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疯子

车站候车室外面，下着小雨，密密麻麻地滴在红地毯上。虽还未到夜晚住宿时间，我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到了晚上，把这个红地毯卷起来当被子盖在身上，就可以御寒，就可以暖暖地睡上一晚上的好觉。因为，秋季的雨夜已经非常冷。

这时尿憋得非常厉害，走进一家公厕里，二门口里面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收费的女人，据说是某城市管理局领导家娃姨的亲戚。上一次厕所的收费也不算贵，只有一块钱。可是，我兜里就连一块钱也拿不出来。

我只好忍着，走向下一个公厕。不巧，这家公厕也人满为患，竟然连一个上厕所的岗位都没有给我留下。

旁边小卖部的老板娘站在一个巷子口，我向她打听去莲花城的路。她笑了，说我是南辕北撤，从这个巷子下去，就离莲花城越走越远。从这里，走云崖寺还差不多。

她还说，她认识我。我感到惊奇，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乞丐，竟然还有人认识？

她说，我疯了已经有一个月多了。在车站门口的垃圾桶里抢馒头吃时，在和其他乞丐打斗中，我还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她说，我的铁爪功吓得其他乞丐只有后退，都规规地把垃圾桶中的馒头让给我吃。

我啥时候有了铁爪功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正在发呆间，有一个慈眉善眼的老爷爷，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农村老爷爷，他叫我，说他家的糜面馍馍刚刚出锅，他叫我到他家里去吃热腾腾的糜面馍馍。

一听有刚刚出锅的糜面馍馍，我仿佛已经闻到了扑鼻的香，还热腾腾的。我的胃蕾一下子兴奋起来，止不住的口水已经能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了。因为，我对儿时妈妈刚刚出锅的糜面馍馍的香味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是永生难忘的，那是一种勾魂的香。再说，流浪的日子实在让我饥渴难忍。现在，我高楼大厦也不缺，就缺一顿饱饭。

可是，我看了看我污垢似铠甲的衣服，实在不配到老爷爷家去做客就餐，怕弄脏了他家的沙发或床头，让老爷爷家十分娇气的儿媳再怪老爷爷的不是，让好心的老爷爷再受委屈怎么行呢？

老爷爷不停地叫我，从他的诚心诚意来看，他根本不介意我浑身的污垢和难闻的味儿。我就喊来我的一个同伴，另一个乞丐，一同去老爷爷家吃香甜的刚刚出锅的糜面馍馍。可以想见，满屋子的热气里全是糜面馍馍的香味。

走进老爷爷家大门，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一面陈旧的土墙已经掉光了泥皮。与众不同的是老爷爷家建的是土木结构的二层楼式的房子，院子的四面，包括二层的屋檐都挂面了金黄色的玉米串串。老爷爷家的此情此景，能给人真正的人寿年丰的美感。

一个黑脸大嘴的女人，站在院子里，把已经串绑好的一大腚玉米棒子，估计足有六十斤之多，用尽全身力气往二楼屋檐的横栏上抛。

那女人看见有人来，腰里稍一泄气，玉米腚子离横栏还差两三公分，就没有挂住，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砸在院子里，响声特别大。

稍一分神，一转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老爷爷和我的同伴都走进哪屋了，把我落在空荡荡的大院子里。我站在院子的中央，大声地喊，可是他们就是不答应，急得我在院子里四处打转转。我这才发现，刚才的那个又黑又瘦又丑的女人怎么也不见了呢？

是他们嫌弃我又脏又难闻吗？一个乞丐么，居无定所，衣食无保障，能活着流走在天地间就已经不错了。你们还要我有多优雅，有多绅士呢？世人之心，真是深不可测！

气得我正想嚎啕大哭，让苍天听到哭声，从今以后让星火人间不再有乞丐，让诗人把他的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收回去。

这时，屋外鸡鸣声四起。醒来之后，发现我好好的，还躺在床上。原来，刚才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