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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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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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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杂想

酒店里这个床太软,身体仿佛被从万丈高空扔下,不断坠落着穿过一层又一层云朵,强烈的失重感使胸口无法呼吸强制自己翻个身换成侧卧,下意识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10:24。屏幕光刺得我眯眼,突然想起基督教,不知道上帝的圣光在守护圣徒的同时会不会比手机光刺眼。

平常在家这个点我早就睡得东倒西歪。按道理一个正常的18岁青春期少年,应该是对于酒店这母亲一样柔软的床垫带着荷尔蒙的向往。可我至今没有女朋友,所以从未体会过其他男同学们泛滥的伟大父爱和保护欲。我还是喜欢我家里老女人一样的硬床板,相比之下那个对我更有母亲的感觉,毕竟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至于我母亲?除了给过我体内一半的染色体,我实在不能再抠着脑壳想出更多东西。

就这样我又翻来覆去几个回合,还是变成最开始的木乃伊。眼珠子瞪着酒店天花板,凝固的堵住我两个瞳孔,以至于有几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睁着眼,眨巴几下发现可以闭上,那应该是真的睁开了而不是我已经开始做梦。我是拒绝和张飞一样睁着眼睡觉,结果被人砍了头都没察觉,因为形同虚设是一个很可怕的成语。本来这酒店勉强带着褶皱的窗帘不可能是可以挡住外边公路上五光十色的高档货,可无奈我从小有点夜盲。因为小时候偏食,被鱼刺卡过很多次之后,一棒子打死了水里游的任何东西。每次弄了鱼,我奶奶就喊我吃,我每次都不吃,然后她就会歪着嘴骂我,可每次大致就是以各种说法激进地问候我那没良心的妈,以至于到后来听多了也就像开水烫死猪。她不明白我下决心虽然很多情况下都和吃多了要放屁一样。但涉及到我宝贵胴体的问题,我的毅力还是会爆发所谓人类的潜力。然后在我赢得这场相对文明的战争之后,奶奶就会最后杀个回马枪,“不吃鱼的小孩都不聪明”,直到今天我都很庆幸最后我没有变成智障儿童。可是不吃鱼会得夜盲症却是真的,只不过这个却从来没人跟我讲过。直到有一次和朋友一起去私人影院看完恐怖片,回到我家的院子里,那天楼道的灯被几个小鬼按开关不停闪着说奥特曼要来了;结果后来灯泡炸了,全部嗷嗷叫着哭回家跟老妈说怪兽把奥特曼赶跑了。于是上楼道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被儿童绑架犯套了个袋子在头上,只能使劲用指纹感受着楼道栏杆上资历深厚的积尘,可几十分钟前的鬼怪作祟,最通过抽象的心志影响具象到了下盘的稳度影响。一跤摔下去屁股找回了小时候偷溜去网吧被奶奶用布满老茧的手抓起衣架猛抽的感觉,第一次体会到周杰伦歌词里蕴含的回忆的感觉,原来我的回忆会让我屁股疼。于是在明白我有夜盲症的同时我还附加了一份成长的领悟。

外面路上时不时会有大卡车轰轰轰跑过,震的酒店墙呜……呜呜呜直叫,我有点怕它会承受不住而想要俯身膜拜过往神明。毕竟我明天还要早起去给隔壁肿瘤医院的姑姑带早餐。这几天我都在这照顾她住院,本来应该一放假就坐高铁回去见那几个一学期没见的铁哥们。但特殊时期要有特殊对待,我把票退了。如果它倒了,明天我姑姑就没了她的早餐,早餐还是很重要的。这也是我奶奶小时候常给我讲的话,就在每次她送我去上学我不想吃早餐的时候,她就会说:胃里面有胃酸,胃酸可以不停的消化东西,所以我必须吃早餐到肚子里给它消化,不然胃酸没东西消化就会消化我的胃。然后我就会发挥孩童时梵高那样精神病才有的想象力进行脑补,最后发现我整个人都会被胃酸给消化了这就十分恐怖了。

过了一段时间开始长身体之后我就再也没听过这些话,因为那时候我每天早上要吃两碗面条──否则我就不去上学。那段时间像田里施了大粪的白菜一样疯狂长个子。后来我就喜欢上一个女同学,还在英语书上写了情书给她:说我很不喜欢这个鸟语课,我奶奶在家看电视,电视里说洋人都是坏的──老人就喜欢看抗日片,那时候的我还不能分清不说中文的所有人种。他们欺负我们让我们吃不到面条只能挨饿──那个时候面条是我觉得世界上除了那个女孩喜欢的东西,其实直到现在我也很喜欢吃。我觉得我就是保尔,你就是冬妮娅,我想带你和我每天一起过早。我爸单位那时候经常给他们职工发福利,什么电饭煲、微波炉、鱼肉蛋。然后有一次送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爸就给了我奶奶,要她逼我读因为古人有云,知子莫若父,我爸明白以我的尿性定是不会对此书产生半分主动的兴趣。事实也确实如此,看到书名的时候我是很拒绝的,因为我个人相对于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这个事情还是对煎饼是怎样烤出的感兴趣。可是那时候处于被压迫阶级,在统治阶级的要求下和一只待宰的年猪没有区别,只能一边嚎叫着一边硬着头皮读下去但不得不说名著就是名著,读到后来自然而然被保尔这个小伙子吸引了,特别是他的几个女朋友。

