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有河有海的头像

有河有海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9/27
分享

家乡的变化

前年回家,我看到家里的旧椅子、旧风扇、旧洗脸盆以及我上学时用过的旧书桌等等物品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马上掏出手机把它们一一拍下来。

可我家乡的旧模样,却再也拍不到了,因为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的家乡,我不认识它, 它也不认识我。

每次回家,我都要给爸打电话,让他到村口去接,不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没想到我16年的离去,家乡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原来的它,从远处看,地势较高,无论你是从东西南北哪一个方向进入我们村,都得爬一个坡,我想这也是它名字“小岗”的由来。

我们村不大,我发现在爷爷那一辈人的时候,他们在我们村所居住的片区范围,都比较有规律可循。

比如姓张的,都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东头;姓罗的,都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西头;姓宋的,都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中央;姓贾的,都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南头;姓王的,都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北头。

别误会,我们村并没有被这几个姓给瓜分掉,还是姓李的最多。

它们这些姓,好像还没有出五服呢,因为有个红白喜事啥的,都还搁在一起办。

姓李的多是多,但已经分了,分了好几个李呢,不一李的人,不近了,老了不埋一个坟,有事也不搁在一起办。

姓李的在我们村居住的范围比较广,有的李,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西头;有的李,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中央;有的李,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北头;有的李,集中居住在我们村的村南头。

还有几个小姓(在我们村它们是小姓,因为就那么一两家),比如徐、周,他们居住的也比较集中。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血缘比较近的人,就住在一起?而血缘比较远的人,不住在一起呢?

我推断大概是这样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村应该就是一片土地,荒芜未开垦的土地。

有天,突然来了一户姓张的人家,在这儿盖了房子,耕种土地,定居在这儿。

有天,又突然来了一户姓罗的人家,也在这儿盖了房子,耕种土地,也定居在这儿。

但因为那一户姓张的人家,已先占领了我们村东边的土地了,所以这一户姓罗的人家,只好就去占领我们村西边的土地了。

我们村里其它的一些姓,应该也是按照这样先来后到的顺序把我们村给填满了。

起先,这儿虽然没有几户人家,但每户人家的土地都很多,在他们的房前屋后,左右两边,都是成片成片的土地,空着。

最先来到我们村的那一代人,他们在这儿结婚生子,繁衍生息。

虽然他们手里的土地没有再继续增长,但他们并不担心等他们的孩子长大后结婚了没有地方盖房子。

他们可以围绕着他们自家的房子,在前面也好,在后面也好,在左面也好,在右面也好,再给孩子盖一座,生几个孩子,就盖几座房子。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村一个姓一个片区了,他们可都是从同一个家庭,慢慢发展壮大起来的啊!

在爷爷那一辈人的时候,他们盖的房子,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就不叫简陋了,而是古朴!

首先房子不高,个头高的人进堂屋门得低头;就是个头低的人,几乎一伸手就能够到堂屋门的门头。

然后就是房子的间数不多,一般堂屋三间,东屋两间,厨屋一间。

再就是选材比较天然,天然的土拖成的胚,天然的茅草垫到房顶上,天然的木材做的梁、做的椽子、做的门、做的窗。

砖头和瓦用得少,特别是砖,只在紧挨地面的那几层或者房子的四个角等关键部位使用。

想想看,爷爷他们,住的房子都这样自然、古朴了,拉的院墙当然也得跟它配套才行!

要么是用树枝编的篱笆墙,要么是用土垛的墙,再要么是用高粱秆织成薄(片状)或抱过来一捆玉米杆,竖起来当墙。

别看他们的门上一点油漆也没有,但那可都是纯实木的门板,用它个一辈子,完全没有问题。

到了爸这一辈人的时候,他们再盖房子,村里面还是有很多很多空地方可供他们选择。

爷爷家屋后,一眼望去,全是空庄子,都种着树。

听说这片庄子是老爷用一只老母鸡从我村姓王的两兄弟俩手里换来的。

爷爷家拥有的只是它的二分之一而已,另一半归大爷家所有,大伯结婚后也住这儿,他家房子就盖在爷爷家前面。

可爸结婚后并没有在这儿盖房子,第一可能是因为这儿比较背(偏),第二可能是因为爷爷家还有另外一处庄子可供爸选择。

这一处庄子就在我们村的东南边,它原先是爷爷家的自留地,因离庄子近,种庄稼不是遭羊啃就是遭猪拱,只能种树。

后来爸、妈就在这儿盖了房子,这儿也就成了我们的家。

那时候,我记得每当奶奶一来到我们家,她就要说这样的一句话:“先数(原先)哪里有人啊!”

