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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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故地遗梦
泉河的冰层，已经消融。河面波光粼粼。两岸崇山峻岭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绿衣，春天来到了泉河。
像往年一样，泉河清澈的水流缓缓流淌出生命的活力。不同于往年的是，从泰昌轩传出曹幼悟的预言，说天象仿佛要出劫难，致使不少人忐忑不安。
曹幼悟的预言没有能左右泉河县高层的决策。他们要抓住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运筹帷幄，大手笔地制造轰动效应。这些，断不是曹幼悟能够预言的。所以，曹幼悟耸人听闻的预言，很快被人们忘得一干二净。
年前，县长王汉树煞费苦心，想出一个点子，以省环保局的名义邀请全省环保专家学者在泉河召开研讨会，围绕泉河县工业区可持续发展开展调研，借助专家学者的影响力为工业区推波助澜，总结成功经验，最后向国家争取一笔项目资金。
泉河火车站。省环保局副局长耿清木一行三人下火车后，被一辆银灰色面包车接走后，不知去向。
副县长张光进得知耿清木一行不知去向的消息，神经骤然紧绷，赶紧给环保局局长孙万策打电话，叫他迅速查明情况。孙万策说，耿清木一行可能住在小旅店里。张光进急不可耐地叫他尽快派人去挨家挨户找。转念一想，还是亲自出面为好，于是便叫上司机，带上办公室副主任江通海风驰电掣般直赴怡香街商住区……
在怡香街中心区有一家叫怡香班的老茶馆，是一处有些来历的古建筑。明代风流才子唐寅曾数次在此逗留，他笔墨下不少仕女的原型就取材于泉河。如今，怡香班与茶道精神已大相径庭，麻烦不断。张光进并不担心耿清木误闯怡香班，只是担心被别有用心之人捕风捉影制造桃色新闻。
张光进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在前些年里，有不少外地客商前来寻找投资机会，一不留神，就鬼使神差地栽倒在泉河，身败名裂。当时，县政府下决心对从事色情营生的娱乐场所给予取缔。在一次扫黄专项行动中，一个台商在怡香班嫖娼，被县公安局抓了现行，罚款3000元。第二天，这个老板一气之下将斥资6000万元的项目撤走了，在全县引起不小震动。
……
耿清木一行确实住在一个小旅店里，小旅店叫蓝天旅店，坐落在城南。宁静、闭塞。
耿清木是带着省政府的任务来泉河的。长期以来，泉河人思想观念陈旧，历任官员不思进取。耿清木不知道他此番泉河之行会给泉河带来多少福祉，内心充满着矛盾。
耿清木有好几年没来泉河了。这次来，他希望看到以粮食、棉花为经济发展主导产业的泉河县贫穷落后面貌有大的改善。然而，眼前的泉河县城，满眼是高高耸立的烟囱，天空灰蒙蒙一片，环境污染的程度比起省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大失所望。
耿清木一行是被蓝天旅店周老板接到旅店的。
周老板为耿清木泡了一杯泉河毛尖，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茶香。耿清木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茶，嗅嗅，是40多年前那股醇香，令他心旷神怡。他边喝茶，边翻阅着一个日记本。日记本纸张已泛黄，上面的诗行依然使他勾魂摄魄：
大巴山脉之巅涓涓山泉，
一路缓缓向东，
她自由地行走，
汇聚成这条流光溢彩的河流。
渔舟唱晚，
两岸绿洲。
伊人哟你掩映在天边，
与云霞共逗留。
听不到你的歌唱，
看不到你的倩影和灵秀。
但见岁寒松涛，
让我心扉情愁。
我的缠绵依然，
犹如泉河的细流，
我的笔却书不动。
好想让你温暖我僵硬的手，
用我的诗行陪你天长地久……
这是耿清木当知识青年时写下的有关泉河的诗歌。他曾梦想成为一名诗人。他回味当年写下的幼稚诗句，唤起了他对年少时的纯真灵魂的缅怀。
“──松子酥糕！”窗外传来一阵似曾熟悉的声音，由近及远，此起彼伏。耿清木心里一动，不由得一阵兴奋。“松子酥糕”是用麦芽加松子熬制的一种酥脆甜食，是产自于上泉河畔最著名的特产。他打开窗户，探出头，循着叫卖声的方向，想看到叫卖的女人。然而，那个女人早已消失在街巷深处。——原来，那个女人的叫卖声及其场景只是他的幻觉。
他略有失落，随即打开电视机，看看当地的新闻，然后到泉河县政府跟县里官员去打照面。
“耿局长，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到酒店看一下会议室？”秘书小陈和省环保局监理总站站长夏保俊在门外敲门。小陈喊道。
耿清木叫他们进房间说话。夏保俊进门说：
“我和小陈去看会场布置，顺便就大会生活安排同县里领导商量一下，耿局长您有什么要求？”
“去干什么？──老夏，是我没跟你交代清楚，会议由县政府统一安排，不用我们管。”耿清木说，“我们自个找地方住下来，是为了避风头，晚上才能好好休息。老夏，天黑以后我们跟县里领导去打照面。”
夏保俊和小陈开门出去，走廊里迎面见周老板领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来，周老板对夏保俊和小陈说，县里领导看你们来了。来人是张光进和江通海，他们气喘吁吁，快步走到了客房门口。
“耿局长，您微服私访，让我们找得好苦。”张光进未待进门，迫不急待地说，“戴书记和王县长在市里开会，要晚上才能赶回来，我代表他们接待你们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老张，我事先没有跟你们打招呼，就住这里了。”耿清木握住张光进的手，“是打算天黑以后去向你们报到，还没来得及。我们……住这儿没别的，纯粹为了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休息好了，明天在研讨会上才有底气为你们摇旗呐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