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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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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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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模样

几束微弱的阳光,拨开深灰色的云团,穿过阴郁的天空,零零碎碎落在草木瓦舍上,一片夏日末蓝带给人们久违的晴朗。风渐渐变得更加轻柔,晚风携着晚霞一到拐进那片空地,我再次遇见那熟悉的一幕幕。

微笑的老板娘

四轮推车架驮着一个透明的车厢,银灰色的车身上贴着几张广告纸,红黄色相间的“手抓饼”三个字引人而见。推车脚旁摆着深蓝色液化气瓶、白色塑料箱、橙色塑料桶、两个矮塑料凳子等用具。透明的车箱内有液化灶、电磁炉、调料瓶、煎锅和一些小厨具……这是大兴超市外场入口处一个摊位,它过去三四米处还有一个类似的摊位,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戴着深红色边框的眼镜,坐在车厢后的木凳靠椅上翻着手机,推车厢上的玻璃柜里摆满了鸡翅、鸡腿、鸭腿、鸭脚、鸡脚等卤肉食品。零散的人群在两个摊位身前背后走过,匆忙中多样的眼神与摊主交集成无数个希望与失望。夜晚的多彩流光悄然点亮了这个潮湿的雨季,也把人们多样的的身影拉进深深的夜里。

手抓饼摊的老板娘依然是看到走近的人就一脸微笑的样子,她的笑脸总能让人感到诚实,没有半点迎合。她刚从民族学校门口的摊位搬到这里。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一速短发用黑色发带捆绑在后脑上,一身素色布衣上贴着一块遮挡了前半身的围裙,搭一双深蓝色休闲运动鞋。白色瓷碗里不到三分之二的饭菜混拌在一起,那点饭菜能填饱她劳作一天的肚子吗。进入雨季后很少看到这个四轮推车的摊位和笑脸和善的老板娘,我也很少从这里经过。“下雨天没法摆摊,心里着急啊!即使勉强摆摊,但行人很少”老板娘一边吃一边说到。但我在她脸上看到是一份欣喜,也许是因为难得今天不下雨,像我这样闲逛的人又多了起来。

轰隆隆的城市声音,抖落下一片深沉的夜色。摩托车、电动车、三轮车混杂着穿行在辅道上,机动车道上的小汽车川流不息,尾气携着灰尘笼罩着人群。这个小城达不到车水马龙的拥挤,但也没有哪个时间是安静的,它永远是那个匆匆忙忙的姿态,随处是拥挤堵塞,哪怕人行道上也如此的慌忙。没有哪个时间是可以甩手大步行走的,总有人拥挤着与你擦肩而过。这个城市奔跑的声音,好比万马疾速的马蹄,也如千万将士出征时的咚咚战鼓声,亦如由远及近的雷声。这奔跑的声音时常让我感到莫名的惶恐,有时候甚至让我感到血脉喷张。生活在城里的人实属不易,为了不仅填饱肚子还得努力比别人活得光鲜靓丽,忙碌奔劳却不知道路的尽头究竟还有多远。也许,像我这样习惯安于现状,不争不抢、不慌不忙的人并不多,在他们看来我们是多么的不求上进,不过我确实有些慵懒,但我愿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慢下来,取得一份布衣粗食即可。

老板娘一家因水电开发占用土地从离县城两百多公里的村子来到城里谋生。两个孩子在民族学校上学,一个八年级、一个四年级。家就在学校对面跨过8511国家高速附近的村子里,一个月六百元的房租费。丈夫在城里各个街巷寻工,出卖廉价的劳力。她一个人自从去年初就经营起这个移动摊位,主要经营地点在民族学校门前和大兴超市外场入口两个地方。“幸运的是学校门前那个摊位不用付摊位费,大兴这个摊位费也是从一开始的1200元降到了700元一个月”老板娘又知足的说到。瓷碗里不多的饭菜已不知去向,我又在想那点饭菜真的够支撑这样一个劳苦的身子吗。

