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有河有海的头像

有河有海

网站用户

散文
201812/07
分享

故乡的春夏秋冬

跟大多数人比起来,我走南闯北并不算多,上小学就在我们村,上初中、高中就在我们镇,上大学终于出县,出市了,可没出省。

后来毕业了,除在深圳实习过几个月,在东莞工作过几个月,而后就一头扎在上海,在这里工作,安家,生子,迄今算起来,差不多快有14个年头了。

我平时出去旅游的次数也不多,去过的地方,掰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从这几个少得可怜的地理阅历中,深深地领悟出了一个人尽皆知的道理来,那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是先从植物方面开始发现南北不同的,我发现北方的树和南方的树,哪怕是同样的树种,长相也不一样。

北方的树,都喜欢朝天上长,若你到北方去,你就会发现:无论哪一棵树,树杈都很高,起码伸手够不着;南方的树,都喜欢朝四周长,若你到南方去,你就会发现:无论哪一棵树,树杈都很矮,不过一个人头那么高。

而后,我又是从人们居住的房屋发现南北不同的,我发现北方的房屋,都非常开阔、高大,且均配有一个大院子,房屋与房屋之间的距离,不是很密集;而南方的房子,小巧精致,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几乎看不到院子,不过因为有小桥流水相衬,倒也有另一番别致在里头。

最后,我发现北方人和南方人,无论是从外观上,还是从言谈举止上,都不太一样。

北方的男人,正如北方的杨树一样,坚挺,雄壮,威武。在他们之中,你很难找到一个长相甜美的,即使有,其外表下肯定也隐藏着彪悍的特性。

南方的男人,正如南方的香樟树一样,秀美,文雅,四季常青。在他们之中,你很难找到一个长相胡子拉碴的,即使有,其外表下肯定也隐藏着一介儒生的特性。

北方的女人,正如北方的榆树一样,粗粝,朴实,憨厚。在她们之中,你很难找到一个长相纤细的,即使有,其外表下肯定也隐藏着大大咧咧的特性。

南方的女人,正如南方的山茶一样,娇艳,脱俗,温柔。在她们之中,你很难找到一个长相粗糙的,即使有,其外面下肯定也隐藏着柔软的特性。

我这绕了半天,都还没有绕到正题上去,真是不应该啊!所以到此打住,言归正传。

我的故乡,按地理位置来讲,它在中原,可它的整体面貌特征属于北方。

北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开阔,苍茫,一眼望不到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这首诗就出自于北方诗人之手。

任凭时间如何流逝,任凭空间如何遥远,故乡的春夏秋冬,总有一些东西,令我难以忘怀。

故乡的春天,它给人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因为整个冬天,树木都是一副“枯死”的模样,春天一到,它们才又重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了,人要是稍微干点活,须得脱下身上厚厚的棉袄不可。

趴在地里的那一片片小麦苗,一个冬天,还只露着一个小小的头,雪一下,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见,可春天一到,春风一吹,它们咋就蹭蹭地往上长呢!

春天到了,人们又要下地干活了,地里开始晃动着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黑黑的人头。

