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有河有海的头像

有河有海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1/07
分享

当年我家的衣食住行

你们说世界上有我这样的人吗?来上海都快14年了,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呢!

在我看来,上海的太阳,每天都是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而且也不是从正西正东方,偏了差不多有45度吧,我认为的“南”,在上海这边却偏偏叫做“北”。

原来我一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的症结所在:上海和我们老家,不但在于一个是高楼大厦,一个是农家小院;还在于上海的入户门,不可能是从阳台这个方向进来,而是从它的后边——北边进来,老家却恰恰相反。

老家的堂屋,都是坐北朝南型的,北边就是屋后了,所以入户门不可能设在北边,都是设在南边,也就是房屋的前边。

虽然两者采光都在同一个方位——南边,可入户门,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相当于旋转了个180,所以我的方向感也就跟着旋转了个180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思维定势,我的方向感,却还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呢!家乡的一景一物,它们究竟在我身上施加了一种什么样的魔法?竟能让我对它们这样死心塌地,这样根生蒂固,这样难以取代!

至于上海的太阳,升起和落下都很偏的原因,我想大概也是跟这儿的房屋不正有关系吧。

老家的堂屋,不偏不斜,当你站在院子里看太阳时,早上永远是从正东方升起,中午永远是在头顶的正上方,晚上永远是从正西方落下。

当然,这极有可能只是我的一种错觉罢了,因为太阳每天升起和落下的位置,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

不过,我是一个喜欢跟着感觉走的人,我的感觉是怎样的,我的文章就是怎样的,哪怕它不符合客观事实,我也不要背叛它。

那时候,人们只要抬头看一看天上的太阳,就能大概知道是上午几点了,或下午几点了,现在你再让我看,累死我我也不知道。

在我老家的一座农家小院里,可能会没有东屋,也可能会没有西屋,南屋就不说了,从来就没有见谁家盖过,却一定不能没有堂屋,堂屋就是一户人家坐北朝南的主房了。

堂屋或两间,或三间,或四间,或五间,新一点的全部是用砖头盖的;老一点的是泥巴加砖头盖的,只有关键部位,像地基,屋山之类,才用到一点砖头。

我家是四间青砖青瓦的堂屋,盖于1983年,这在当门的一根椽子上用毛笔清晰地记载着。

在它的屋脊上,站立着两个啤酒瓶,瓶嘴里各插着一面小红旗,在这两个啤酒瓶之间,又面对面地站立着两只石灰雕刻而成的鸽子。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用的,难道是为了当做一间和另一间的分界线的吗?这也不对啊,四间房的话,三个分界线就够了,这有四个呢!况且,又不是我一家独有,各家各户都有,两间房的人家,也是这四样东西,只不过日久天长,有的人家的屋脊上的啤酒瓶破了;有的人家的屋脊上的小红旗褪色了;有的人家的屋脊上的鸽子缺头少尾了。

在它西边一间房的窗户棂上,搭了一个鸡窝,这不是给鸡睡觉用的,大家都知道:鸡是睡在树上或为它搭的架子上,这是让鸡在这儿换蛋(下蛋)的。

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物好像都特别感兴趣。我一看到鸡飞到窗户棂上,钻进鸡窝,准备要换蛋时,就慌忙跑过去,瞪大双眼,一直盯着,等着,想看一看鸡是如何把蛋从它的屁股门里换出来的。

可我等啊等,鸡就是卧在那儿一直不起来,我不知道它到底是换了呢?还是没换?

我刚一走开,它就开始“哥打!哥打!哥打!”满院子地跑着叫着了,再去鸡窝一看,那里已躺着热乎乎的一个蛋了。

有的鸡,就很坏,会叨自己刚换的蛋,或用爪子把它滚出鸡窝,让其从窗户棂上摔下,这样它好喝蛋液。

有的鸡,又很聪明,它会揣测:如果我把蛋都换到鸡窝里面的话,那样蛋不是都被人给拾走了吗?我还怎么孵小鸡啊!

