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膀胱结石是个小手术，就像结扎术，术后七八天就可以治愈出院。况且，我是全县泌尿外科的权威。”

 县中医院的主治医这么一说，我心里积压了15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父亲忍受了15年的病痛终于有头了。

 这15年里，父亲的病一直按照县中医院的那年B超检查，被误诊为前列腺增生进行治疗。半月前，乡镇卫生院B超又误诊为前列腺肥大。还被做B超的那个胖医生，推销了300多元10大包所谓他家祖传的草药，吃得父亲天天皱眉头，就是不见病情好转。这下可好了，父亲的病终于得到确诊，也就意味着能彻底根治。

 我心欢喜，就像坠入名曲《万马奔腾》的齐奏中：在广阔的大草原上，暖暖的春风，浓浓的花香，像云朵一样的羊群，还有自由奔放的马群…

 父爱是山，父爱是海。为了把我们姊妹四个拉扯成人，父亲什么苦，什么累，什么困难都能承受。去白雪皑皑的关山割扫帚，被群狼围攻差点丢了性命，他没有退怯；去酷暑如蒸的陕西当麦客，差点被晒死病死，他还是坚持熬了过来；去冰天雪地的新疆挖煤，矿井坍塌打断了他的脚腕，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也没有畏惧过。总之，为了抓养子女，父亲连自己最宝贵的生命都可以不顾。现在，父亲病了，我们做儿女的还有什么理由，不给他治疗呢？

 父亲做完手术后的第八天，外切口红肿得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主治医也没有来亲自来过一次，来看看手术切口愈合得怎样，就遥控着护士来把父亲的尿管给拔了，还说准备明天出院。

 这就是一个县级中医医院的“望闻问切”，不见患者，便能知病下药？作为人民的医生，对人民的健康，就是这种态度？我真为父亲的刀口担心！

 可是父亲听到要出院，高兴得像个小孩，从病床上下来，东走走，西走走，还不住地说，他这是在做出院前的康复训练。

 第二天，正准备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父亲下床走路时猫腰猫脚的，尤其是小便的时候，尿液直接从刀口渗出，痛得父亲哇哇直叫。

 是手术切口没有处理好？还是70多岁的父亲刀口愈合得慢？我感到茫然，十分地，不，应该是万分地茫然！父亲撕心裂肺的叫声，没容我多想，我赶紧到医办室求医，值班医生说，遇到此类情况，一般是谁主治谁处置。不巧的是，今天主治医正好休假，我没有时间多想，就根据医办室墙上提供的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主治医的妈妈。老太太有点生气：“你不打我儿子电话，搔扰我干啥，我又不是医生？”我说：“是院方没有及时变更医办室的电话表，造成了错打，请您谅解。”老太太才把电话转给了儿子。

 这医院处处捉弄人，打个电话都要挨训。医办室墙上的电话表都是错的，还说什么“救死扶伤”的大话！

 过了一会，值班医生接到主治医的电话，把父亲领到换药房，又给插上尿管引流器，再给清洗了刀口。父亲痛得咬着牙，满脸是汗。

 记得小时候，看见对面山青青，云白白，路近近，似乎三两步就可以跨上去玩的。可是，要真正爬上那山，路程却是特别特别的遥远，几道道沟几道道坡的阻隔，又让人觉得，要爬上那山好像是一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这父亲的病，就像儿时的那座山，看起来近，爬起来远。不过，无论这山有多高，我都要登临绝顶，还父亲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让父亲安享这太平盛世的快乐年华。再说，再高再远的山，也超越不了父爱之山，我们做儿女的无论付出多少，都逾越不了这份父爱。

 最后，那个夸口术后七八天让父亲出院的主治医，不得不承认是手术缝合线掉了，造成刀口缝合失败，以致切口感染发炎，急需二次手术。

要70多岁的父亲再承受一次疼痛，我非常生气。为了父亲的病，在熟知医院潜规则同学的指点下，该打点的我都一项不少地打点了，这主治医为什么还要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为了父亲的病，我忍了，为了这样糟糕的医风医德，父亲只好再次忍受人为的病痛，再次接受切口感染清楚手术。

应该住院治疗八九天的手术，父亲却住了80天。80天的病房生活，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磨难，在不知不觉中父亲的耳朵有点聋了；在缺少阳光的病房里，我虽然没有变成“白毛女”，却变成了“白面人”。

后来，据熟知内情的人告诉我，是主治医打了一夜麻将，才造成第二天给父亲做手术的失败。我十分生气，想通过法律手段给父亲讨个公道。但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医院风气是大气候造成的；大气候既然如此，通过司法手段能不能给父亲讨回公道还是个未知数。再说照顾父亲已经忙得我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想司法维权的事情。

以前，有传言，一个产妇没有给接生医生送500元的红包，到接生时，带气的医生差点连她的肛门给扯开了。把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医生，塑造得跟浑水猛兽一般，说什么人都不敢相信。可是后来，我开始半信半疑了。因为有了父亲住院的亲身经历，因为在县中医医院办公室里，我还亲眼看到一桩桩一件件，关于主治医理直气壮地笑纳患者钱物的实例。也亲眼目睹了院长的弟弟，不学无术，居然还是医办室的主任，而且因为醺酒上班迟到了还要耍酒疯骂人。我也亲眼目睹了中医院的每一个患者，每天必须接受电疗、针灸、艾灸、针刺等名目繁多的中医疗法，折腾得病人喘口气都难。这县中医医院简直把患者当成了“唐僧肉”，院方还特意安排了那么庞大的所谓护疗团队，排着长队轮流等候着非要“吃患者那一口”？当时，我也曾经想过，根据辨证治疗理论，患者不同，病症不同，所选择的治疗方案应该不同。可是，这中医医院的中医疗法好像是万能的，所有患者必须一项不漏地接受他们所推出的每一项中医疗法！更为可笑的是，还有一位痔疮患者接受艾灸住了一月医院，到出院时主治医才发现，该患者艾灸的位置错了，就把护理人员骂了个狗血喷头，以对比自己作为医生独有的高度责任心。

  后来，随着中央“打虎拍蝇”的深入，社会风气以及各行各业的风气大大好转，医院的医风医德也变好了许多。据说，县中医医院，把原来所谓“发扬中医精华”的对患者无益的治疗全部取消，让患者省心了许多，还给患者节省了一大笔没有必要的花销。看病送钱送物请吃请喝的潜规则也一下子没有了市场，群众看病要承受“双魔”即“病魔和人魔”的双重蹂躏的时代，一下子一去不复返了，特别是那可怕的“人魔”，随着一位年黑色收入80万的妇产科大夫被严惩，“人魔”就一下子不见了，“为人民服务、救死扶伤”的传统医风医德又回到了人民医院。人民从“反腐倡廉”中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人民也打心眼里拥护“反腐倡廉”是一项英明决策，同时也渴望能把直接释放更大正能量的“反腐倡廉”，从范围上再扩大一些，从深度上再下沉一些，从力度上再加大一些，彻底还人民一个风清气正的朗朗乾坤，正如资治通鉴所说“小医治病,中医治人,大医治国”。

大病治好了，小病也就不治而愈。这一天，终于被我们给等到了。爸爸不该有的痛再也不会在其他乡亲的身上重演了，人们渴望美好生活的愿景也不再遥远。

原创时间：2012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