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

     “ 龙仔，龙仔，龙仔……”许东憨憨的在村庄里洒着他的大嗓门。

       龙仔是许东的宝，今年刚刚高考毕业，还中了个“二本状元，”这可把本来就憨的许东高兴坏了。逢人就夸:“这龙仔就是我的福星，是我祖宗三代积德换来的福星呐。”那满足的表情不亚于中状元的就是他本人。

        话说这龙仔并非许东亲生的仔。

        又说许东家历代单传，等到他找媳妇时，他爷爷与他爹按传统标准找。姑娘长得再俊，屁股不大不行。民间早有传闻，女人屁股大的才能生仔，而且十之八九灵验得很。

        菊，是东村张家女。张家是本地平常人家，家史清白，家风也好。最主要的是菊人虽不壮实，但她那屁股，按村里父辈们说，那可是个下仔的模子。

       许东年少时也是一表人才，家境居中。隔天他爷爷请了媒人去张家提亲，张家父母早就听闻许家家境居中，也就应了这门亲。

      同年腊月，在两家亲戚们的祝福声中许东和菊，结为夫妻。

      菊到许家一刻也没闲着。十月怀胎为许家生了个大胖妞。许家祖辈虽然有些失落，但菊的身子骨要紧，补好了身子再生嘛。那时候计划生育允许生二胎的。

       许东一家把菊供着。在许家一家人满怀期待中菊生下第二胎。

   “我的天呐，我那大胖孙呀你到底在哪哒嘛。”许东的爷爷也许是年事已高，就此卧床不起了。

       隔年竟一命呜呼 。临终拉着许东父子的手交代:“无论如何不能让许家断了香火啊，菊屁股大，多生几个，生到儿子为止，人活一世为名，雁过空中留声啊。”交侍一番，瞪着眼珠子咽了气。

       从此生儿子成了许家头等大事。许东他爹牢记祖训，到处找偏方，没少花钱。

       说来也怪，这命运总是爱捉弄人，你越是想求啥，越得不到啥。 第三胎，第四胎，第五胎，都是女娃。好在社会逐渐发展，他们也应了计生办的号召。

       “爹呀，我看算了吧，咱认命吧，这都五个了，这些年咱也尽力了。到时候招个上门女婿得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许东脸上。“你个没用的东西，上门女婿他能跟亲生儿子比吗？你这不是自欺其人哄自个吗？这一点必须依祖训，等菊养上一年再生，我就不信我老许家会断了香火。”

        在菊嫁到许家第十个年头的冷冬老六出生了，可她并不如许家所愿。第二天许家除了菊，协商一致把老六换了，这事由不得菊做主。

        菊做梦了。怎么数她的仔少了一个，但她实在记不清楚是那一个。菊被梦惊醒了，屋子里大大小小六个仔，够够的，菊笑着睡去。

       天亮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土炕上，菊望着这些仔仔们笑了。菊很满足自从嫁到许家，他们对她很好，生这些仔仔们菊愿意。公公婆婆说过这是最后一个，菊想像着她们长大后的样子陶醉着。

      “ 哇哇，哇哇……”哭声把菊拉回。菊抱起最小的仔，是她尿了。打开小褥褥，一股尿浇到菊的脸上。菊揉揉眼，她的仔怎么变了，“许东，许东。”“喊什么？换了，从此他才是我们许家的宝，你得当宝一样供着。”菊傻了呼天喊地:“他不是我的仔，许东我的仔呢？”菊扯着许东不放。许东一改常态:“给你脸了不是？以后不准再提，好好把龙仔供养着，否则就给老子滚。”许东怒吼，这是父母教的，得把菊怔住。一屋子的仔大哭不止。

        从那天起菊精神恍惚 ，时睡时醒。菊对许家来说可有可无。家里家外都有人操心，为了体面许家把菊和他们的仔照顾的也很好 ，吃穿方面都不次于别人。

      许家的仔仔们一个个长大，按乡俗先后出嫁。

      龙仔成了许家唯一的宝，一帆风顺的成长。

      龙仔也很争气地考上了二本院校。

      月夜许东和父母唠嗑:“还是爹的主意正，这龙仔好像天生就是来给我们许家光宗耀祖的 ，走在街上那叫一个爽，这回我才真正把头给抬起来了。”

        “是啊，龙仔给咱争光了，这事可不能马虎，得大办，全请。这可是咱许家这些年最光彩的大事了。”欢声笑语久久回荡在月夜的星空。

     “爹我和同学们约好去河里洗澡。”一大早龙仔就问许东。“娃呀，不敢去，叫你爹带你去城里洗，听话。”许东爹一听宝贝孙子要去河里洗澡赶紧阻挡。

      “不嘛爷爷，那能一样呢，这么热的天，河里洗才叫爽呢。再说我们马上就各奔东西了，在一起玩的机会越来越少，你们就让我去吧，吃晌午饭时间我准回来。”爷三互相望望，千叮咛万嘱咐后就让龙仔走了。

       饭做好了却不见龙仔回来。许东爹让许东去喊龙仔回来吃饭，许东自从接到龙仔的录取通知书心情贼好。嘴里叼着支烟，笑咪咪地走在街上，那叫一个爽！

   “许东，你家龙仔掉河里了，洗澡的娃都上来了，就是不见你家龙仔。”许东听闻打着软腿发疯地向河边跑去。

       乡亲们拿来长长的麻绳拴在许东腰上，“龙仔，龙仔……。”许东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嘣的一声麻绳断了，许东失去平衡倒在急流中，乡亲们傻了。

      消防队赶来了，极力搜寻无果。

      第三天，河水渐退，消防队再次探寻，龙仔就在河边漩涡里，头朝向直直地站着，已成黑紫色。不远处许东只剩两只脚露出来。

       许家悲鸣连天。菊一会笑了，一会哭了，有人给吃，她就吃，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倒是许东父母相继病倒。

       隔年许东妈走了。

      入冬时节，许东爹叫回五个孙女，孙女婿，最终决定三孙女和女婿带着他们的仔过来续上许家香火。

       年三十，许东爹勉强按乡俗接祖宗回家过年。许东爹叫上三孙女婿依着供堂磕过头，上过香:“列祖列宗，以后许家香火就由三女婿来续上。”然后恭恭敬敬又磕上三个响头便睡去，永远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