她这是在感叹原来这儿是一片空地,稀拉拉的,没有住几个人,现在怎么不管哪个旮旯里都住满了人啊!

不光奶奶,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只能算得上是村东头,等我慢慢长大后,我发现东头盖的房子越来越多,都快把我们家挤到村中央了。

爸这一辈人盖房子,就不像爷爷这一辈人盖房子那样简朴了,特别是堂屋,他们已完全抛弃掉了泥胚和茅草,用的全部是青砖青瓦。

房屋也变高了,现在你就是蹦起来,也够不着门头了;间数也变多了,四间是最起码的。

但没过几年,四间又不流行了,流行的是明三暗五,就是看着是三间,其实是五间,左右两边各挂一个耳朵。

然后还用上了洋灰板,通常在堂屋前面搭一条走廊,下雨时,可以在下面避避雨,夏天时,也可以在下面睡睡觉。

楼房有是有,但屈指可数,整个村,两家而已!

那时候,我们村盖的这些房子,包括爷爷这一辈人盖的,爸这一辈人盖的,比爸小这一辈人盖的,前后左右对的都不是很整齐,横七竖八的,看不出来有个什么样的章法。

况且各家各户的院落大小也差异比较大,有的人家,院落大得能有一两亩地那么大;而有的人家,院落又小得拐不了一辆车。

那时候,我们村里的树,特别多。

我到现在也忘不了表弟曾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你村就跟原始森森一样!”

是的,如果你站在远处看,不管你从哪边看,都看不到我们村的房屋,它们都被树挡住了,你还以为那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呢!

就是走近了看,我们村里面,也有成片成片的树林。

夏天,人们都喜欢搬着一个小板凳,拿着一张凉席,摇着一把蒲扇,在树荫下乘凉、聊天、打牌、端着饭碗吃饭。

我们小孩子们也爱在树底下瞅爬叉(蝉),要么爬树,掏鸟窝,总之,什么调皮的事都干,别看我是个女孩子,爬起树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裤子经常被磨破。

那时候,我们村里的坑,也特别多。

在我们村的北边,有个著名的地方,叫着“北坑”。这儿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坑,坑边上还栽着一排又一排的柳树,坑里的水,常年没干过。

我们小孩子们经常到那儿折柳条或捉泥鳅玩;村里的妇女们也经常端着一盆子的衣裳到北坑去洗;一到夏天,村里的男孩子们通常光着肚子(一丝不挂)就下水了,不过被大人看见了,是要被骂的。

就是在村子里头,也有好几个大坑,也不知道这些坑都是怎么来的,一旦一下雨了,坑里面存的全是水,有时还会冒到路上来。

这时,坑里的水和路上的水连成一片,已看不出来哪里是坑哪里是路了,我们本村人是知道,可外村人不知道。

他们还以为下面都是路呢,直接大胆地冲过去,这才发现,原来不是路,是坑。

好在他们陷进去的都是一些小坑,或者是那些在路边上挑的小沟,大坑没有陷进去过。

人没有出过事,一般都是车陷进去了,熄火了,找一群人过来帮忙抬一抬就行了。

在没有战争,没有饥饿的和平年代,我们村里的人,总归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虽然在计划生育的严格控制下。

在我们村,曾经流传着这样的一种说法:多个人,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嘛!

那时候,人们重男轻女的思想还特别严重,无论穷富,各家各户还非得要生出一个儿子来不可,哪怕已到了四十,哪怕已生了四个闺女。

孩子生出来,总归要吃饭,要长大,要结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我们村,只要年轻人结婚,必须盖新房,这和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必须在城里买房是一个道理。

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土地就只有那么多啊!子子孙孙用完了咋办呢?

我家的土地是用完了,你家的土地不是还有很多吗?

但农村的土地又不能买卖的,所以,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们村就开始推行新村规划了。

其实这个政策,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隐隐约约地听说了,只是推动起来比较难,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以前我们村里的布局,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家人,一个姓,或血缘比较近的,都集中居住在同一个区域。

现在格局要完全变了,不考虑你姓啥,他姓啥,只要你是这个村里的人,都要按照这个村里的政策走。

啥政策呢?

就是大队给我们村规划出四家一个胡同,各家各户的前面和后面都是一条大路的政策。

此政策一出,导致我们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房屋不是占着路就是占着别人家的地方。

那些占得比较少的人家,宅基地可以保留原来位置不动,但房子还是要扒了重新盖。

那些占得比较多的人家,原来的宅基地就没了,要队里重新分配。

这样说吧,此政策一出,在我们村,不需要重新盖房子的人家,几乎没有。

以前我们村多少人啊?现在我们村多少人啊?