老板娘说这手艺活是从浙江义乌的妹妹家那里学来的,所用的食材(面饼)都是从指定的厂家订购。手抓饼分3元到6元四个价位,大部分人买的是4.5元的价位,可能是这个价位的手抓饼多了午餐肉片而又少了生菜叶。老板娘说“一天的营业额200元左右。一个月下来除去成本和租金,不计算劳动成本加上下雨天无法经营,就能够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家里的房租和孩子的各种费用还得靠丈夫卖苦力,土地征用补偿费得留给两个老人做养老”。期间,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买了两个5元的手抓饼,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子买了两个6元的手抓饼。当他们拿上手抓饼转身离开的时候,老板娘微笑着目送他们,我在心里替她默默说出了“谢谢!”。摊位背后的人行道上停放着一排整齐的摩托车、电动车。偏远地区小县城也很少看得到自行车,改革开放让人们的物质生活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自行车仅仅是骑行者的爱好而已,骑行成已为部分人高端生活品质或健康生活的方式。

超市门口人进人出的景象始终与天气无关。销售员、引导员、收银员不厌其烦的问候让有些顾客难免尴尬,或许真诚的问候与这些因素无关。我脑海里又一次闪现出老板娘的笑脸。我情不自禁的心里说了声“谢谢!”。一束橘黄的霞光洒进街巷各个角落,再次照亮了人们阴雨的世界。盛夏里,此起披伏的知了声铺天盖地,激情高涨的歌唱着它们快乐的歌谣。我抓住霞光最后的一丝余热,希望所有的温暖都止于你,照亮你朴实的勤劳之路。

沉默的经营者

县医院住院大楼下人行道边上的那个摊主,又在低头翻着手机,尽管是一个不显眼的摊点,但在这个不算宽敞的人行道上,足以让每个路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一辆有些陈旧的人力三轮车,车厢上搭一块平板,上面凌乱的摆着各种照片,还有一台小型彩色冲印机,充电台灯柱上挂着一块纸板,上面写着“冲洗各种手机照片1元一张”。摊主小个子的身材偏瘦、短发、皮肤黝黑,一件花衬衫配褐色休闲裤,搭一双方头磨砂皮鞋,一脸平静和气,不嚷嚷、不叫卖,只是时而翻弄着手机,时而看看走过的行人。小个子摊主也许是个副业主,我也许是他经常看到的一个行人之一,但我却偶尔看不到他。摊前零星有几个路人围看,也偶尔有个别路人冲洗手机照片,那些冲洗了手机照片的路人,有时看着照片里的景物会一脸羞涩的笑,但小个子摊主依然是一脸平静。众人的无数次转身和千百次来回,在他面洒下了形态各异的生活表情,那来来去去之间,储存的永远是生活的千百态。他身后台阶上医院大楼一楼的急诊科里,熙熙攘攘,也正用属于它的属性传导着人们生活的百态。

县医院住院大楼角下的人行道是我上下班必经之路之一,时常看到一楼门诊内各个房间里总是有人,只是不知病人多还是患者家属多,有孩子、有老人、也有中青年人,漂亮的护士们也总是忙碌着。也许是贫穷导致上不起医院,还是本身患病的人就更少、疾病也少,回想小时候的医院,不仅医生不多而且很少见到就诊的人。改革开放的浪潮让人们摆脱了吃不饱、穿不暖的困境,人们欢天喜地走上了物欲膨胀的大道,殊不知人们沉浸在享受物质生活乐趣时,低质、劣质食品也悄悄狠扫着整个中国大地,其中的多个食品安全事故就不用列举。人们不满足于当下的拼命追求和大众生存的价值趋向,导致众人的生活方式极其不健康,疾病就无情的找上可怜的人们。医院越建越多,医院大楼越来越高,医务工作者越来越多,病房的病床就更不用说,很多时候很多病人连住院都困难,根本原因是疾病越来越繁杂,病人越来越多。在这个大地上,也许除了阳光、空气是人人平等的以外,医院和疾病对于众人来说也是一个平等的东西,只是早晚不同、病种不同、地点不同而已,但疾病带给人的痛苦都是一样的,无论你是富人、穷人,还是高官厚禄、布衣粗食之人。

