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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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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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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的百合


主人公旖月,纯洁、端庄、恬静如百合,她用年轻而善良的生命诠释了——酒,饮好是文化,饮坏是祸根;酒,能强身壮体,也能毁灭家。

--题记

冬天的那抹残阳披洒在下早班的旖月身上,脸上挂着淡淡微笑的她,怀揣十年前的梦想,轻松地穿过生活区那幢六层楼——她的家,坐上公交车去市中心购物。

月初发工资时,她就打算在那天,那个特别的日子奢侈一下,花自己月工资的五分之一——一百元钱,一家三口,在2000年元旦,圆十年前的那个夙愿。

食品袋里那瓶柔红,那支红蜡烛、烤鸭,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花去她近六十元钱,旖月边走边在心里仔细盘算。

她多数时间耗费在买花上。从市中心到北边、南边,平素她经常光顾的那几家鲜花店,不是关门就是没有她想买的那种花。她带着沮丧和懊恼的心情,继续往西边慢慢搜寻。

走进那间不起眼的“春之影”花店,旖月的心情豁然开朗,久违的馨香迎面扑来,阵阵激动和狂喜使她忘记那些失望和疲惫,快速在那些娇艳的鲜花丛中抽出一支五头香水百合。

“多少钱一支”。“二十八元”。“十八元一支,我买二支。”“一分不少。”旖月仔细打量那个卖花的女孩,心想:也许是她看出自己买这百合的迫切心情,看似文静的她,口气还蛮坚决。

旖月犹豫了一会,仔细挑选了一支香水百合,几支红玫瑰,在配上些满天星,最后三十六元钱将那束正在灿烂绽放的鲜花买下。

港田车往东边急驰,坐在上面往家赶的她开始牵肠挂肚:那俩父女肯定等急了!

车停在化工厂生活区1幢二单元,旖月快速跳下车,将手中捏得灼烫的二元钱递给车夫。

只见她左手抱着花,右手提着食品,气喘吁吁的小跑上五楼。

“咚、咚、咚”,五楼2号房内传出一声稚嫩的童声:“哪位”。“心心,我是妈妈。”旖月边喘气边大声回答,她尽量让女儿听清楚。

那个身穿果绿色冬衣,扎着两只羊角小辫子的女孩接过旖月手里的鲜花:“好漂亮!真香!百合、玫瑰、还有满天星!”

关上门,旖月边换拖鞋边轻轻喊着:“军……军。”却未见军的应答。

“心心,你爸爸不在家。”“我爸爸说他有事出去一下,饭已煮好,要我们自己吃。”

旖月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是说好今天一起庆祝,就他事多。”

走进厨房,放好手中食品,旖月似乎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不知是饿,是累,还是怨,呆坐在饭桌旁。

心心将花插在旖月事先准备好的那个透明玻璃花瓶里,然后移到客厅的茶机上。蹦进厨房:“妈妈,花插好了。您不高兴?!”旖月恍过神来,脸上重先挂上微笑:“什么?我不高兴?”“我看您沉着脸嘛!”

看着三年级的心心懂事、乖巧还善于察言观色,旑月感慨万千,阵阵激动涌上心头,将女儿搂入怀中。

“妈妈,我要吃烤鸭。”饿坏了的心心边说边解开食品袋,左手拿起一只鸭腿递给旖月,右手拿起另一只就往嘴里塞。

“你先放着,妈妈不想吃,我去打电话给您爸爸。”旖月带着复杂的心情起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不回家吃饭?”“我们几个朋友聚一聚。”电话那边传来:干、干……

央视千年的元旦节目一浪高过一浪,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

十年前那个元旦之夜,没有高朋满座的祝福,缺少冰箱、彩电的充盈,在那十多平米的小屋,只有军用吉它演奏的那首《致爱丽斯》在向她倾诉衷肠。那晚,同在化工厂的他们结婚了。依偎在军坚实而温暖的怀中,旖月如醉如痴。军紧紧地搂着她,动情地:“旖,一切都会好的,十年后的今天,咱们买一瓶红葡萄酒,一支红蜡烛。” “还有一束鲜百合。”旖月扬着娇羞的鹅蛋脸泪光涟涟地补充着。

