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之中(外九首)
门框之中我的灵魂洒落,如江河
会在朝阳里落成水墨
在雨后的夜里,空气变得稀薄
我讨厌这种被挤压的感觉
生活如此,诗歌也是
一切从墙上被风吹落的砖都不算完美
扒不住房的沿,就要如秋叶般落入泥土
在清晨,抑或傍晚
一个游子的欢笑声中泯灭
黑白琴键
故事,在黑白格子上跃动
跃过冬天,和吵闹的夏天
——一切未苏醒的事物
琴乐悠扬,在长江的淙淙声中东去
洇进我足下的土地,割裂稀薄的空气
一切未被遗忘的人和事
都显得那么累赘,像尖刀会刮破皮囊
卷走新鲜的血肉
高歌的男人依旧在高歌
匍匐的虫儿仍旧在哭泣
童话读本
——故事写到结尾还没完
断续的行段,和我起伏的生活依旧在言语
叹息童话的不真实
又期盼幸运的降临
山林依旧在窗外的云上挂着
遮住白云,泯灭鸟的呼吸
于是世界上出现了许多诗人
平原、山岗、洼地、海洋
他们用会进化的工具耕耘生活
此刻他们都是泥里的诗人
是他们,种出了童话
信阳茶
二舅每每回乡,总要带两罐信阳的茶
起初并不知有何意义
总觉得茶太苦,绿色的汤会从叶中洇出
后来,我也渐渐活成了蜷缩的茶
被生活风干了眉目
——只需一泓热水
便可以释放苦中的甜
窗台的猫
橘色的皮毛,如格式化的晚霞
在生命的故事中静默
书写岁月,和小小的波涛
她喜欢在窗台上蜷着
慵懒的如冬眠的棕毛熊
不吵不闹,注视在键盘上写诗的我
屏幕外,有猫儿为我守住的夏天
屏幕内,是我为猫儿写下的文章
尽管这些诗拙劣,不够美妙
但她爱听,我就爱读给她听
大别山的列车
我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去见你
黑洞的穴,如夜里无星的穹空
搁在纸上,便成了一首岁月的诗
农户门外,醇香的酒又深了一个甜度
酒精溢出,从脖间灌进土色的田
这些都是列车上的风景
鱼塘、发电厂,村西头的红瓦房
偷偷把记忆裹藏在轨道
任清晨的雾珠将它洗净
列车仍在前进,我也是
像个不会拉住线的风筝
找不到回家的足迹
黄河之上,暮色匆匆
走过一条豫地的老巷,抚摸石缝
如同抚摸一位老人残疾的肌肤
鸟儿在空中奏起第三声号角
黄河在汹涌,浪潮在拍打两堤
一切与河流有关的植物
黄背草、苦马豆、睡莲
用时光静候生长,代代相传
芦苇丛中我见古老的土地
黄河从他的鼻间过隙
挣脱缠绕的线
一只斑鸠从空调外机上腾起
撞在大厦的外立面上
然后被粗黑的电缆撑起
跳跃,企图挣扎开缠绕的电线
越挣扎,线缠的更紧
挣脱间脱落了一根电线
——一场意外发生
在一个雨天,漆黑的屋子里
传来老汉对斑鸠的咒骂声
原野
收割机在田野里游荡
寻找,一种关于幸福的奥秘
为什么,贫瘠的土地可以长出粮食
麦穗在阳光下爆出,露出龟裂的皮囊
用目光去丈量田埂的长度
收割汪洋的麦浪,粮食金黄
与农夫酣畅品味西瓜的状态一样
麦子正在脱下衣装
台灯眼
一直想着,台灯定与宇宙有种密切的关联
在夜间,随星宿的移转发光
与周围明亮的灯环不同,身间的黑洞
像被鱼叉穿过后的虚空
没有骨头,也难寻肉体
黑夜里,只剩锈出的灵魂在键盘上跳舞
跃过一道湾,跃过乡间铺陈的麦浪
然后酿成足年的酒
泻一碗岁月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