落叶随风欢快的走过地砖,顽皮的挑逗着行人。随家人出行的小狗们欢天雀跃互相追逐,一缕缕和熙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小个子摊主斜对面双腿残疾的中年男子,身影明朗的印在人行道上,行走陆续跨过变幻的影子。残疾人中等个子,50岁左右,方正脸型,短发下的额头饱满前凸,土黄色短袖T恤配一条深灰色裤子,垫着几块纸板坐在地上,身后灰白色的口袋绑在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上,身前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有些许凌乱的人民币。精神干练的神情上看不到失落自卑、消极不振的神情,不知道他双腿残疾的背后经历的是怎样的折磨和痛苦,命运和他开了个严肃的玩笑。他默默注视着对面翻手机的摊主,或许在同情他清淡寡冷的营生,又或许在期望自己被他同情。也许我们都是可以被同情的人,又或许都是应该去同情的人。

断断续续的行人在他们眼前由远及近后,他们心里肯定一次次地遭受着失望的折磨。我无法体会到那种为生活而煎熬的折磨,暗暗庆幸自己“幸免”于这种遭遇,但也清楚自己为此而缺少人生色彩的“不幸”。辅道上摩托车、电动车不断划过,疾速冲进灯火斑斓的城市夜里,瞬间消失在多样而不确定的前方。路灯柱下泛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夜晚,默默温暖着我们。

热闹的广场

暮色牵着夜晚的手,穿过阴雨薄雾的初秋,在山峦稀蓝的纱帐里,向着暮霭里的人们慢慢走近。黄昏挣脱夕阳温情的挽留,冲破暮色侵染的晚风,在渐渐稀释的山岚中,悄悄融进夜的斑斓中,我行走在孤单的夜色里,在风雨到来时消失在人群中。

路灯伴随着夜色的光一直流进对面的广场里,与那里的各种吵杂和形态各异的人一道融化在夜里,给这激情高昂的夜色涂上了一层淡黄的色彩。响彻夜空的吵杂声凝集了市民所有的喜怒哀乐,向一股湧流疾速淌过众人的耳孔,也像那搅拌机一样搅拌着热闹的夜晚。热火朝天的广场与这伴有残疾人的摊位形成鲜明的对比。广场像一锅烧开了的水,热气腾腾、水珠滚滚,广场里的人群形形色色。各种不同节奏的音乐漫天混杂在一起,指挥着人们手舞足蹈的扭动胖瘦、高矮不一的身躯。交错的音乐主导着这个小城日常的最盛大的狂欢聚会,音响像部落头领,占领着各个空地,姿态各异的众人分群围在它周围。无数闪动的人影无规律的重叠交错在一起,像皮影戏一般睡倒在地上,地砖上随之变幻万千呈现着各种画面,展现着众人身心的千万百态。舞蹈的人们犹如酒后失控的样子沉浸在音乐节奏中,在舞池里外如八仙过海,努力的使劲着舞技,其中也不乏滑稽的模样,也许这就是平凡人平常的快乐吧。还有穿杂在各个狂欢领地中间东一撮、西一撮的闲人,跃跃欲试又碍于内心的羞涩,终究成了舞池边默默的围观者,用迷离的双眼包容那千篇一律的风景。广场的另一边又是一个孩童失控的世界,家长们慈爱而无奈的表情撒落一地。

广场过去二号桥前面步行街的空地上是另一番景象,各种营生姿态星罗棋布,各种电动玩具车穿梭往来,还有整齐排列着整装待发的各种“豪车”,所有的玩具车都红蓝色灯光闪闪,扰乱了行人的视线。小孩子们驾驶着各种“豪车”在往来的行人中“横冲直撞”,来往的行人不得不警惕的避让着,不愿伤害了孩子更不想让自己受伤。那胖墩墩的“车队老板”,依然身子直立在车队后面,那发福的身材对我而言陌生而又熟悉,但他还是俨然一个不可一世的“指挥官”,身上常年就那套不变的迷彩服。饱满的脸蛋上那双眼珠子紧张的转动着,紧盯着那几辆他的“横冲直撞”的豪车,看得出他在担心什么,也许是担心他的豪车撞到行人或是担心孩子的安全,也可能是担心豪车的安全,只有他心里清楚。他身后的二号桥上,各种玩具摊点,围满了家长和孩子,家长们木然的看着开心的孩子,也许,他们早已不在那个世界里。

