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海画缘正今宵

引子：天高云淡，偶有一排大雁扇动留恋的翅膀，消失在南面的天空。金风飒飒，稻浪滚滚。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中，一个巨人矗立在稻田的中央，这是一座塔，一座新修成的三十余米高的观光塔。在这座塔上可以俯瞰七色水稻种植的稻田画。

这是一个八月十五的晚上，夜凉如水。很大很大的月亮把如水的光辉均匀的分撒在这万亩即将收割的水稻之上，月光又很皎洁，如银辉般倾斜而下，油油的稻叶被照的波光粼粼。北面被称为“锦程”号的船型建筑闪烁着迷人的景观灯远远的泊在稻田的边缘。

忽然，在朦胧的观光塔的最高层的平台上，出现了一个三尺高的“小人儿”，他站在塔上，瘦瘦挺挺的抬起头，虔诚的望着月亮，说它像人倒不如说是像狗或者像耗子，但是比体型狗纤小比老鼠高长，它的动作实在是只有人才会做得出来：细长的身体直挺挺的，一根尾巴触在台面上，与两只后腿支立前身，两只前爪扣在胸前，像在作揖，嘴角一张一合，像是祷告又没有声音，倏然，从嘴里喷出一粒药丸大的火球，熠熠生辉离嘴巴一尺多，在空中稍停，又落回“小人”的口中，一会又把球儿吐出吸回，他又把亮球突出，如此往复。他光滑的毛在月下分辨不出颜色，但是窄窄尖尖的头上有一撮白得很纯的细毛向两边分开，像是眉毛，很突兀又很别致。那眼睛黑洞洞的，没有转动却摄人心魂，凝固般的注视着月亮，好像要把月光全部吸进那对泛绿色的晶体里面去。那样一个静悄悄的夜，一个修行炼丹的黄皮子黄大仙的圆月下一个虔诚的仪式，让月夜显得神秘、诡异和宁静。

约有半个时辰，蓦然在他的前边无声的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他白头发白眉毛，白胡须，看不清穿着什么颜色的什么款式的衣服。修行的黄大仙停止了吐纳。依旧站立，两只前爪放下，恭敬的瞅着仙人。这位仙人原来是一只有千年道行，已经讨封的黄大仙。这时，人形黄大仙对修行炼丹的小黄仙说：“徒孙，之所以我选这里让你修行，是因为这里是风水宝地，日精月华，天惠地灵。此地有城颂号锦城；锦地西山有楼，雅称锦台；西山脚下有镇，谓锦山，今此地万亩稻田公园之塔，可美名锦塔。北有锦程号的巨轮，航行稻海，类鸟翔于天，此福地也。”黄仙徒孙默默然。得道黄仙又说：“当年讨封，欠人恩德，今将有段姻缘富贵与此，此乃我和你来此修炼初衷。”远处村庄忽然传来一阵“汪汪”狗叫。一阵大风，朦胧月色下，塔上已经空荡荡没有人影了，只有圆月西挂，偶有虫鸣。

（一）

时间回到这年六月的这里的稻田，清渠缓缓，清爽宜人。这个闻名遐迩的田园综合体，成了游人新的农业观光区。这天，在游人中走来了一位清新亮丽的女孩子，她身穿白色连衣裙，带着太阳镜，背着画板，来这里写生水彩。她是哈师大艺术系的博士生，名叫恬媛。听起名字文雅秀气，可她的性子内向。说她秀气，她简直是秀外慧中，不仅水彩的好，就是美术设计理念都很独到，水准很高。可惜，在爱情上一直是没有遇到一个投缘的。