那时那刻,对于那对有情人来说,也许只要拥有彼此,似乎就拥有了整个天空,其余的似乎已不重要。

心心在元旦晚会节目的感染下,情绪高涨,掀起盖在娘俩身上的那床小毛毯,挣脱她妈妈的怀抱,表演起新疆舞来。

“心心跳得好看极了,再来一个。”旖月的思绪被拉到现实中来,不停地为女儿鼓掌、加油,心心信心百倍。“妈妈,您猜这舞我是从哪儿学来?”旖月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哪知道。”“前几天从电视中学来的。”

兴许是妈妈的不经意或许是严冬的寒冷,心心边说边往旖月身上挤。

夜幕笼罩在寒夜中,玩累了的心心沉沉入睡在旖月的怀里。

看着心心那小脸、那身段,活脱脱一个军的翻板,旖月思绪万千。

触到军,旖月又开始焦虑不安,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是不是醉了。

她起身将心心送到小卧室床上,重先回到电视机前,荧屏右上角出现:22:00字样,她踌躇一会儿后,拨通军的手机轻轻地问:“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我在朋友家玩三打一。”稍停顿后又说:“玩完这局我就回家。”

旖月稍有不满地放下电话,将厨房中那瓶柔红、那枝红蜡烛放到茶机上那束娇艳的鲜花旁,等待她的爱人回家,盼望千年的钟声敲响,还有烟花绽放的那刻,一对浪漫的爱人在红酒、烛光、鲜花的陪衬下,共同兑现十年前的梦想。

独自坐在电视机前,旖月的思绪如电影胶片在眼前翻飞。想到每况愈下的化工厂,内心有些许说不出的滋味。为了这个家,等军回来后再劝他不要“小赌赌”了。自己每月发工资得抽出二百元交给集资老板,下个月接到集资后,将那辆看了多次的银灰色踏板摩托车买回来,换下那辆骑了多年的自行车,接送女儿上学、放学。年关已到,想着公婆、父母、女儿过年的新衣服,非买不可,还有前几天看到的那套男式深灰色西服,自己心仪已久的那套浅蓝色羊毛绒套裙,她惬意地笑着,计算着。

她边想边走进大卧室,脱下穿在身上的那件象牙色棉大衣,站到梳妆台前,薄施脂粉,略涂口红,那个端庄娟秀、披肩发、苗条而不失丰满的少妇款款向她走来,依旧丰韵的她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内心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想到那些和自己年龄一般的女同事、同学或朋友,和她们相比,也算幸运,也够幸福。老公疼爱,女儿乖巧,一家人其乐融融。她转身将墙上那把沾着些许灰尘的吉它启下,用干净的抹布轻轻擦拭,“嘣”的一声,中间那根弦突然断成二截。那时,楼道上传来上楼的脚步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她顺手将吉它放在床上,重先穿上大衣,走出卧室。她刚跨出卧室门,脚步声已飘到六楼,她的心悬空着。

旖月斜靠在客厅那套鹅黄色布艺沙发上,环顾那个五十多平方米的两居室,冰箱、彩电……这个家在她十年的精心操持下,不知不觉丰盈起来。那时那刻,她不再为自己平时节衣缩食、几元几角在小商贩那儿掂斤拨两而脸红。又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家门口还传来掏钥匙的声音。她再次坐直身子,顺手理了理有些许零乱的头发。她还没有恍过神来,对门传来“嘭”的关门声。旖月的心又被重重地摔了一下,一次又一次失望的她,泪水挂满腮边。

寒冷和那些凌乱的脚步声令旖月坐立不安,屏幕上恍动的人影让她心绪不宁。她索性关闭电视,提起沙发拐角那部电话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几经犹豫,终于将那十一位烂熟在心中的数字拨出,那时电话中传出电信小姐柔美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一遍又一遍重复拨打,电话中依然传出那句令她心烦意乱的声音。那时,她又无数次谴责自己,平素应该多关注军那些朋友,记下他们的电话号码,在关键时候和他们联系一下。

她一会儿走到朝南的阳台上往军回家的西边张望,一会儿站到书框前翻找平素爱看的那些书。然而,无论她如何想办法平复自己忐忑不安的心,仍无济于事,她牵挂着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怕他醉了,怕他倒在回家的路上。想世风日下的今天,想倒在路边的那些醉汉无人问津。即便是好心人看到歪倒在路边的醉汉,想出手帮助,也怕招惹麻烦。