有些日子没到这里,才发现二号桥的这片空地已是热火朝天、繁杂聚众的景象,人们带着生活的希望相互热闹、相互拥挤,共同演奏着生活繁杂的舞曲,描绘着生活的百态。跳交际舞的中青年男女,摆各种玩具的摊主,都各显神通争相收纳着一个个客主。有一个同样是经营玩具车的摊位,不同的是她的玩具车模型是拉拉车,而且拉拉车的道具也不是常见的马拉车、牛拉车、驴拉车,而是猴子拉车,小小猴身拉动着一大张车身和各形乘客,前行的时候还会发出各种仿真声音……这些都是陌生的景物和熟悉的生活组成。最熟悉还是那个“豪车”车队的“指挥官”,也许他和我一样多年经历着这个广场的形形色色,记录着这个广场的四季形态,风雨中、阳光中,晨曦中、夕阳中,也多年在这拥挤的广场上博取着自己的一片空地,辛勤的守护着这份安稳,也默默的又或许是无奈的把青春抛洒在这块空地上。这一片空地自然成了一个各路绿林好汉营生的阵地、讨生的“战场”,各种营生、讨生的队伍在有限空地上相互厮杀,众行人成了无辜的牺牲品,特别是孩子。站在场外的我曾经或未来也是其中一个“战士”,在有限的生活空地上与别人厮杀着、在有限的生存空间里与别人拥挤着,在共同的酸甜苦辣中牺牲着别人也牺牲了自己,我看见众人都在路上。

广场上空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歌舞热浪,有人在热浪中激情弄舞,有人在热浪中独自伤怀,亦有人在广场百态中滥竽充数,呆漠的注视着手舞足蹈的众人,默默回味着讨生路途中的种种艰难辛酸,亦无奈亦开怀,但都如一杯酒,各自有味。又一波热浪汹涌而来,我赶紧拔腿跑开,一口气跑到三号桥前的空地里,却又不幸误入另一个“战场”中,融入了另一场生存的“战斗”中。

三轮车摊点

每个城市,无论大小,它该有的元素总会一样不缺;多元世界,无论大小,它该有的形态什么都不会缺少。生活如一个没有开始、没有结尾和没有主体的故事,永远在写、永远在叙述却没有结束,你所能想到的、希望看到的、听到的,或许是你想不到的、没看到过的、听到过的都在里面。每一种生活的形态都是导致这个社会某种现象的元素,人们千万种不同的生存方式都是组成某个城市生命篇章的字符。如一首歌,没有固定的旋律,但都在有节奏的演奏着。

城市的马路两边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商铺,构成了大大小小的街道,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刺激着人们欲望的内心。广场和道路角落边散落着各类临时摊点,好比如五线谱上的符号,在傍晚的时空里无规律的跳跃着,演奏着市井生活的歌曲。步行街两边的车位里停满了汽车,包括没有车位的三号桥入口处的空地,只留下行人勉强通得过的小小夹缝,停车前面还有零散的摊点,有卖水果的、卖烤串的、手机贴膜的、卖卤熟食、卖晚点的等,都是电动三轮车组成的移动摊点,这个无组织而有规律的队伍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各自忙碌、各自期望、各自收获,他们看似毫无相干但实则又相互温暖。其中三辆一排停放的红色电动三轮车比较入眼。一辆红色的三轮车头朝绿化带、车尾朝人行道,车厢里放着一个老式冰棒箱,箱子朝外的一面上写着“吃江城老冰棒,还你童年记忆”。30岁上下的男子坐在一块横在车厢两边的包裹板子上,也是低头翻着手机,目无表情。这个网络飞速发达和信息爆炸的年代,智能手机成了人们获取各类信息的主要工具,尽管获取的信息或许对于各自的生活作用微乎其微,或许,人们只是对铺天盖地的快餐式的信息好奇而已。这种老款式的冰棒箱在90年代初是所有孩子最奢侈的风景,也是80后一代的记忆里无法抹掉的一笔。两角钱一根的冰棒,有红黄绿白四种颜色,分为水果冰棒和糯米冰棒,大部分孩子比较喜欢吃糯米冰棒。我记得做冰棒的两家小作坊都在学校附近,其中一家还是老师家属。那个时候我爸每天给我五角零花钱,如果我上午买了包子那就甭想下午的糯米冰棒,所以我在包子和冰棒之间只有一个选择,选择决定了我一整天的物质需求,也决定了我当天的心情。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真的很饿,感觉永远吃不饱。虽然每天只有五角钱,但我也很知足,那个时候我爸一个月三百多快的工资,除了我爸我姐三个人的生活费,还要负责我大哥二哥的上学费用。想想现在的孩子真幸福,不仅零用钱多,物质也充盈,而且在高中之前不用缴纳任何的学费。那段艰苦而纯真的成长岁月成了我一生最洁净的经历,那种纯香而永远吃不饱的感觉也成了我此生最深刻的记忆,那种简单的物质诱惑想拒绝都无力苍白,童年无力的呐喊就无奈的淹没在那种空白里。冰棒和包子是那个年代我们最奢侈的梦,回想,依然回味浓浓。