不过我对故乡春天的眷恋,还远远不止这些,最令我难以忘怀的是:春天里飘荡在大街上以及我家院子里的秋千。

我们这儿,每年的二月二,各家各户除了打凉粉,这天,村子里总还会有一户人家,要在大街上扶一个秋。

今年街上的这个秋,究竟是谁家扶的呢?我们小孩子一概不去管它,反正只管玩就是了。

他扶秋的目的,还不就是为了供人玩的嘛!凡路过这儿的人,都能玩,大人,小孩,本庄的,外庄的。

他们大人玩秋时,喜欢站着驱,驱的速度可快了,驱不几下,就能驱得很高、很高了,高得恨不得都要超过那个横梁了。

我以为他就要失控,就要被秋千甩出去老远,吓得不敢抬头往上看,可等我再一转头时,他已渐渐地开始往下降了。

我们小孩子玩秋时,时而站着驱,时而坐着驱,时而单独一个人驱,时而两个人一块儿驱,我们不去在乎驱得高或低,享受的就是那种优哉的感觉。

街上扶的这个秋,大概能让我们玩一个月,主家才会把它给撤了,待明年春天时,他再接着扶,要一连扶三至五年,功德才算圆满,以后无论他许什么愿,都能实现。

不过庄稼人能有什么难以实现的大愿望来为难神仙呢?没有男孩的人家,不过就是想要一个男孩罢了。

以前我也很反对什么神呀,仙呀的,觉得这不科学,都是迷信,可慢慢地,我看法就变了。

我认为:管它佛也好,道也好,主也好,只要它是教人为善,我们最该警惕的是与恶的距离。

天上的神仙,既然是神仙,估计他也不会缺钱,所以我们若有什么事要求他的话,不需要别的,只拿善良做贡品就够了。

在街上扶秋的那两户人家,最后他们的愿望都达成了,是不是神仙的功劳呢?我说不清楚。

撤了就撤了吧,反正我家里还有。

每年春天时,爸也会在我家院子里的两棵槐树之间,给我们小孩子扶一个简易的秋。

我一坐上去,就不知道下来了,甚至连吃饭时,也端着个碗,坐在秋千上吃,一边荡着,一边吃着,一边沐浴着春日里温暖的阳光。

故乡的夏天,令我难以忘怀的事可就多了。

那时夏天,屋子里面也没有安装空调,风扇也不特别流行,人们都是拿一张草席,在房前屋后的林子里一铺,坐上面打牌,聊天,睡午觉。

我们小孩子躺在席子上,最喜欢玩的一种游戏是:从谁头发长的一个人头上揪一根头发下来,用手碾一碾,碾成一股细绳子,然后再捏着它去给另一个人打耳朵眼。

那感觉,麻麻的,痒痒的,很舒服。

有时躺在席子上,啥也不用干,连话都不用说,只傻傻地望着头顶上的那片树叶,风一吹,树吐就来回地摆动,一缕阳光射进来,这才发现:凉啥时候都已经转移了?慌忙站起来,拉一拉席子,把它拉到有凉的地方去。

在树凉下乘凉一直乘到下午四、五点,再下地给牛啊,羊啊,猪啊的割草。

割草时,我最喜欢抬头望天。

天空那么蓝,那么低,已和地连接在一起,我想:如果我跑得快一点,是不是就能够到那个天边了?

我这样想着,也去这样做,可每当我前进一步时,它就后退一步,像故意逗我玩似的。

一回到家,把篮子一丢,就又去瞅爬叉去了。

爬叉肉很香,没有哪一个小孩不喜欢,天一黑,村子里的角角落落,有成片成片树林的地方,都有成群成群的小孩在瞅爬叉。

有刚从地底下破土而出的爬叉,有正在地上爬着的爬叉,有正在树上爬着的爬叉,凡是被我们看见,都跑不了啦。

一晚上,一瞅就能瞅几十个,第二天早上搁馍锅里蒸一蒸,就吃了。

晚上,屋里就像蒸笼一样热,怎么能睡人呢!所以都在院子里睡。

可床不多啊,所以各种各样的睡法都有,有的人睡床,有的人睡驾车牌,有的人睡车兜。

我家,爸是睡驾车牌,我是睡车兜——三轮车的车兜。

我躺车兜里面睡不着时,眼睛就一直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人们不是说这里面有一颗桂花树吗,还有一个小兔子在捣药的吗?我怎么没有看着呢?就一直看啊看,眼睛都瞪酸了,还是没有看着。

星星也是我的最爱,那样的满天繁星,我以为会永远,永远挂在天空,我随时想看的时候,它们随时都在。

后来我走出了农村,走进了人人引以为傲的大城市,我得到了过去不曾有过的物质上的丰盈,却再也不曾轻易抬头就能看到这满天繁星的夏日星空,除非花大价钱出去旅个游。

故乡的夏天,还有奶奶后院的一棵杏树上结的又黄又酸又甜又面的杏子;还有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爸去切那个又大又圆的红沙瓤西瓜;还有我光着脚丫子在路上驱起的漫天尘土,人走在里面,如同神仙下凡,等等。

故乡的秋天,是我的最爱。

我应该算不上一个文人吧,因为读的书不多,宋词更少,就读过那么几首,还叫不出名字来。

别看我只读过那么几首宋词,可我这人还挺擅于总结的,我总结出一个规律,就是咱中国的文人,对春都特别情有独钟,春来了,他们就欢喜,春走了,他们就悲伤。

你看中国的诗词里面,到处都是怀春,伤春的题材,我在想:是不是那时候的春天真的很美啊?所以他们才有感而发。

而我对春的感觉怎么就那么麻木呢?一到春天,我就容易犯困,想睡觉。

秋天我就特别来精神,我喜欢秋天的那个味道,秋高气爽的味道,秋风扫落叶的味道,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味道。

秋天的早上,我睡得正香时,妈就会过来叫我:“别睡了,快起不来,到咱南边自留地去扫叶子去。”