所以它得另想办法,偷偷地不把蛋换到鸡窝里面,而是换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有一年,我家的一只花母鸡,妈察觉到了它的不正常。平时妈嘴巴里一旦发出要鸡过来吃食的信号时,其它的鸡,都箭一般地跑过来,争先恐后地叨着撒在地面上的麦子或玉米粒,唯独不见它来,妈找来找去,最后终于在我家院子东南角的一堆木头底下找到了它,撵它出来时,发现它翅膀底下护着一窝鸡蛋!妈这才焕然大悟,原来它是想做窝了!(想做窝——想当妈妈。)

妈不但没有挪它的窝,对它还更加多了一层关爱,经常抓一把粮食,单独只喂它一个鸡吃。

我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妈对我家养的一切动物,特别是母性,都怀有一种特别深的感情。

在前面的一篇文章里我曾写到过,我家养过一头老黄牛,妈对它的好,我都嫉妒了。

有次,这头老黄牛病了,不肯吃草。

妈赶紧让爸去找兽医,兽医给它打了一针,又说最好让它跑一跑,发发汗。

妈就立马牵着它,在院子里转啊转的,转了一圈又一圈,院子里本来平平整整的地面,已被它踩踏得不像个样子了。

当时我傻愣愣地站在堂屋,看着妈因牛生病而慌张成的那副模样,心中有种很失落的感觉,我暗暗地想:难道我还不如一头牛吗?何尝见妈为我这样紧张过啊!

长大后,每逢一想起这件事来,我就觉得特别可笑,当时我怎么能那么想妈呢!妈之所以那么紧张牛,还不是因为牛是我家的最大财产啊,没有了它,家里拿什么给我们上学,拿什么给我们兑书钱?说到底,妈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啊!

可妈对牛的感情,还远不止这些。

天一凉,妈再饮牛时,就不让它喝凉水了,会特意烧温水给它喝,妈说牛喝凉水的话,会拉肚子。

牛要是怀了小牛犊,特别月份大时,妈怕累着它,就不舍得让它下地干活了;生了小牛犊后,妈会像伺候人做月子那样伺候牛,每天为它搅汤喝,直到满月。

小时候,我就有过这样一种恍惚:我看妈和看牛,发现她俩都长着细细的脚踝,连走路时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向来就不曾把我家的那头老黄牛当成一种动物来看待,而是当成了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而事实上,我家饮牛用的两个器皿:一个是五升盆,一个是小水桶。

这个五升盆,我家锅上天天用,做馍发面用它发,压面条拌面用它拌;这个小水桶,我家也是锅上天天用,从压井里压出来的水,都是先接到小水桶里,然后再拎到厨屋做饭。

可以这样说,牛曾跟我们共用一个盆,共用一个桶,长达十几年!是我们穷得连单独为牛买一个盆都买不起的份上了吗?这倒也不是,主要当时我们都没有那么讲究,要是都像现在这么讲究的话,那日子一天也没法过了。

不说别的,咱就只单说说每天吃的水吧。

那时候我们吃的水是从压井里压出来的,由于压井天天用,它的皮碗就天天摩擦,很容易坏,一坏的话,压井就会漏气,压不出水来了。

这该怎么办呢?我看妈都是拿一把剪子,从废旧驾车或洋车带上剪一块皮子下来,再装到压井里就是了。

你们说这种车子上用的橡胶,能接触人吃的水吗?可当时谁又会想到这些呢?

这压井里的水啊,一会不压就能耗下去,有时碰巧厨屋的水桶里也没有水了。

幸好洗脸盆里还存有一些,不过已很浑浊,且又被许多只鸡站在盆子沿上喝过了。

我们经常就是拿这样的水,倒进压井里来当引水用,在刚从压井里压出来时,水特别浑浊,过一会才能变清,一变清了就直接可以喝了。

其实水到底清不清,也只是靠我们自己的肉眼来判断,若里面真掺进去一些鸡的唾液或什么的,你们说单靠我们的肉眼能判断出来吗?可当时谁又会想到这些呢?