我打断了他的“手机世界”,我没有买老冰棒,我没有信心找回那种记忆,更无力安放那段经历,生怕自己永远被那纯美的岁月所牵引。人们说过能找回的记忆也算回忆,但不是美好的记忆。他没有失望,依然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温暖着路人。这位张姓男子为了治疗家中70多岁患病的父亲,来到城里的建筑工地打工,建筑工地里的活不忙或休息早一点的时候就来这里摆摊,他说“兼职”第二职业是希望增加点收入减轻家里负担。我对他更加敬佩和羡慕,忙碌中还经营起“副业”,更负责任的挑起了整个家庭生活的重担。他说媳妇在家里带着一个四岁的女儿操持农活,同时还要照顾父母。“江城老冰棒”是嫁在江城的姐姐给他托运过来的货。据他说这个摊位的盈利基本能保证他一天三顿的生活,建筑工地打工挣的钱就可以全部用于老人治病。看他憨厚纯朴的笑脸,我心里竟然也感到无比的踏实和知足,就好像这赚钱养家的人是我自己,好像我也是一艘船,牵引着整个家庭生活的小岛在前行。我忽然想起了家中曾经也遭受过重病折磨的母亲,让我控制不住那份记忆的奔走。那种在治疗奔波路途的劳苦与疲惫,那种什么都不确定的焦虑心情和存在着无限可能的恐惧感,实在是煎熬和折腾人,惭愧那种奔波和疲惫更多的是依托哥哥姐姐在承受。一阵风穿梭而过,几片树叶随即飘落而下,翻跃地砖,冲破灰尘,顽皮的划破了地上安静的夕阳。

一个穿着深蓝色短袖衬衣、花纹裙子和搭一双白色凉鞋的妇女坐在中间那辆三轮车的驾驶位上,戴着一顶粉红色帽子,双手抬着横过来的手机在看视频,一脸开心又不好意思放声大笑的模样,旁若无人的境界让我折服,还有那开心的样子真简单。她身后透明的车厢里摆着鸡腿、鸭腿、鸡抓、火腿肠卤串,还有猪肉、牛肉、洋芋、菌子烧烤串等……伴着蛋白质和油盐的浓香味诱惑着行人,风夹杂着市井的味道肆意挑动尘土,顽皮的穿行在人群中间。学生模样的几个青年男女说笑着走上前去,有个小女孩拉着不知是爷爷还是外公也挤在一旁,她赶紧放下手机从车头上跳下来微笑着打理起生意,客人的离去留给她美丽的心情。那卖冰棒的男子依然低着头翻手机,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来步行街散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这本不宽敞的马路还穿插着电动车、摩托车、小汽车。靠绿化带一侧的车位早已空无一位,人车一起占据了城市的整个空地,越来越拥挤的城市渐渐“浮肿”。

我转身离开时老板娘说不要叫她“老板娘”,让我称她“妹子”或“大姐”,这确实让我为难,毕竟这种标签是市井的也是通俗的。其实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无论收入多少,我们都是生活的经营者,我们都可以被称之为“老板”或“老板娘”,这比起那些毫无意义的标签实在得多。那边有两个老年人在买“老冰棒”,也许二老买的不是冰棒,而是他俩那远去的共同的记忆。一群燕子风一般飞跃头顶上空,在城市的霓虹光中划下多彩的流线,犹如我们在时光长河中留下的足迹,弯曲多样而稀稀疏疏。