所以现在大队给各家各户辟的庄子,只会比以前更小,不会比以前更大,而且小了很多很多,不管你家是盖楼房,盖平房,还是盖起脊房,统统都是五分地。

我们村重新规划是重新规划好了,但动静并不大,因为谁也下不了这个狠心:把自己辛辛苦苦盖的房子给扒掉,扒掉住哪呢?盖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没钱,上哪盖!

可令人感到十分奇怪的是:我家既不靠村子的东边,也不靠村子的西边,既不靠村子的南边,也不靠村子的北边,靠的是村子的正中央,大队竟先拿我家开刀了。

把我家的两间房屋给拉倒了,虽然那仅仅是喂牛的两间东屋,但那也是靠爸、妈两个人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拖胚盖起来的啊!

我没有亲眼见证它是怎样被拉倒的,那时我住校,记得是快过年的时候,还是刚过了年没有多久啊,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记不太清了。

那天晚上,我走路回来,进入村子,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因为天冷,街上没有多少人,更何况,那时天已经快黑了。

当我来到我家堂屋屋后的那条东西街上,刚一往南拐,要进入一条南北胡同时,我愣住了:这是谁家的房子啊这是?怎么塌啦!

然后我定眼一瞧,是我家的!我家的两间东屋,塌了!一间厨屋,也塌了!

废墟,像一座小山,把这条南北胡同给堵死了。我双脚踩在废墟上,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做梦一般。

当我飘到家里时,看到妈脸上的泪痕犹在,爸躺在我家小堂屋的一张硬床上。

爷爷也在,不知道他在跟爸说些什么,仿佛是让他起来,该干嘛干嘛吧,可爸却一直躺着,不吃不喝,也不起来。

那时,少不更事的我,突然一下子就长大了,开始意识到:他们拉到的不仅是我家的两间东屋和一间厨屋,还有爸的脸面!所以爸才这样难过。

我看到爸那一蹶不振的样子,心里很着急,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家里这种沉闷到无法呼吸的气氛。

有天晚上,妈又到小堂屋去劝爸去了。

我一个人待在大堂屋,把门关上,面朝南,紧握拳头,在心里默默地对天发誓:“老天爷啊老天爷,请你让我的爸爸快点好起来吧!保佑我从今往后好好学习,为他争光,我要把他今天丢掉的面子,明天都给他争过来。”

真的是这样,你不要去管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老天爷,不防就跟他推心置腹地去谈一谈,把你的困难跟他讲一讲,相信他会帮你的。

果然,几天后,爸就起来了。

他起来后,与妈一起,从那一堆废墟里扒拉出几块还算完整的胚来,在我家的院子西边,暂时先垒了个简易的厨屋。

两间牛屋,其中一间的屋山还没有被完全拉倒,直挺挺地立在那儿,就像打不倒的爸。

爸又买来几块石棉瓦,修补了修补,继续当我们的牛屋用。

没错,我家东边这一排房子是占着路了,但这条胡同现在不是还能过得去车吗?这么多年来,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过的吗?

那我们家的堂屋也占着路呢,你们怎么没把我家的堂屋也给拉倒了呢?

敢问,在我们村里,谁家的房屋没占着路呢?干嘛非得急那一时半会呢!慢慢来,不行吗?

后来,可能大队也想通了吧,只此一家,除了我们,村上再也没有谁家的房屋被拉倒了。

现在,你家的房子占着路也好,占着别人家的地方也好,你不扒,大队是不会主动给你扒了。

但人家,要是急着盖房子,急着娶媳妇,一趟一趟地过来找你,让你腾地方,你说你扒不扒?

反正早盖房晚盖房,都是一样要盖房。

所以,哗啦哗啦的,那几年,我们村一下子盖了许多许多新房子。

但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在前文说过,原先我们村有很多树。那几年,由于人们争先恐后地盖房子,刨掉了许多,直把住我家东边的一位爷爷给心疼得,我看到他吐着吐沫星子对爸说:“这下咱村至少得损失一百万。”

我想,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十万,说狠了,连一万都没有见过。

因为他家,住的就是我在前文所说的那种古朴的房屋,拉的是土院墙,我也没见他家用过电,用过煤,都是烧地锅。

也许,他并不知道一百万是个多大的概念,只知道我们村被刨掉的树实在太多了!损失实在太大了!