像这样的例子,枚不胜举,就是写它个三天三夜也写不完。

上天真是公平啊!当它不能把你带到一个可以有条件讲究的地方生活时,就会让你拥有一个无知无畏的平静心态,在别人看来,也许你是十分可怜的,而你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可怜从何而来。

这就是牛跟我们共用一个盆,共有一个桶,我们却不认为脏的原因,因为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爸对牛也很好。

夏天时,牛身上容易招蝇子,它卧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反正左右都是个不舒服。

爸就经常拿着一个蝇子拍或一只拍鞋,为它拍蝇子,一拍就能拍死好些,一拍就能拍它个半天。

爸又不像妈,妈跟我们之间不存在距离感,她和我们无话不谈,即使无话可谈,我们和她待在一起也能舒舒服服的。

爸不知是在我们面前拿架子拿惯了,还是什么,反正我们跟他,一句废话不肯多说。

爸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坚强,有时他会一动不动地站在牛屋,一声不吭,目不转睛地盯着牛吃草,他这是在默默地跟牛说心里话吗?牛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知心朋友了?

我跟牛对过眼。

有天,我看牛卧在那儿倒沫,看着看着,它也看了我一眼,这样我和它的眼神就对上了。

我悄悄地对自己说:“坚持住,看最后它能怎样。”

我们对视了足有一分钟之久,最后是它主动先把眼神移开,不跟我玩了,继续倒它的沫。

我曾听人说,人不能跟牛对眼,不然牛会抵你,我很感激牛的知恩图报。

有好几次,爸、妈下地干活时,我在家看家,可不知什么时候,牛就挣脱缰绳逃跑了。吓得我不行,东找西找,均找不到,正急得我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办时,它自个又跑回来了。

我家的牛都是一直栓着的啊,我们从来没有放过它,它怎么能认得路,认得我家的门呢?奇怪!

哎呀!不好!一不小心,我思想的缰绳也挣脱,跑了这么远了都!快回来!快回来!

刚才写到我家堂屋西边那一间的窗户棂,窗户棂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一米四或五那么高。窗户上镶嵌着一根根的钢筋,以前我经常数的,现在已想不起来共有几根了,钢筋外面包裹着一层黄色的油漆,有的地方已脱皮,露出了斑斑的铁锈。

初开始,窗户上没有安玻璃,订的是一块塑料布,北风一刮,哗!哗!哗!

从西往东,第二间是堂屋门。两扇朱红色的堂屋门,竖在两块青色的石头门墩上,中间的一道门槛,和石墩齐平。

第三间也有一个窗户棂,和西边那个对称,这三间互相是通的,叫大堂屋。

东边这间叫小堂屋,小堂屋也有门和窗,不过都很小。小堂屋和大堂屋之间隔道墙,墙上有个门洞,可以通也可以不通,我们通常都是用砖头垒着。

我家的院子东边,盖的是两间东屋,牛就住这儿,不是砖头的,是胚的,颜色也是土的本色。

在这两间东屋的左边,又盖了一间厨屋,紧邻着厨屋,是一间通门,通门不是全封闭式的,前后相通,又叫过道。

这样东边被这些房子一堵,剩下需要垛院墙的地方就很少了,初开始我们垛的是土院墙,后来才是砌的砖院墙。

我家的院子西边,住着一户姓周的邻居,他家也在院子东边盖了东屋和厨屋,而且拉了院墙,是土的,且不高,那也没事,我家西边的院墙总归可以用他的了。

我家的院子前边,住着一户姓王的邻居,他家的堂屋及他家的院墙,就把我家前边的院墙给省了。

这样,我家就围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全封闭式的院子了。

在院子的正中心,打了一口压井,可能你们会问:你家压井打哪里不好,干嘛非打在院长正中心啊?这样多不方便!