夏夜的风温暖而清凉,带着这个城市的味道轻盈的漫过各个街巷,跨过所有高楼、瓦舍,亲吻着盛夏翠绿的花草枝叶,抚慰着那些试图甩掉疲劳的身躯。晚点摊的汤锅里飘出一缕缕夹杂着葱蒜油盐味的白气,那蒸汽烟雾似的一溜烟稀释在夜风中,挑逗着每一个路人的胃口。不习惯吃晚点的我无意它的挑逗。同样的红色三轮电动车,不同的是这个没有车箱,车厢上就搭一块板子,上面摆放着液化灶、小锅、竹箩、汤锅、塑料碗等卖晚点所需的各种用具。夫妻俩系着橘红色围裙,女的还戴着黑白花纹袖套。一个在灶前忙碌着下锅、出锅,一个在收拾着摊前的小桌子。无暇顾及周身那熟悉的世界,特别是过去那两个玩手机的“老板”。小两口是城郊河西村人,因为双胞小镇开发,他家贷款在哈尼美食街置换的宅基地上盖了一栋六层楼的房子,现已出租给外地人经营宾馆。小俩口白天种菜、采茶和卖菜,晚上时不时进来城里摆摊,他家过去在河西村里开过早点店。“差着那么多钱心里着急啊,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清”李姓男子说到,虽然他说压力大,但看得出不免带着几分幸福和满足。他媳妇低着头收拾桌子的调料盒,一脸的幸福和满足洒落在地上。她说“在这里吃晚点的一般都是年轻人,年长点的很少吃晚点”。年长的可能和我一样不习惯或不喜欢吃晚点。有些习惯是需要随着年龄的增长戒掉或养成的,毕竟万物万事都在变化中成长,人更是如此。

摊前有几个年轻人低着头吃晚点,几辆摩托车从对面的岔路冲进来,在他们身后顺着弧形的岔口向左向右转弯,留下一股尾气,充斥着小小的街道空间。弧形的路口两边停满了各种小汽车。这个城市还有很多养家糊口的“摩的人”,老许是我最熟悉的一个。认识老许十多年了,我俩的关系可以说从农村到城里、从大街上到饭馆里、从路口到路边摊、从载客到老朋友……经历了各种方式。我在乡镇工作的时候老许是本村的护林员,那几年他时常陪同我们到各村各寨宣传退耕还林和森林防火知识。不管是哪种情景遇到老许,老许总是那副让人看了也想笑的表情,永远给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顶头盔一直不离不弃,陪着他穿越一轮一轮的时光,穿行在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观望过太多太多的世人形态,也包括我的种种生活表情。老许说过“头盔压在头上,才不会忘记生活的重担”。老许说的很哲理,每一个奔忙在生活里的人,只有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担,才会不忘记辛勤的劳动和全心的付出。

每个人在工作生活之余都会有自己的几个兴趣爱好,体现个人生活品质走向和价值取向,充当着工作生活的调味剂,平衡着身心的收支。从中学开始我就喜欢上了运动,尽管那个时候的运动是粗枝大叶的、单一的,但就是喜欢那种放松全身让各个关节和全身肌肉疯狂的痛快,总是无法拒绝那种彻底的释放带给人的如释负重的轻松感,那时候毕竟不知天高地厚嘛。现在,运动对我而言不再是习惯,而是生命的一个意义,是我活着方式的一种,无论季节如何替换,无论天气阴晴,无论工作是否繁忙,我都会挤出时间来进行运动。人们都知道“越自律越自由”的道理,只是不知道别人怎么践行的。那种经常性的“劳逸结合”带给我无限的轻松,让我彻底清理当天的各种“生活垃圾”,以更佳的状态迎接无数个明天,让我在众多的疲惫中保持自我的良好面貌,努力的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度过自己的每一天。我依然相信“世上只有一种成功,就是用你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这个简单的道理,我也希望自己不泯然于众,只遵从内心真实的感受,并继续欣然向前。

 