其实我们村的损失,何止只有树!

如果说以前我们村的房屋,有着老、中、青三代样貌的话,那么现在就格外统一了。

现在你在我们村,再也看不到什么古朴的房屋了,最老的也没有几年。

以前少得可怜的楼房,现在倒成了主流了。

想想也真是可笑,爷爷盖的泥巴房,他住了一辈子;爸盖的混青房,他却只住了半辈子。

村里村外的那些坑,也都被一一填平了。

古人早说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村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可我们村里的地却还是那么多,不重新规划土地,不刨掉大片树林,不填平大量深坑,不推倒旧房屋,不缩减以前的大院落,人住哪呢!

即使这样,还是有一些人没有地方住。

比如,住我家后边一位姓贾的婶婶,她有两个儿子,加上她和他老公,老两口,理应要三份宅基地才够住。

可她没有,她只要了一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要一份宅基地,就要多交一份子的钱,所以她没要。

只要了一份,第一是为了省钱,第二也是为了倒逼她的两个儿子一把。

逼他们成才,逼他们走出农村。

如果不走出农村,反正以后家里是没有他的地方住了,她这是不给两个儿子留一点后路啊!

她这样铤而走险的做法,收效也蛮大的,听说后来她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挺不错的大学。

不过在我们村,还是有很多年轻人,没有走出去。

如果当年他们的父母没有给他们多要一份宅基地的话,那等他们长大了,该怎么办呢?

跟父母住在一起吧,两代人总归会有摩擦;不跟父母住在一起吧,没有地方盖房子了。

最后就是父母选择搬出去,搬到自己的田地里,在那儿盖一座简易的小房子,以此度过余生。

我可能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吧,有时候我会想,等再一批出生的小孩长大了,他们的房子盖哪呢?

说到田地,我也想在这里聊一聊它。

以前我们村的地,是活动着的。

假如一个人老了,他的地就要被扒掉;或者一个闺女出嫁了,不是这个村里的人了,她的地也要被扒掉。

假如新出生一个婴儿,就要补给他一块地;或者娶进来一个新媳妇,也要补给她一块地。

但只从90年那次动地后,我们村里的地,再也没有活动过,听说要三十年不动。

当年90年动地时还在世的那批老人,现在早已经老了,可他们的地,没有扒,都留给了他们的子孙后代。

闺女出嫁了,她的地也没有扒,因为她嫁过去的那个地方,也不给她地,所以她还是要她原来的那块地。

要是嫁得远,种地就不方便,所以都不会嫁得远。

以前小时候,我感觉自己村娶自己村的人,很少很少,恨不得一个村都找不出一两个。

现在,就因为不动地,为了种地方便,自己村娶自己村的人,太多太多了。

我还在家的时候,就已听说了很多对,后来又听妈说了很多对。

本来是家门口的闺女,平时都叫婶子大娘的,突然有一天就要改口叫妈(婆婆)了,这还真是别扭啊!

都知道近亲不能结婚,虽然一个村的人,不一定就是近亲,但生活习性啥的,总归是一样的,所以还是嫁得远一点好,这样有利于优生优育。

但嫁得远了,种地又不方便了,老百姓不要地,咋行呢?所以都嫁得近,本村嫁本村的,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不动地,除了直接导致本村嫁本村的现象异常增多外,还间接颠覆了我国几千年的养儿防老传统。

以前闺女出嫁了,基本上都是过年过节才回娘家一趟,平时与娘家来往不太多。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因为闺女要回娘家种地,所以回娘家的趟数可比以前多多了,有时娘家的活,她也顺带着帮着一起做了。

以前闺女出嫁了,老人地种不动了,就把地分给儿子种,由儿子给他们养老。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的人家,不把地分给儿子种,因为分给儿子种的话,儿子不给他粮食,或给的比较少,他要把地分给闺女种,闺女不但给他粮食,还给的比较多。

看看,中国几千年的养儿防老传统,现在一下子就败在不动地上了。

不过,现在我们村新出生的婴儿就惨了,他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宅基地,又没有田地。

怪不得现在国家就是让生,好多人也不想生了,以前多个孩子,多份田地,多份力量,现在多什么呢?

其实不动地的影响,还不止这些。

以前地里的坟头还蛮多的,而且李家坟不一定就在李家的地里,也许在张家的地里,张家坟也不一定就在张家的地里,也许又在王家的地里,这是这样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现在不动地了,这块地分给了我,就永远归我了,那么请以后你家的坟不要再埋到我的地里来。

可我家的老坟地就在你家的地里啊!我的爷爷,我的奶奶,我的爸爸,我的妈妈,都埋在那里,以后我不埋在那里,我能埋在哪里呢?难不成你让我们在阴间还不团聚啊!