让我来告诉你这里面的原因吧,听说打压井时,爷爷还特意请看庄子的人来看了,他说压井打哪里都好,就是别打在院子的正中心。

爸非不信这个邪,故意跟人家对着干,那人不是说压井不能打在院子正中心吗?他非打在院子正中心不可,看看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最后确实没有把他怎么样,我们都平平安安地长大了,爸、妈身体也都健康。只是后来我家买了三轮车、四轮车,爸在院子里倒车或调头时,因为这个压井总是碍事,爸就说压井打得不好,妈顶他:“埋谁啊这?还不是怨你自己啊!”

厕所在我家院子的西南角上,也是合理利用资源,借一道王家的墙,借一道宋家的墙(周家前面住的就是宋家),我们再垛一个七字形的墙,厕所就成了。

厕所门口不远,有一个圆形的红薯窖,紧挨着红薯窖,是牲口铺和粪堆。

此外,我家院子里还长着许多棵树,有榆树,椿树,槐树,练树,桐树等,它们都比我们堂屋的年龄要大。

我们盖房前,这儿原是奶奶家的一块自留地,因离庄子近,种不成庄稼,种庄稼不是遭羊啃就是遭猪拱,只能种树。盖房子时,一些碍事的树给刨掉了,不碍事的还留着。

现在,我带你到我家堂屋来看看。

推开我家堂屋门,你最先看到的是一张毛主席画像,几乎占了我家堂屋后墙一间房的位置。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披着一件长到小腿的风衣,手中夹着一支烟,在登高望远。

爸对毛主席的崇拜之情,深到骨髓,我家后墙上贴的这副画,一二十年都不曾换掉。爸说毛主席好,说毛主席讲话有魄力,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也属马,爸竟然说毛主席也是属马的,其实毛主席是属小龙(蛇)的。

在毛主席画像的左右两边,还挂着一副对联:旭日东升山河秀,光辉思想照千秋。

这副对联,我早就倒背如流了,直到现在,我也能毫不卡壳的默背:“秋千照想思辉光,秀河山升东日旭。”

在毛主席的脚下,摆着一张朱红色的前面带三个抽屉的长方形桌子,桌子中央放着一面镜子,镜面上带有两只鸳鸯,木制的镜框,也是朱红色,我家的一切家具好像都是朱红色的,包括门。

在这张长方形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它是87年买的,这在我们村算是比较早的啦。

我一旦回想起人们当时来我家看电视的情景,真是太可怕了!一屋子的人,挤都挤不动,倘若妈要是想到堂屋挖一瓢面出来,她得先把瓢递到一个人手里,然后这个人再把瓢递到另一个人手里,瓢就这样在众多人手里传来传去,然后再满载一瓢面传到妈手里,没办法,她过不去啊!

一吃过晚饭,村子里的人们就肩上扛着半袋花生,一只手里拎着小板凳,一只手里牵着孩子,来我家边剥花生边看电视了。

他们连个冷酸灵的广告,都能看得津津有味,而且学得像模像样,还有小天鹅洗衣机的广告:一个男人手推一台洗衣机,高兴地向他老婆吆喝:“翠花,快别洗衣服啦,我给你买洗衣机了!”

这句话,我们庄上的一个男人,总是学,那神情,那动作,学得比谁都像。

他们看得最黏的是一部叫做《渴望》的电视剧,而当时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视上,在来我家看电视的小孩带的板凳上。

要是我看谁带的板凳可爱了,就趁他(或她)出去尿尿的时候,偷偷地把它藏在我家里面的大床底下去。

其实我也并不是想侵占他(或她)的板凳,主要是想让他(或她)不要总像大人一样只知道看电视,想让他(或她)陪我玩一会。

要是夏天到了,我们就把电视搬出来,这样院子里能坐很多人,他们有的看着看着,中途就走了,有的一直能熬到最后,一直看到电视停台。辛亏那时候电视停台早,不然我家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睡觉啊!