旖月换上冬鞋,带上那条紫色围巾,走进小卧室为心爱的女儿拉严被她掀开的被子,轻轻抚摸那张恬静的小脸,幸福溢满全身。

漫漫黑夜,寒风剌骨。犹显孤单的旖月在黑夜中心急如焚。

享有透明鱼之乡美誉的N市迅速发展,市中心那座标识性建筑犹显璀灿,那些透明鱼从清山绿水、钟乳石之间游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旖月有些悲哀,多年来两点一式的生活几乎禁固了她的思维,置身在寒夜中,看着这座具有鲜明成长性和高瞻性的生态文化旅游城市正随着中国加入WTO的脚步走向世界,N市未来形象设计正日趋完善,旖月思绪飞扬。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作为改革开放的亲历者,面对一次又一次的身份置换,旖月对未来一片迷惘。

旖月离开热闹的人群,站在街心花园一角,东张西望的仔细搜寻着那个和他生活了十年的身影。

心急如焚的她突然被一句:“小姐,找我?”的声音惊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站着一个略显粗壮的男人,她想大骂一声,声音却在喉咙中消散。她狠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快速地绕过街心花园往回家的方向继续寻找。

“月亮咖啡屋”传出轻柔的音乐,旖月隔窗而望,只见对对情侣在暧昧的灯光下或轻轻低喃或举杯祝贺。

旖月思绪万千,婚前的浪漫和激情被生活风干,幻想的翅膀被岁月折断。她想,也许军已回家正焦虑的找她呢?

她缓步走进咖啡屋到服务台前拨家中的电话,边听电话边向拥挤的咖啡屋环视。在她正对面拐角那张桌子旁,那个举杯欲饮的女人,正是丈夫车间那个未婚而“博爱”的娟,她的好奇心驱使她朝娟对面的背影望去。她惊呆在那儿,没有思想,没有感觉。那个低着头,那个熟悉的背影,是和她生活十年的男人?心中一阵痉孪,几许疑虑、几许怨恨溢满胸腔,但是她怎敢相信 ?!怎敢相信那个和别的女人一起庆祝千年的男人是她深爱、她牵肠挂肚、她在家等得心力憔悴的人!

她快速地走到那张摆放着玫瑰、干红的桌子旁,娟看见她后有些窘迫。小声道:旖月,你!而那个始终低着头的男人正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我不能没有她们,你说咋办?”见无回音,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爱妻那张愤怒的脸,军惊慌失错,从凳子上弹跳起来:“你、你……”那些牵挂和焦虑变成欺骗和愚弄,一股莫名的怒火在旖月心中熊熊燃烧,那一幕将旖月的心撕裂,想骂无声,欲哭无泪。她恨军,恨那个女人,更恨自己,她把牙咬得格格响,转身跑出那间咖啡屋。

那个身穿灰色西装、打着紫红色领带、俊朗的军,快速地追出去。

旖月往回家的东边方向跑出一段后突然转身往西边跑去。那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座令她伤心、让她失望而熟悉的城市。

二十世纪悄然滑落,二十一世纪的烟花在天空灿烂怒放,旖月的梦如同哪些星星点点,支离破碎,不堪回首的那一幕在她眼前叠加,无限放大,再放大。市中心热闹的人群那阵阵喝采声和欢呼声变成了傻女人、笨女人的责骂声和嘲笑声,她再次避开人群往北边小巷跑去。

跟在旖月身后的军被激动的人群挤散,他往旖月娘家的南边小巷追去。

昏暗的小巷人影稀少,旖月放慢脚步调整思路。她想离婚,她想到省城找那个和她同学四年追了她三年的男同学,想心心,想父母。该想的不该想的,一切在她眼前恍动。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的执着,后悔不该拒绝去年同学集会时那个男生的再次示好,后悔不该爱军,更不该生下心心。想自己十年来的艰辛付出,为了这个家,她在简单的生活中恪守女人本分,全身守护,百般节俭。

然而造化弄人,现实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的泪水滂沱而下。

家中的一点一滴都渗透着她浓浓的爱,她割舍不下年幼的女儿,丢不下年迈的父母。她要带上她的心肝,给父母一个交代。她再次想到那个男同学,心中释然了许多,仿佛一个正遭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旖月匆匆忙忙往家的方向奔走,她刚拐出小巷,重新走在大街上。一个黑影突然窜上来,眨眼工夫,她的一双手被另一只冰凉如钳子般的大手返扳到身后,另一只手持尖刀抵住她的脖子。那个彪形大汗操着东北口音威胁到:“你找死,妄想趁我不注意逃跑,走,回赌场去,等你家人拿钱来赎你。”那人边说边推着她折回小巷。

