,却为什么要离妈妈那么远??单单是心在一起有什么用?相顾不到!顾到的,心又不在一起,反生伤害。她垂下眼帘,泪冷在她的脸上。

在医生的办公室内,黎馨的主治医生举着一张CT拍片对易寒讲述:“病人主要的伤是在脑部,颅脑内有个裂痕,目前还没有淤血迹象,只要这里能够正常恢复,她就可以脱离生命危险,可是,病人的血压过低,体质很差,结果还很难说。”

“这样啊……请您一定医好她。我见您行步如风,知道您是一位好医生,一切拜托您了。”易寒噙着眼泪欠了欠身体又说:“我就只有黎馨这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

“我是医生,我的职责就是救人,你放心吧。”祝博标平静地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易寒听见开门声就止住了话,警觉地瞥着进来的人,见是个白衣天使,他接着说:“她是我生命里的人。”

易寒又说:“我与她兄妹相称,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有数十年未曾相见了。”

“你有孩子吗?”祝博标问。

易寒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结婚。”

“噢!”

“我想……看看她行吗?”

祝博标皱着眉头说:“那是个无菌病房。”

“可是,我……我很想见她,我……”

“那……你跟我来吧!”

祝博标让易寒穿戴了无菌衣帽,将易寒送进了重症病房。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