不过这也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长大了,家里因为我们上学开销大,连电都用不起了,电视当然也不看了。像别人口中经常说的《射雕英雄传》,《笑傲江湖》,《青青河边草》,《白蛇传》,《小燕子》等等,他们说的时候,我都插不上嘴,因为没看过,即使看过,也是后来补看的。

澳门回归时,学校特意放假,让我们回家看现场直播,可我家里没有,爸就带着我到爷爷奶奶家去看。

以前四叔上学时,一放寒假,他就把我家的电视搬走了,他说过年了,让咱爸咱妈也看个电视,其实是他自己想看。

后来,爷爷奶奶家也买了一台电视机,而且是彩色的,大的。以前周五固定是有戏的,奶奶爱看戏,后来又改成周六,节目叫《梨园春》。

爸说:“我不是特别喜欢看戏,但我喜欢看它的字幕,也就是戏词。”

经他这样一说,我这才注意到,戏曲的戏词果然写得都挺好的,不过我跟爸不一样,我觉得人家唱的音质也很美,舞台动作也很美。

我家堂屋除了有电视,头顶上还有一个吊扇,再放眼看看,真的啥都没有了。

西边那一间房的后墙上,贴着好几排我和大弟得的奖状,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没有一次落下。

上初中、高中时,得的就少了,主要是得了,也不好意思拿出来让大人给贴了。

东边这一间叫里面,其实里面和堂屋之间就是拉着一个单子而已,隐私性并不高。

里面放着一张大床,还有妈带过来的立柜及几个箱子。

初开始,堂屋地面是纯天然的泥土地面,没有铺砖头地,也没有铺洋灰地。

老鼠就特别猖狂,到处打洞,到处是一堆一堆的土,而且每扫一次地,都能扫出一搓兜土来,久而久之,堂屋地面能凹进去好些,一个挨一个的大坑。

后来爸、妈就在堂屋地面上铺了一层砖头,可老鼠还是不能避免。

它顺着梁,爬这爬那,经常在屋子里发出噗通噗通的响声,还唧唧地大叫。

老鼠药也药不死它,而且要是老鼠死到哪儿没有找出来,屋子里还有一股很难闻的化死气。

老鼠的天敌是蛇,所以有老鼠的地方,肯定会有蛇。

有次,妈说,突然就从房顶上掉下来一条蛇来,给她吓得啊,再也不敢在大床上睡觉了。

我家粮食的话,是放在小堂屋里,用薄把它们给囤起来,但也避免不了老鼠,老鼠的牙太厉害了,什么都能咬破。

两间牛屋里,一间是用来喂牛,一间是用来放草料。

厨屋一般有两个锅台,一个是地锅台,一个是煤火台,不过对我家来说,煤火台几乎不用,跟没有是一样的。

住的方面,我家就是这样,下面说说我家吃的方面。

我家一年四季,一天三顿都吃面。早上馍,中午面条,晚上,夏天一般不做饭,谁饿谁吃个剩馍;冬天的话,即使做饭也是溜(蒸)馍,不过晚上都吃的比较少,做的也简单,在我们这儿,晚饭不重要。

我家吃的最多的两样菜,一个是白菜,一个是豆森(西瓜黄豆酱)。

白菜我们不是炒着吃,是熬(炖)着吃,以前我经常听妈抱怨说,咱就只有这一个锅!

以前我不懂,心想:一个锅咋了,难道不能做饭吗?现在才懂,一个锅给做饭的人,带来诸多不便。

你看喝茶烧水要用它吧,炒菜也要用它,溜馍也要用它,给牛烧温水,还是要用它,这些事,又不能同时干,干好一样才能干另一样,多麻烦啊!