“摩的人”老许

夕阳从各个街角退却,渐渐融进暮霭里。我戴着耳机走在绕城的国道213线上,欢快的音乐让我忘却身边的拥挤。北回归线标志园大门口对面进农贸市场的路口边,老许乐呵呵的正和“摊友”聊着什么。老许他们的摊位不固定,各个大小路口、各个广场入口还有学校门口都会是他们的摊位。老许的摊友也不固定,全城的新老“摩的人”都可能是他的摊友。遇到上下班、上学放学的时段下小雨,是“摩的人”最忙碌最开心的时候,小雨中很多人还是喜欢坐摩的。他俩过去的公交车站里有几个年轻人在低头翻手机,背靠的宣传创建文明城市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广告牌,国风浓厚的宣传画面看着很舒心。这个小城街道不多,仅有的一条主干道和从城边穿过的国道线上跑着几张没有时间规律的公交车,它们赋予这个城市的作用还没有它们自身铁皮空壳大。“要去哪里?我拉你去一中吧”老许乐呵呵的笑着对我说,其实他早已知道这个时候的我要去哪里,只是他依然喜欢开玩笑,而且从这里过去两百多米就是一中门口。现在一中的运动场全部改建成了塑胶的,对于这个几乎没有公共体育设施的小城来说这里是最好的运动场所,只是处于学校的规范管理,学校实行刷卡出入校门,闲杂人员不可以随便出入,但庆幸的是我不知不觉成了这里的“常客”,几个门卫也成了我的“老朋友”。老许的孩子就在里面上高二年级。四年前老许辞掉了本村护林员的工作,带着家人来到城里谋生,主要是陪伴和监督孩子上学。媳妇在农贸市场租摊位卖水果,他跑摩的拉人,两口子都辛勤的经营各自的“摊点”,一起维持着一家三口的日子,努力为孩子的成长创造着更好的条件。“老许,今天跑了几趟了?”,“三十多趟了,到收工最少能跑四十趟以上”,老许又露出逗人的表情和憨厚的笑脸。

他身旁的摊友告诉我,老许是最能吃苦的“摩的人”,我向他俩竖起大拇指,我由衷敬佩每一个吃苦耐劳的讨生者,我亦如此。老许的幸福就像他内心一样的简单和厚实,那些如他一般辛勤生活、简单幸福的人,构成了这个小城繁华烟火里一道很平常而生生不息的风景线,只是很少人注意它的静默,人们无限向往那五彩的霓虹世界,大家都在生活的路上忙碌。

“摩的”老许矗立在温暖的夕阳里,在风中憨厚的微笑着。风情的霞光中我向老许挥挥手,抓一把凉风给他带去清爽。我在金灿灿的黄昏里迈向一中宽敞的运动场,看到他们穿梭在快乐的岁月中,身后那快乐的影子越拉越长,自己在他们的影子里仰望着晴朗的星空,星光点点落在肩膀上睡去。

三个门卫

穿过国道213线的时候,夕阳已全部落下,行人的身影一段一段消失在无声的时光河流里。在无声的岁月里,夕阳伴着清风轻抚着每一个路人,阅读着永远没有结局的人间故事,默默包容着人间多样的顽皮和无知。周姓门卫靠在右边的门墙上,盯着挂在对面墙上的电视一脸漠然,瘦小的身材上浅绿色的迷彩服有点松松垮垮,黝黑的脸蛋藏在迷彩军帽檐下,几乎不清清他的相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他在九十年代是个小学代课教师,后来取消代课教师后买断了工龄,拿着补贴来到了城里谋生。一开始也是个“摩的人”,后经朋友介绍做了一中学校门卫,但一直兼职摩的工作,至今未婚。他说“以前身边的同龄人一个个结婚成家,虽然心里也很羡慕,但由于自身和家庭条件不好就一直没敢想结婚成家的事,现在一个人过到这个年纪反而不慌了,也许习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吧,父母也不在人世了,已没人整天催着结婚成家了”。虽然他一脸轻松,但我还是感到了点无奈。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无论自身条件和家庭条件如何,每个人都可以大胆的去追寻爱情和婚姻,因为真正的爱情不是主要由物质来衡量的,要的是我们一颗赤诚的心。也想告诉他,世间一直都有真爱,更有美好的婚姻存在,不要被个别的不幸磨灭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无论任何时候。