别说在大学毕业那年，在一次活动聚会上，还真遇到了一位。那是活动刚结束，一个秀气的男孩子挡在了她面前，恬媛蒙了，弱弱的问了一句：“干什么？”那个男孩子倒很大方，伸出一只手：“恬媛，认识一下。”“我和你又不熟。”“认识不就熟悉了吗。”恬媛一边走，他也没有放下伸出的手：“干嘛拒人千里之外，好歹我也是一步之遥了。”“烦人。”“要说烦人的程度，咱俩就是熟人了。”恬媛噗呲笑出声来：“赖搭。”“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男孩子黏糊上来。恬媛站下来，直视着他：“我真无语了。”“你不握手也行。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记下来。”从来没有交往过男朋友的恬媛脑瓜一转，把错了一位号码的手机号告诉了他，他马上回拨，里面传来一个老大妈的声音：“你找谁？”男孩子调皮的对恬媛说：“我让你老成这样了吗？”恬媛歪起头，瞪找他，他悻悻的说：“我叫道海，道路的道，大海的海。我还会找你的。”“好啊。”恬媛迈大步向前走了，走了很远恬媛回头，看见那个跟屁虫还傻傻的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恬媛走一道还寻思：“百家姓里，还有姓道的吗？”恬媛回到宿舍，无聊的想起那个叫道海的男孩，她用手机搜索“道”姓，还这有这个姓。这个时候恬媛还没有发现这个男孩已经走进了她的心。

系里出版有刊物叫《小荷》，是刊载学生诗画文的小刊。那一天，有同学递给恬媛一本：“恬媛，上面还刊载你的画呢。”恬媛好奇的把书翻开，找到刊载自己作品的那一页，原来刊载的是她在系里展出的一幅作品。这是一幅题材是在稻田画的作品。她从小生活在农村，喜欢村西的大片大片稻田。在她记事那天起，就像一只野鸭子在与大自然无比亲密的感受到这片土地的魅力，天空是瓦蓝瓦蓝的，一朵朵白云下，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微风徐徐，很是舒坦。她最安静的去处就是每天吃完午饭，就是去村西的稻田的水渠去摸鱼。那是她七八岁的一天，她正挽着裤脚在水流不大的水渠里捉鱼，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一个纤细的声音说话“你看我像人，你看我象神？”小恬媛直起腰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一个人。“你看我像人，你看我象神？”恬媛循着声音望去，看到水渠不远的田埂上，水稻的阴凉下，有一个黄色的小动物，后两腿撑起直立的身体，前两个爪作揖，在向她打招呼。T恬媛觉得一阵晕。“你看我像人，你看我象神？”恬媛又听她说。她看这个动物很可爱，就顺嘴说：“我看你像个神仙。”那个小家伙又连作了三个揖，转身消失在了稻田深处。恬媛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水渠埂上，她坐起来。回想起刚才仿佛做了一个梦。

从那次摸鱼回来以后，恬媛总是梦见无边的稻田。她每次醒来以后，她就想当个画家，把美丽的稻田四季的风景画下来。有时梦前梦后头疼，甚至晕过去。多年以后，还有这个毛病的她越来越来越漂亮了，后来学习成绩越来越好的恬媛考到了这所学校。她看到自己这副作品的旁边还配了一句诗：田园耕作天府赐，稻海清渠遍地香。题诗人是道海。有意思，恬媛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幅她和道海的嵌名联，上联田园与恬媛是同音，其实，恬媛姓田，后来才被文静的田媛，改成了恬媛，与稻海和道海同音，在这校刊上，他俩结下了文友之缘。后来，道海又多次找到恬媛，从恬媛的稻田画谈到道海的嵌名联，加深了了解，成了朋友。

每次在校园的长椅上畅谈，道海都看见内向传统的恬媛在叠纸鹤，道海想去把玩恬媛的细腻的小手，恬媛都悄悄的躲开，责备他：“你不要打扰我叠一千只纸鹤。”道海不高兴的问：“你给谁叠的?”“我给我心爱的人叠的。”恬媛歪着头，挑衅式的看着她。每次都是这样。道海的心里很不高兴，这时，系里的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追道海，道海和恬媛交往的就少了。