所以妈一般不炒菜,因为等她把菜炒好盛出来,馍还没有好呢,等馍好了,菜也凉了。

我们家的菜一般都是熬着吃,先把菜用油稍微炒一下,然后再添半锅水进去,上面放一个树杈,一个篦子,一块溜布,溜上馍。

地锅的火大,烧起来一会就好,可我们并不是只烧一会,我都不知道烧了有多长时间,每次都觉得很久很久,每当我问妈好了没,她都说再烧一会。

烧好了也不能立马掀锅就吃,要捂一捂才行,恨不得捂它个半年,才开饭。

肚子都已经饿得拧腰了,妈才说,掀锅吧。她先把馍掀出来,放到馍筐里,拿一块溜布盖上,然后再刷五个瓷碗,不是陶瓷的瓷,这种瓷掉地下摔不烂。

一人碗里盛一碗白菜,其实哪里还看得见白菜的影啊!全是一锅白菜粥了。

不过我们最喜欢吃这样的白菜,一人端一碗,就着馍边吃边喝,特过瘾。

有时白菜里还会放一把细粉进去,味道就更美了。有次妈在里面放了一种十三香的调料,我竟然吃出了肉的味道来,我一个劲地追着妈问,问里面是不是放了肉?妈故意逗我,说是啊,我问在哪呢,我咋没看着呢,妈说我切碎了。

我依然纠着她不放,最后把她给问烦了,她才承认说只是放了十三香调料而已。

一个冬天,我们都是这样吃的。

人家锅底下都是煮红薯,我们一家人,不是不爱吃红薯,我分析主要是因为爸、妈在种红薯时,总爱往红薯地里上粪,这样结的红薯就不面了,而且上面还有许多窟窿眼,这样的红薯很难吃。其实我还挺爱吃红薯的,特别是在叫村上的同学一起上学时,看她们手里拿着的那样又面又沙的红薯,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我家的红薯也得消耗掉啊!妈就每天早上烧锅时,往锅克朗里扔几个,烧红薯给我们吃,烧的红薯很香,这个我们是吃的。

锅克朗里什么都能烧,我们还在里面烧过鸡。家里一旦有快温死的鸡了,妈就把它扔在锅克朗里烧一烧,给我和大弟一人分一只鸡腿,剩下的都给小弟。

现在想来,那时我们的胆子可真大,连病鸡都敢吃!我们还在里面烧过辣椒,烧过蒜,烧过鸽子,烧过蚂蚱。

烧的东西别看不放盐不放油,却保留了食物的原汁原味,且能把水分都蒸发掉,特别香。

我对地锅还是蛮怀念的,不但因为用它做出来的饭好吃,还有它曾带给我们的温暖。

冬天,要是有一个人烧锅,能有三个人过来烤手,都围在锅克朗那儿,当你烤手时,你分明能看到,从你手心里冒出来的白白的水蒸汽来。

那时候,人们吃的都十分单调,干的活又多,喝的水也不卫生,可身体却都还挺好,我想是不是因为地锅的功劳呢,它把人身体里的湿气都给逼出来了。

豆森是我们这儿夏天时做的一种菜,用来秋天吃,或第二年春天吃,因为我们这儿,一个春天是没有菜的,这儿又不像上海,一年四季都不缺青菜。

豆森做起来相当麻烦,豆子要先炒,然后泡,再晒,再拌点面捂起来,待长毛了,拿出来再晒,晒干了,准备几个西瓜,趁晚上蝇子少时,把它下到缸里去。

旁边得有一个人拿着扇子扇着,万一来一个蝇子呢,妈下豆森时,我就是那个为她扇扇子的人。

我看妈拿一个五升盆,先在里面把西瓜的皮削掉,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把豆子倒进来,用称称一称盐的份量,再放一把八角茴香之类,将这些拌匀了,装到缸里面或坛子里面,上面盖几块塑料布,用绳子缠紧。

将缸或坛子放到太阳底下晒,晒它个二、三个月,就可以吃了。吃的时候,用勺子挖一碗出来,锅里放点大葱一炒,蘸馍特别香!