于是,小小个头的我,肩膀上扛着条又高又大的扫帚,扫帚头在我身后忽高忽低地变换着。

路上像我这样的人还挺多,他们有的是用肩膀扛着,有的是用胳膊夹着,还有的是用驾车拉着,都是到各家树林子里去扫叶子的。

秋天一到,地上每天都会落下一层厚厚的叶子,若你不用扫帚把它们聚拢到一块,人家还以为你不要了呢,就把它们给扫走了。

我的这双纤细的手臂,可能还驾驭不了手中的这条沉重的扫帚吧,所以在扫的时候,我还得用上腹部的力量,一起使劲才行。

叶子除了扫,还能拾,我就曾同小伙伴们一起拾过叶子。拾叶子是用一根小棍,把它削尖了头,见到一片,扎一片,等叶子越扎越多,这根小棍从头到尾,串起来的全是叶子了,就把它们送回家,再去拾第二趟。

进入深秋后,地里的庄稼基本上都收割完了,各家各户地里留着的不过是一片红薯。

霜一打,红薯也该出了。

出红薯时,我们小孩子的眼睛可尖了,能从众多红色皮的红薯里面,一眼就瞧出哪一块是橙色皮的红瓤红的红薯来。

橙色皮的红瓤红的红薯特别甜,我们看到一个吃一个,绝等不到把它煮熟了再吃,用嘴啃一啃,直接就生吃了。

故乡的冬天,是令我又爱又恨。

爱它,是因为它的气质和秋很像,这比较对我的胃口,还有,故乡的冬天也会下雪。

恨它,是因为它实在太冷了。

我又是一个特别怕冷的人,冬天时,我的手会冻烂,脸会冻烂,脚也会冻烂。

我永远也忘不了故乡的冬天有多冷。

以前小时候,冬天时,我们一家五口人都睡在一张床上;等大一点,我和大弟被分出去了,我俩睡在一张床上;等再大一点,我和大弟也分开睡了,一人一张床。

可被子还是那么多,所以我和大弟的床上,就上面各搭一个大敞当被子用。大弟的床上,搭的是爸的绿大敞,我的床上,搭的是妈的蓝大敞。

其实我的被窝,从来就没有暖热过。

有天半夜,我起来尿尿,虽然不用跑到外边,盆子就在床边上,可我尿完,就站不起来了,腿失去知觉了。

我急得大哭,爸和妈睡的大堂屋与我和大弟睡的小堂屋,仅一墙之隔,他们听到哭声,问我咋啦,我说我的腿。

第二天,他们就让我跟他们一起到大床上去睡了,妈把我的脚抱到胸口上来暖。

后来她还找了辣椒秧子煮水给我洗脚,可我走起路来,还是一蹶一拐的,那次脚都冻烂了。

这是我上小学时候的事,我上初中的时候,也一样被故乡的冬天的寒冷给冻木过一次。

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学校的教室还是新的,窗户上连玻璃都还没有装。

冬天一来,北风一刮,人坐在里面根本受不了,学校索性就停课了,让我们回家去。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我以为自己是个超人吧,不怕冷。主要我是想着,平时学校又是放秋忙假又是放麦忙假这那的,总不能抽出时间好好学习,这下好不容易不放假了,却又因为天冷而放假了,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学习呢?干脆这次我不回去算了,反正我也有地方待,我住在叔叔的办公室,这里面住着好些人,还有几个上初三的姐姐,她们不放假。

我一个人趴在空荡荡冷冰冰的办公室里,根本没办法投入学习,因为寒冷很快就袭击了我的全身。

我决定还是回去一趟,于是连忙收拾书包,再去找我的破车子去,我从来不记得我的那辆破车子是停靠在了校园的哪个地方去了,等每次想起来要用它的时候,都是满院子地乱找。

好在我没有找太久,就找到了,我狼狈地骑上去,迎着呼呼的北风,缓慢前行。

骑到半路时,咯噔一声,掉链子了。

我下来,手已经快冻僵了,艰难地安着链子,好不容易才把链子安好,鞋又掉了,我又去拔鞋,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怎么拔都拔不上。

在那无边而又寂静的田野,在那漫天的冬日的寒冷里,我崩溃了,放声痛哭。

最后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到家的,只记得我到家时,还在哭,妈问我哭啥,我说被冻的。

她马上到厨屋锅里给我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糊糊,直到现在,我还在回味着那碗糊糊的温度和香甜。

故乡的春夏秋冬,就像是我的四位老朋友,它们每年造访我一次,虽秉性各异,却各有各的长处。

在我与冬天相遇时,我内心里曾那么热烈地思念着夏天;在我与夏天相遇时,我内心里又曾那么热烈地思念着冬天。

现在,它们四个都不与我相遇了,我内心里热烈地思念着故乡的一年四季。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