转眼，毕业了。在两个系毕业联欢会上，校友同学们疯狂联欢。道海看见独坐一旁的恬媛，端着一白酒杯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恬媛，来干一杯。”恬媛说：“我喜欢喝红酒。”“咱俩认识一场，干一个。”“你的白酒太多，不要”恬媛端起装有红酒的高脚杯和道海话没有说完，道海已经把白酒一口喝下。道海说：“今天毕业，我不问你到哪工作，我为你作一首词吧。”他吟到“风清夜爽谁与共？七夕篱畔菊香重。星汉流转时光送，相思点点，长生牛郎梦。”吟罢，他转动微有醉意的红眼问一口喝完红酒的恬媛：“你没有什么送我的吗？”“你不说，我真忘了。你不是愿意喝白酒吗，我送给你一个酒瓶。”恬媛从背后拿出一个酒瓶状抱枕递给道海。道海接过不满意的说：“就不能说点写点什么么？”恬媛从手包里拿出一只笔，也略带醉意的在抱枕上划拉一个“您”字。道海很不满意。刚要伸手握恬媛的手，道海的恋人过来了，瞪了恬媛一眼，拉起抱着抱枕的道海：“又来叙旧情来了。”道海还嘟哝：“她的千纸鹤给谁了呢。”就被他恋人拉走了。恬媛又喝了一整杯红酒，伏在了沙发上，她真的醉了。

毕业后的恬媛，经常梦见稻田的景象，醒来有时无端的头疼，严重时甚至昏厥，一会又会醒来。家里那次到外省给她治病，在车站，遇见了消瘦的道海，他是因为距离，和他女友分手又到这个城市找工作的。道海和恬媛四目相对，道海关切的问恬媛：“你过得好吗?”恬媛说：“好。”道海又问：“他好吗？”恬媛说：‘’挺好。”恬媛问道海：‘’你好吗？”道海简单的回答：“好。”恬媛又问道海：“她好吗？”道海回答：“她刚给我说她过得好。”这时，过来了出租车，道海让恬媛先坐车走了。他静静的站着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中。

病情有些好转的恬媛听说在有个叫锦城的城市西郊有一个很出名的景点，叫万亩大地块，就到这里写生。这里的景色太美了，她决定在城里小住一段时间。这时恬媛在万亩大地块北边“锦程之舟”的建筑旁，遇见了一位干部一样的老人。他说是万亩大地块这里的“锦程之舟”的巡查管理，他非常热情的向恬媛介绍：“姑娘，一看你就是有才华的画家，他们要在稻田里用水稻种出画来，征集设计画稿呢。”他把一张征稿启事递给恬媛，恬媛从征稿启事上了解到，这个万亩大地块是全国十大田园综合体之一，要在这里建造一座三十余米的观光塔，叫锦塔，向社会征集以锦塔为题的诗文，观光塔下的稻田画，向社会征集设计画稿。作品被征集者一经应用，将在田园综合体的第一届农民节上颁奖。

恬媛看到征文启事，砰然心动，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头一荡，巡查管理的老人鼓励恬媛:"丫头，在这画吧，能画出名堂来的，在市里租间旅店也不贵，我知道有一家，在市区西边街边，平房，上下水都有，一个月六百元钱，卫生条件啥都不差。"说着用笔把那家的电话号码交给怡媛了。恬媛接过纸片，放好，连声说谢谢大爷，那巡查老人一摆手:"谢啥，小丫头出门不容易。"

就这样，恬媛在这里住下，每天坐出租车到稻田写生，也画出了稻田画的样稿。巡查老人，有时走到正在写生的怡媛身边还驻足着一会，看着怡媛画板上的画稿，有时还啧啧称赞:不错，有功底"。从交往中，他也了解了恬媛的姓名和一些情况。

在这写生期间，恬媛也偶尔有头疼现象，但不严重。可在一个比较炎热的上午，她在写生时晕倒了，幸亏巡查管理老人及时发现了她，把她送回出租屋，并为她推荐了一位当地资深的老中医为她从易理到佛学及针灸中药的调理。她一边在出租屋调养身体，一边把已经定稿的稻田画设计稿寄给了田园综合体征文办公室。

（二）

道海在那个城市，找工作并不顺利，这天晚上，独自一人喝酒，把玩随身带着的怡媛赠送的红色的酒瓶形抱枕，端详出这个抱枕是一个尖向上的心形，类似于蒙古酒瓶，因为有突出的瓶盖造型，他忽略了往心形的考虑。在他喝酒把玩当中，他发现枕芯有些不一样，就小心的把缝线处弄开一点，竟然是一只纸鹤。他好奇起来，把缝线处弄大一些，更多的纸鹤出现了，一只，两只，三只……足足一千只纸鹤出现在道海的面前，道海明白了怡媛的心思，可她为啥还对他不冷不热呢？道海也是为了气恬媛才交了女友，是怡媛内向吗？道海不明白。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恬媛和她爱人的画面，把玩着写着您字的枕皮，又倒了半杯白酒喝了下去，他醉了，醉了还嘟哝着说出:"千纸鹤现伊人影，那日相逢车站匆。暂借杯酒忆过去，柳下长椅月明中。话语不清的歪到床上睡着了。