“嘭嘭嘭……”敲门声响了起来,我听到隔壁的房门缓缓打开以及一秒后快速关闭的声音。“嗯……”我轻轻哼了下,再次侧了个身,哼声有点像屙屎时的那个哼法。我知道那个敲门声代表着隔壁的小哥想缓解在外出差的孤单或者旅游之后的疲惫。因为晚上从医院回房间时我有捡到从门缝下插进来的小卡片,上面就有这样一行介绍,然后还附加了几个大彩字──保健中心。反正睡不着,我把耳朵竖成一张网来吸收房外的动静──看看会有多少疲惫旅人和出差人士。结果加大马力的耳膜被手机突然“嗡”一声吓了一跳。估计是谁给我发的QQ讯息,顶着光看过去,屏幕上显示某个特别关心发了条说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被我加了特别关心,就仿佛我自己都不知道和鱼革命了这么多年的最后会被烧烤的鱿鱼给打败──虽然我只吃烧烤的。但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尊重,我还是礼貌性的思考了一下他是否找我借过钱,不然我觉得这个人没有其他机会出现在我这一组意义重大的分组中。比如我人生第一个特别关心,就是我前前前任,不过我并不是在和她搞对象的时候分配的她,搞对象的时候连牵手都觉得是不可饶恕的浪费时间,哪还有空去弄这些闲得发霉的玩意儿。在我爱她爱得头昏眼花,连蹲坑时看拉出的屎都能想到她的时候。她屁颠屁颠跑去做了另外一个男人眼中的屎。于是我果断把她加了特别关心,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不晚是不晚,但是我估计以我这鱼一般的十秒钟记忆能力,十年之后早他丫把这破事忘成脑后劫灰。就仿佛你大张旗鼓对全天下人喊出要为父报仇,结果天下人从四面八方带着瓜子西瓜赶来,万事俱备的时候,你一拍脑袋,忘了自己杀父仇人是谁。所以顺理成章,她成了我第一个特别关心,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十年之后怎么报仇。但是这和你没钱买还是要加某宝购物车一个道理,这么一说你们应该没人不懂了。

懒得去思考那么多,看了一眼之后把手机扔到了一边。扔完之后发现忘了黑屏,又摸过来把屏幕黑了一遍,再扔到同一个地方。这过程有点像我高中练投篮,偌大的操场,劣质塑胶被太阳烤的冒泡。其他半场都有好几个光膀子高个子男生在那潇洒飘逸的打球赛,来来往往抱着饭盒、泡面的女生瞪着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敲打他们,经常走着走着几个丢了眼睛的女孩子就撞成一堆。只有我这个半场在他们那会自动生成过滤效果,因为她们都不喜欢看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男孩子练定点投篮。所以我就没有烦恼的认真学了三年,练了三年球,只要站在我那两个脚印的地方,我倒着投都可以进。可高考这最后一球,在要进框的前一秒,终于是经受不住三年来我的折磨,自爆身亡。于是我仿佛泄了气的野鸡一直垂着头直到不得不去上那个半路杀出的大学,就像郁郁寡欢的妓女在见到拉皮条的走来之后,立马舒展笑容变成清纯美少女,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接客了。为了生活,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像一个坐在房里偶尔伸长脖子看看拉皮条的有没有过来的妓女。

“呼...”一个巨大的哈欠快撑破了我的嘴,把我从昏暗且散发劣等香水味的小房间挤回到了酒店那完全堆满黑色但没有便宜香水味能缓解我恶心的小房间。困意的泪水开始从眼角疯狂挣扎出来迷糊我的晶状体。尽管都看不见,但我终于还是象征性的放过了站岗一天的眼皮,我觉得从人道主义角度考虑我应该让他休息一下。它感动不已地颤抖了两下,我示意它不用这样,它才努力平复下来。我觉得趁着天时地利人和,我该睡了。可我那不知又坐上哪班航班的脑子,跑到了我奶奶那。大概是刚刚那两滴眼泪让他想起了上次大败而归的耻辱,那一次脑子和泪腺的对抗,泪腺在情绪这个墙头草的带领下,杀的脑子一片狼藉。

那天的记忆整个都是白茫茫,一条条白头巾像山头雪崩而下的巨流在大厅里晃来晃去,满厅的哭声卷得得我反胃。我把自己插在角落椅子上,仿佛展台里被囚禁的象牙,面如死水。可不断有风从门口跌跌撞撞闯进来,米粒般的眼泪齐溜溜出击表示反抗,宣示着风成功的在死水里搅起波澜。我看着半寸玻璃下石膏像般木讷的奶奶,自己也被刻成一个流泪的雕像。

此刻的我只觉得头晕脑胀,眼泪是大脑的血液,现在大脑失血过多,整个苍白无力。分不清是眩晕感还是倦意,就像我分不清此刻的眼泪是回忆的虚影还是现实的写照。四周被黑色包围,又恍惚间堆满了儿时田里满场的积雪,我穿着奶奶硬套给我的笨重黑羽绒服撒开步子在雪上奔跑,然后蹒跚跤摔倒在白野之中,一只不知道什么鸟从天上飞过,它拖长嗓子不停叫着,空旷的雪地上叫声围着我一圈又一圈盘旋。我从鸟的眼珠子里看到了下方的自己,又仿佛我变成了那只鸟,分不清是鸟还是我越飞越远,而地上的那个我越来越小,最后鸟消失在云里,地上的我变成孤独的黑点缩在满屏的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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