周姓门卫说另外两个“胖哥”门卫刚下班,这周夜班轮到他执勤。他说李姓胖哥去买彩票了,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动作,周姓胖哥回家照顾妻儿老小了。李姓胖哥一家三口也都在城里“各就各位”, 老家通过易地搬迁项目从山里搬迁到省道楚江路边,新村正在建设中。他在一中做门卫,媳妇在学校食堂打工,孩子就在一中上学,一家三口经常一起上下班,过着安稳相聚的生活。张姓胖哥家是早年的“农转非”家庭,父亲是民政局退休干部,遗憾的常年重病卧床,除了母亲还请了个保姆照顾,退休工资除去保姆工资基本只够顾全父母两个人的日常生活。他早年合伙在老家发展林业种植产业,因水电开发林地被征用,但由于部分权属问题只拿到三分之一的补偿款,银行贷款至今未赔完,包括父亲的全部积蓄也为他赔了贷款,为此兄弟两人还闹过别扭。他媳妇早年从食品加工厂改制下岗后在家附近开了一个日用品零售店,基本能维持一家人四口人的生活,两个孩子在民族学校上学。他自己起起落落折腾了几年不想再拼命了,就找了这个学校门卫的工作。他说过“虽然工资地点,但工作轻松而且规律,还有五个保险,离家也近,能更好的照顾父母和妻儿,现在就希望孩子能好好读书”,说完后又一次爽朗的笑了,那经历世事后的从容沉稳和坦然洒脱,在我心上深深烙下一个印记。

一样的世界

城市是一台永远停不下来的机器。人们总是匆匆忙忙,没有闲暇时光驻足看一看这个城市街巷的草木尘土,听一听这个城市人群的凡尘故事,都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各自的土地上无休止的耕耘着,拼命构筑着各自的美满世界,编织着各自虚虚实实的梦;城市是永远静不下来的,各种机动车载着忙碌的人川流不息,各种轰隆的发动机声、各种从早到晚呐喊的音响、各种各个角落的叫卖声,永远在拥挤中制造着无休止的喧嚣。机动车划过后扬起的尘土和喷吐弥漫的尾气搅混在一起,连同各种气味形成城市生活的味道,肆意的刺激着人群的神经,让城市的狂躁更加狂躁,好比富足的人们不断膨胀的欲望,拥挤着千万讨生人狭窄的空间,不断挤占着本不宽敞的城市空间。

无论城市的大小、无论街道的宽窄、无论街巷的深浅,那装修繁杂多样、商品琳琅满目的商店永远不会拒绝任何路人,它们与来去匆匆或散漫闲逛的行人,填充着一个个城市恒古不变的画面,让每一个来之去的路人都不感陌生、不感害怕。生活总催着人们去摄取自己的基本需要,头破血流的去满足自己不断膨胀的欲望。无论是一介布衣还是官宦绅士,无论是粗茶淡饭的粗衣之人、还是安富尊荣的锦衣之人,都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劳作,在同一个世界里感受生活的酸甜苦辣,在一样的道路上疾足奔走,制造着七彩斑斓的生活表情。生活都是一样的过程,不同的只是生活的内容。卖手抓饼的、冲洗手机照片的、乞讨的、经营玩具车的、卖冰棒的、卖烤串卤肉的、卖晚点的或是经营摩的、做门卫的……都只是很多城市繁忙生活里的一个缩影,是我们千万种生活方式的其中之一,也是组成每一个城市景象的重要内容之一,千万人在讨生路上消耗着相同的生命、不同的时光,侵占着每一个可用的空间。

城市横七八竖的街巷把各色各样的街景交集在一起,我跨过流光七彩的街巷,努力把自己写进不一样的生活故事里,为自己画上不一样的人生色彩,用变化的衣食住行展示自己的姿态,但我永远在同一个生活城市里奔跑。城市的喧嚣拥挤在污染的空气中,温情的拥抱着每一个人,承受着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给予每个人同样的酸甜苦辣。在这里,每个人都平等的践行着生命的意义,这是无法用生活的内容所能区别的,也是无法用衣食住行的色彩能区分的。我们都一样的在城市的喧嚣和拥挤里,在城市的尘埃和尾气中,构筑着同样的生活堡垒,撰写着同样的人生故事,阅读着同样的生活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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