道海来到这个离县城不远的稻海田园综合体现场，遇见巡查管理的老师傅，他指点道海:小伙子，放心，这地方不错，现在，稻田正在插秧，人缺，三百块钱都雇不着人。能用你。还真让他说对了，道海还真成了观光塔的一名建筑工人。因为工人驻地离巡查老人住的船形建筑不远，他俩在工闲之余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道海听说塔下稻田正插水稻秧水稻画，就问是谁设计的？巡查老师傅说:这个我也拿不准，我看经常來画画的恬媛那小丫头画的不错，但愿用她画的设计稿。道海也没在意。

观光塔很快就建成了。道海也揣满一兜辛苦钱，把写好的《锦塔铭》交到了道海田园征文办。又因为道海工作认真肯干，文笔不错，被稻海田园管理企业聘为了管理人员。

转眼到了农民节这一盛大节日。稻海田园内，彩旗飘飘，锣鼓喧天。锦塔征文丶稻田画征设计稿颁奖正在进行。正在主席台下等待领奖的获得锦塔征文一等奖的道海听到:稻田画设计一等奖获得者恬媛到台上领奖。看到身披彩带的怡媛款款走上主席台，道海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此恬媛还是巡查师傅说出的彼恬媛。

愰如梦中领奖下来的道海来到惊诧不巳的恬媛面前，四目相对，静默片刻，道海眼泛泪花，张开双臂把也已泪流满面的恬媛拥在怀中。

恬媛哽咽的问他：“你过得好吗?”道海说：“好。看见你就好。”恬媛又问：‘’她好吗？”道海说：‘’她获得稻田画设计一等奖，很好。”道海问恬媛：‘’你好吗？”恬媛简单的回答：“好。看见你好我就好。”道海又问恬媛：“他好吗？”恬媛回答：“他刚给我说他看见我得奖了，就好。”道海问恬媛：“你给我千纸鹤，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恬媛捋了一下额头的刘海，温情的直视着道海：“因为我有头疼昏厥的毛病，怕连累你，现在好了。”道海又紧接着问道：“你写在抱枕上的您字，是什么意思？”恬媛用手指点了一下道海的额头：“亏你还写诗呢，你想象一下，心上有你啊。”道海恍然大悟：“我咋这么笨。”两人牵手走上新建的锦塔，看到锦塔下欢度农民节的人们人头攒动，蓝天白云下，稻田画中国梦图案、丰收图案大气恢弘。道海牵着恬媛的手禁不住吟出《锦塔铭》中的得意句子：……有情人登此塔，芳草知音共天涯……。

尾声：又是一个月圆的晚上，仙风道骨的老黄仙和他的徒孙又站在了号称锦塔的观光塔上。老黄仙对他的徒孙说：“你的修行也快圆满了，你就留在此地继续修行吧，保佑这方土地风调雨顺，水稻丰收，也是你的功德，我也完成我的夙愿，报完恩，云游四方了。”说完，一阵清风，已然只有徒孙一位了，他还是那样，在寒夜里吐纳修炼……

在锦城某座住宅楼里的某单元某间客厅里，没有找到要答谢已经辞职的巡查管理老人的道海和没有脱下婚纱的恬媛正在对饮，恬媛正用高脚杯喝着她爱喝的红酒，道海用水杯喝着自己爱喝的陈酿。恬媛轻描一幅水彩画，道海应和她一首自度曲：……田园是画秋好处，稻海画缘正今宵……，道海和恬媛用高脚杯喝了一杯小交杯红酒，道海和恬媛又用水杯大交杯喝了一杯陈酿。她俩都醉了。

月光静谧，锦塔无言。那幅稻田画风展巨卷，锦航之舟的霓虹灯还是那样灿烂。

2019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