埋可以,请拿你的地来跟我换,一亩换二亩,你换不换?

这还是在两家都对劲(和得来)的情况下才这样商量,要不对劲,商量都不商量,直接不让你埋。

没地方埋,只能埋在自家的地里。

看看,现在自家的地都成了什么了?又是当田地用,又是当宅基地用,又是当坟地用。

现在我们村,人口规模在不断扩大,村庄规模在不断扩大,田地规模却在不断缩小。

但不管是村庄还是田地,都没有以前那样热闹了。

以前村里,白天树底下坐着一堆一堆的人,晚上街上站着一堆一堆的人,能囔囔(吵吵闹闹)到二半夜。

妈说现在,一到晚上就静街。

现在年轻人都出去了,恨不得半个庄子都找不出一个年轻人来,留下来的,不是老的,就是少的。

在地里面干活的也都是六七十岁的人,好在现在都是机械化,一个麦季,几天就完了。

以前农忙时,路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那样的盛况,估计以后再也不会重现了。

因为现在都是老年人种地,所以土地的利用率不是很高,本来我们这儿可以一年两熟,一季种麦,一季种花生。

但现在好像人们都不怎么种麦了,都是撇春地,只种花生一季。

因为种麦卖不上价格,吃又吃不了,家里没有几个人,一年随随便便种两亩麦就够了,谁家还会大块大块地种麦啊!

一年一年,都只种花生。

可我听妈说,现在又出问题了,由于年年种花生,重茬太厉害了,现在一种花生就死,地都得了重茬病了。

所以,现在虽然看似地越来越宝贵了,但其实年轻人不能靠地为生。

他们全都出外打工去了,把孩子留在家里,让老人照顾。

老人自己都一身的病,自己都快照顾不了自己了,还要照顾地,照顾孩子,这也实在难为他们啊!

我们村,除了以上的一些变化比较明显外,我觉得还有一个变化,比较明显,那就是学校。

以前,我在我们村上小学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那时候,就是它的顶峰了。

我以为它会越发展越大,越发展越强,越发展越好,结果,它凋落了。

因为它没有生源了,现在我们村所有的学生,几乎都不在我们村上学了。

爸说,现在一个学校,三个学生,四个老师。

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好痛心!我的大伯,我们曾经的校长,他呕心沥血一生,支撑的学校,还没有成长起来,就凋落了。

现在我们村的学生,都跑到镇上去上,当然不能自己跑,都是坐车,每天有车接车送,或者是住校。

其实镇上不一定教的就好,但这是一种潮流,人人都不在本村上了,你还在本村上,那不寂寞吗?

跑到镇上还算近的,有的还跑到县城呢!专门租个房子,长期驻扎在那儿,陪读。

我还是比较怀念我们小时候,背个书包,自己上下学的时光,多么自在,多么快乐!

我们村又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物质生活提高了不少。

出来后,我回家的趟数不算多,可每次回去,我都吃不到小时候经常吃的豆森(豆瓣酱)了。

我多么想念它啊!

现在家里也跟城里一样,吃肉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想吃,随时都可以吃。

以前家里都是吃压井里的水,现在好多年前都不吃压井里的水了,早几年喝的是马达抽的地下水,这几年,我看也都装上了自来水。

以前大部分人家都烧地锅,现在也不烧了,都烧煤气,听说马上就要装天然气了。

以前道路比较泥泞,只要下雨,路上就没办法走人,因为土路嘛!

现在听妈说,村里都铺了柏油路了,不是光进村子的那一条,村村通,早几年前就铺好了,现在就是村子里面,也全都是铺的柏油路。

因为我们村是贫困村,上面政府的扶持政策比较多,派专人负责帮我们脱贫。

帮我们建了一个广场,广场里装了一套完备的健身器材,每到晚上,村里的人都来这儿跳舞,跟城里人的生活方式,没有差别。

每个月,都有从市里还是哪儿来的医生,给我们全村的老年人体检。

如果体检出来你有高血压,就给你一瓶高血压药,爸有高血压,他说他的药没买过,都是人家给的。

我觉得这方面还挺好。

我想家乡的变化,还远不止这些,因为我已经16年没有跟它同呼吸共命运了。

现在回去,我就像一个外乡人,已摸不到它跳动的心脏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