那时候,我家每年至少要做三十斤豆子的豆森,我最喜欢吃的是里面的西瓜子,又香又咸又脆。

吃的方面就先说到这儿吧,我是个吃货,对家乡的美食,到现在还都念念不忘,以后有时间专门再针对它写一篇吧。

下面我说说穿。

穿的话,我先从鞋子说起。那时人们穿的鞋子,没有人买,都是自己的妈妈或媳妇给做。

做鞋子用的鞋面布,有专门走街串巷截鞋面布的人,一般是条绒布。

做鞋子用的底子,是自己打的革牌。打革牌的过程就是一个废物利用的过程,她们将家里那些穿旧了的衣服,撕成一片一片的,在锅里打点浆糊,再找来几张报纸,将它们粘到一起,最后再粘到墙上晒干。

等革牌干了,就能把它揭下来用了。

参照鞋样的样子,将革牌剪下一块一块的,叠加到一起,用针和绳子纳起来,这样鞋底就做成了。

再把鞋面和鞋底上起来,这样一双鞋子就做成了。这样的鞋子穿着特别舒服,不会臭脚,不会出汗,不过也不会防水。

穿的衣服,这样说吧,我从小到大,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一件裙子。

其实在我家,我穿的算是好的啦!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小姑娘,买衣服都先尽着我。

不过给我买衣服时,特别是买大件的值钱的衣服时,我根本不知道,都是爸和妈一起去。

爸让妈先看,妈看中了他才买。妈怎样才算看中呢,就是她看着那件衣服她穿着大小正合适。

虽然她穿着大小正合适,不过她不穿,先给我穿,等我穿的不想穿了,她再穿。

可我跟妈的身材,简直......

妈一百五十斤,我才多少呢?我在小姑娘中算是胖的了,不过也才一百多点,可我要穿妈能穿得上的衣服,可想而知,这衣服该有多胖啊!

爸都是穿三叔、四叔的工作服,不过有时是新的,他们的工作服料子都好,穿它个十年八年不会烂,所以爸很少买衣服。

直到爸把这些工作服都穿烂了,再去买衣服时,他已找不到他想要的衣服了,因为他想要的就是他经常穿惯了的这种工作服的款式,上面两个口袋,下面两个口袋的那种,会上怎么能有卖这种衣服的呢!

爸在会上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衣服,人家告诉他,你这样的衣服,除非订做。

小弟是最惨的一个,因为他最小,买衣服都轮不到他,他都是捡我和大弟的旧衣服穿。

其实在衣服上,我也还有许多话要说,不过我发现我写的这篇文章,实在太长了,也放到以后专门再说吧。

最后我说说行。

我家的出行工具有驾车,洋车,三轮车,四轮车,在当时,这算是比较齐全的啦。

我用的最多的是洋车。

考上初中那年,四叔给我和大弟在开封各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也就是洋车。

因为学校的火靠不住,我们中午放学了,都喜欢骑个车子回来吃饭。

其实学校离我们家也挺远,有七八里吧,所以我们必须把车子骑得飞快,可地上有碎玻璃或带刺的草之类,经常扎破车带。

车带上的补丁,一个摞一个,爸给我们补补丁都补烦了,他说骑车子也不看着点,天天给你们补,得补多少啊,不管了。

他是不管了,可我车子还要骑啊,于是我就照着爸的样子,拿一个搓刀,自己补补丁。这才发现,补补丁这项活真的还挺难!单就搓皮子这一项,我就做不来。

除了车带,车座也容易坏。

我的那辆车子,车座上的弹簧,不知什么时候被我弄丢了一个,我坐上去,很不平,很不舒服。

我就拿一截木头塞进去,支撑着,可由于木头没有弹性,人坐上去,屁股搁得生疼,我还不是一直那样骑啊!

写到这儿,当年我家的衣食住行,就算全部写完了,只有“住”写的比较详细,后面三个,不是我没话可说,恰恰相反,是有太多话要说,可我不想再展开了,文章已过于臃肿。

请你们千万不要误会,认为我这是故意要往苦里说。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其实当时我们根本感觉不到苦,我们认为生活本来就该这样,因为大家都是这样。

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