旖月被那个持刀的男人吓得浑身颤栗,那些伤心和失望被一种对生命本能的渴望代替,那些挂在腮边几乎成冰珠的小亮点在脸上轻轻抖动,慌忙回答:我不会赌博,我要回家。

一阵冷冷的声音迅速灌入她的耳内。“回家?少废话,等你家人拿来你赌输的二万块钱再回去。”

旖月开始绝望,最近的那些传闻一遍又一遍在她眼前回放,这座城市疯狂非法集资,那些非法集资者到北方请了一批杀手,只要谁赌输了,就威吓家人拿钱,没有钱的无论男女,有的被砍手指、有的被裸体放入冰冷的水库中呛水,更有甚者,父妻双双参赌而被谋杀在家中。

旖月知道,自己无论怎样解释等于徒劳,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夜,人影稀少,只好依着绑匪往前走。

眼看快到街对面那座灯火辉煌的宾馆门口,旖月使尽全力拼命呼喊:救命!救命!救命啊!

她的喊声划破沉寂的夜空,惊动了宾馆正要打恙的服务员、保安,那家伙被旖月凄历的惨叫声弄得措手不及,趁他松开手的那刻,旖月始出全身力气,朝宾馆方向飞奔。

然而,一个柔弱女子怎能敌得过一个彪形大汉。那大汉跨前一步伸出一条腿将旖月绊倒,举刀向倒在地上的她一阵猛刺,后持刀往北边小巷仓皇逃窜。

旖月内心的伤痛化为热乎乎的东西往外流淌,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心心、爸、妈……她的呼喊声渐渐微弱,在寒冷的冬夜犹显苍白,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服务员听到喊声忙报110、打120急救电话,两个保安冲出宾馆往黑影逃窜的小巷追去,N市警方布下天罗地网。

物是人非,爱妻已成故人。

年幼的女儿要妈妈,年迈的岳父母要女儿。

军欲死不能,欲哭无泪。

自责挽回不了爱妻的生命,内疚拯救不了破碎的家。

昼夜煎熬的他回到干净整洁的家中,那五十多平米的屋子,冲盈着爱妻辛劳和坚守的身影,那只红蜡烛含泪低怨,那瓶红酒泛着冷冷的光,那支泡在冰水中的百合慢慢凋零,那把躺在床上的吉它弦断人终。所有的一切仿佛是对他人生的嘲弄。

他的记忆在眼前翻滚。都是“酒”惹的祸。去年的那个元旦之夜如恶魔般张开血盆大口妄图将他吞噬,那挥之不去的记忆铺天盖地向军砸来。

去年元旦,妻子到省城和同学聚会,女儿送岳父母家。他和朋友一起喝完酒后昏昏沉沉回家,在楼下也不知是谁将他扶上楼。半夜酒醒后,发现身边多了一人,妻子不是到省城和同学聚会了吗?慌忙打开灯,发现是同一车间那个名声很坏的女人和他睡在一起,他慌忙穿好衣服赶她走,娟却厚颜无耻地赖在床上还百般威胁。

那晚醉酒后发生什么,他一无所知,也无从考证,只能听娟胡言乱语。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家庭,尤其不想伤害爱妻,不想让深爱的妻子心流血、爱凋零,只有将所有的一切掩瞒。面对娟的纠缠,偶尔也用几句话“忽悠”一下。

从此往后,多少个午夜从梦中惊醒,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始终萦绕在脑际,如恶魔般妄图将他吞噬,令他寝食难安。

那晚,从朋友家出来要回家庆祝十年结婚纪念的他,走到半路,接到娟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强硬而百般威胁:我在“月亮咖啡屋”等你,你若不来,我就将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告诉你的妻子,还到法院告你强奸。

那些恍若电视剧中出现的一言一行,一遍又一遍在军眼前回放,他恨自己的懦弱,更恨自己的无知。由于自己的懦弱,纵容了娟的强求;由于自己的无知,助长了娟的胁迫。他带着满腔的怒火去见娟,想了断一年的心病。然而,一切仅仅是徒劳,好面子的他,怎敢在“咖啡屋”、在众人面前大吵大闹,更不想动手,尤其对那样的女人。

过去的一切化为追忆,往事不堪回首。现如今,酒惹祸端恨丛生,百合凋零爱纷飞,弦断人终家破碎,空留遗恨悔当初!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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