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行

盛夏，文友相约，西行川西高地。

目的地是毕逢沟。一大早，自都江堰出发，大巴车穿龙门山遂道，越过紫坪水库后，都汶高速公路嵌入崇山沟谷，两岸青山如黛，峻岭蜿蜒，叠嶂的峰丛宛若羞涩的处子，被云雾绕腰，半露出巍峨的丽容。

路过收费站“映秀镇”，回想2008年5月地热暴戾恣睢，山体天崩地裂给这一带造成的重灾，仍可见震后山坡坠滑和山体断裂痕迹。震垮了山体、道路、民房……增强了国民斗志，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共抗地灾，短时间内，震毁重建， 灾区人民生活秩序井然。

大自然造物的伟力使有的山峰似刀砍斧劈，以九十度的险峻矗立于孟屯河两岸。纵向裂系石灰岩以狰狞的面目裸露河岸，显示出印度板块猛撞欧亚板块产生的无穷巨力。高原杉、香木莲、掌叶木、索科龙血等树着生巨石缝隙，为每座山体批上厚实绿装，它们顽强生命力给逆境的人们以抗争的启迪。

白云深处的人家有的远去，空壳房屋存留山间，点缀出大山的稀有人气。一条条穿山越岭的高速公路将每处山旯旮畅连，山民走出了大山，也让大山展露给世人，其中的奥密逐渐被人们认知。汽车在山间遂道中进进出出，领略蜀道建造之难。

刚驶入理县地域，一处羌碉群像集聚的羌族壮汉，昂立山腰，有呈四角、六角、八角等形状，二到三层楼房高度。集御敌和贮藏粮食柴草之功能为一体，以就地石块加黄泥粘合垒成，多数碉体历经数百年风雨摧残，仍牢固如初，不得不为羌族同胞的高超建碉技艺点赞。

公路沿杂谷脑河曲折延伸，“红女故里”牌标突然跃入眼帘，情不自禁挥手向红军一家致敬！当党的第一缕阳光照耀深山峡谷，消融了统治大山的封建积雪，唤醒了藏族同胞紧跟共产党闹革命。杨金莲最早接受党为农奴翻身解放的光芒，动员全家参加红军，为工农红军在藏区革命活动和消灭反动势力立下功劳。在杨金莲带动下，杂谷脑河流域培育出很多藏族红军，两岸群山成为润育红色基因的摇篮。目送红女故里消失视野，缓过神来，汽车已驶入景点管理区。

远处雪峰锃亮冰雪勾去我们视觉，大家拿出手机拍下远景的雪峰。吃罢午饭，整装向高海拔进发。随电动中巴车一路盘旋向上，壮丽的雪峰、幽深的森林、碧绿草丛徐徐向车后滑过，融雪汇聚的溪流被大落差激荡着发出吼声。几经“之”字上拐行驶，至山水世界湖泊处，停行游览。该湖为发源于猴头雪峰流溪的山体湖泊，清澈见底的湖水倒映着两岸山体的树木，增浓了湖面色彩。高原杉技丫上挂着密密麻麻灰绿色或棕黄色丝毛状“长松萝”，犹如耄耋长者修长胡须，越显巨杉的古老和森林的原始。此地海拨已超三千米，行至森林间，凉意十足，与山下温差十摄氏度以上。继续向上行至磐羊湖，拨高升至三千五百米以上，下车行走，步履沉重，呼吸急促，嘴唇发紫，甚至耳听失灵，出现高反了。添上外衣，漫步鲜花装点碧绿草丛湖边，两岸奇峰峭立，峡谷幽深，冰川纵横。即使费力行走，置身天然画卷中的美景，还是唤起十二分勇气继续向上行进。

来到至高景点尽头——燕子岩窝。地势因周围叉子沟冰川、‌将军峰和女皇峰环绕，中间一片草甸，形如燕子筑的窝巢而得名。高反俱增，开始吸氧漫行。最吸引来者眼球的是陡峭山岩上大小不同三处飞瀑，纯净洁白的天水与褐色的高岩有了鲜明的色调，恰似宽窄不一的三条哈达直挂岩体，为景点增添了自然的纯洁。不能不使游客攀看峰巅上的飞瀑天水源自哪里的冲动。

脚底下弯弯曲曲的溪流如银带盘绕草甸间，成群牦牛漫步绿毯自由觅食；游客在林海雪原小道上滑得十分兴致。放眼西面，雪山峰顶似刀尖，午后阳光照在峰脊冰川上，越发耀眼；云雾飘渺、触手可及的白雪，激发游者使出吃奶之力，饱览全景。

微步登至女皇峰顶，遥望条条冰川贴在黑褐色巨谷间，飘浮的片片白云在峰丛间缓缓轻流，仿佛置身于天宫琼宇。巨大的山体轮廓和深浅不一的沟谷，越显山巅的雄伟与壮阔，黑白交织世界里寸草不生，感知生命禁区的异样。回望高低错落掩映在白云间大小峰从，感慨于“山外更有高山”！

顺着熟悉游客手指的方向眺望，有着蜀山之王称谓的贡嘎雪峰在白云簇拥下，时隐时现。定神注视良久，贡嘎雪峰的真容无法识清。正确的思维告诉我，距离虽然产生美景，但又出现正确认知的局限。脚下四千米的拔高只有贡嘎一半的高度，只有以顽强的毅力继续攀爬，才有可能识别贡嘎的可能。

这时，去年6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阿来的纪实散文集《西高地行记》在脑海里翻腾，其中便有《贡嘎山记》。拜读这些鞭辟入里的锦集，对大山的历史、民族、自然、未来等种种文化内核有了新的认识。更为阿来以一寸更往一寸深的脚步，丈量西南高地的大地长天，抚摸历史变迁的沧桑痕迹，体味民族文脉的水乳交融，领悟高原生命的深刻教益而肃然起敬。

仰望贡嘎巅峰，回味《西高地行记》，有理由像阿来那样，把家乡的人文、地理、历史、英雄情怀等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剖露出来，这类文学事例太多了，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路遥的陕北黄土、陈忠实的关中文化……因此，我为“热爱家乡”的说词而汗言。

我双手合十，正面贡嘎雪峰，躬身礼拜阿来攀越的高度。高峰给了我攀登的目标和方向，这是一条难以企及之道，布满绝壁与险丛，需要十足勇气，克服险阻障碍，毕生的努力奋进。

此行，只是看景写物，对他乡的事与物，美看可不一定能识，只能步于前人描绘的后尘。此行让我看到了文学的远方。

我要继续攀登高峰，只因高反越加严重而占作罢。

2024年8月8日

于隆兴镇人民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