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是位年龄至少有上百岁的母亲了,爷爷的爸爸,我叫老爷,就开始住这儿了。
再往上头数,老爷的爸爸住不住这儿,无从得知,因老爷就是我听说过的最早的一位亲人了。
小时候,爷爷、奶奶、爸曾多次在我们小孩子面前提起说:“你老爷呀,他用一只老母鸡,就从咱村姓王的兄弟俩手里,换来了咱北地的这一大片地。”
北地有多大呢?大爷、爷爷、大伯三家的院子除掉,剩下的空地还不止五个篮球场那么大!
差不多占我们村十分之一的土地了,你们说北地大不大?可当时它就值一个老母鸡的钱。
我姓李,李姓在我们村是最多的一个姓,多到大家都姓李,都不近了。
不近的意思是:有事不在一起办,死了不埋一个坟。
还有姓张的,姓贾的,姓宋的,姓罗的,姓徐的,姓曹的,姓周的,他们只要是一姓,都近着呢。
令我想不通的是:我们既然不近,辈分咋都一样呢?
比如爷爷的庆字辈吧,村上的另几个李,也有庆字辈,爸的肖字辈,我们的桃字辈,下面的红字辈,通通一个样。
难不成我们祖宗的祖宗,是同一个?
各家各户都有个大院子,围着篱笆院墙,土院墙,或直接敞开式。
院里长着榆树、椿树、杨树、槐树,桐树,枣树等;养着鸡、鸭、鹅、牛、羊、猪、狗、猫等。
房屋不高,也不大,主要用材有茅草、木头和泥胚,砖瓦结构的,不多。
喝的是地下泉水,也就是从压井里压出来的水;吃的是白面馍。
我们那不产米,也不吃米,一天三顿都是面:一早一晚馍,中午面条。
就冬天的时候,馍锅底下会煮红薯,所以各家各户的院里或家门口也都少不了挖一个红薯窖。
小时候的我就经常下红薯窖捞红薯,爷爷、爸爸或妈妈用一根粗绳子栓着我,先把我续到红薯窖里,再续一个篮子下去。待篮子装满,他们先把红薯拽上来,再把我拽上来。
地里长着的是花生和小麦。
花生下种时,麦子得有半人高了,当然小孩子的话,是一人高。
记得我小时候丢花生时,总被麦芒扎住眼。
大人负责锛,小孩子呢,负责往坑里丢。前一个坑的土正好埋在后一个坑上,大人顺着锄头往前走时,再在坑上使劲地踩一踩,这样就踏实多了。
花生长到有碗口那么大的时候,麦子开始变黄,可以收了,收麦的工具先是镰刀,后是小铲。
收下来的麦子还要拉到场里去,要在场里盘恒好些天,直到打出麦子来,晒干,才能进家。
场里搭着案子,案子里有床,有被褥,大人吃住都在场里,偶尔离开,也会吩咐小孩子看场。
八月十五的时候,就该出花生了,花生可比麦子麻烦多了,须得用钢叉一颗一颗的掘出,边掘还得边弯腰拾那落的,扔到篮子里。
一个花生季忙下来,少说也得俩月,待场光地净了,又要犁地种麦子,新的一年又开始了,一年复一年,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