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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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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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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情缘录

中篇纪实小说

爱恨情缘录

佛说“心有所念,必有所欠。”世间所有的缘分,莫能逃离。所有的缘分,只有一心系念,才会存在。你若要一心忘却某人,最终,缘分也会因此而灭。所以爱恨因缘,难逃一心。

--------题记

第一章 春

一场春雨洒落之后,又放晴了,鸟儿都跑出来吱吱喳喳欢快地叫着。

衡阳市最美的西湖公园,水泥路面上,一些湿湿的落叶乱打旋儿。

那一年,南生风华正茂,不到20岁。

留着长发,穿着喇叭裤,乍一看去,像一位玩世不恭的古惑仔。

那天下午,他和往常一样,和我一起,一人抱着一把吉它,在湖边一座小亭子里,同时拨弄一首曲子。南生弹得很投入也很优美,弹着弹着他眼里溢出了泪水……

忽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小哥哥,你们弹的曲子是《少女的祈祷》吗?

我们俩同时抬起头,都惊呆了。

一个留着刘海、像日本姑娘那么温婉的女孩,正痴痴地盯着南生。

南生傻傻地站起来,手足无措。

见他那么害羞,那个女孩先是扑嗤一笑,紧接着从背后书包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南生,示意他擦去眼中的泪花。

后来我们知道女孩姓高,冶金中学高三学生。她妈是大学钢琴老师,一半日本血统,因为家庭熏陶,小高从小学会了弹钢琴,也有点熟悉南生所弹的那首曲子名。她的父亲是衡阳冶金厂总工程师,她的外公是一位日本人,可能因为混血的原因吧,她长得特别美,美得炫目。故当女生提出要跟南生学吉他时,哪怕我站在一旁边也是羡慕极了。见南生紧张得语无伦次,我赶紧给他使眼色,并且鼓动南生收下这个“学生”。

南生和我是冶金子弟中学同学,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他是那种不太敢和女性讲话的男生,虽然已经参加工作三年多了,但在认识这个女生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他和哪个女孩有过较多接触,更不用说更加亲密的接触了。因此他当时也确实没胆子收下这个漂亮的女学生。

经过我的不断鼓动,他终于面红耳赤地答应了教这个女孩学吉它。但后来当他得知女生的家庭背景后,又吓得也不敢敎她了,坚决地要和这个女生断绝“师生关系”。不料这个女生很痴情,天天一放学就去公园等南生,根本不管南生提出和她断绝师生关系的一堆托辞.....

如果不是这时发生了一起意外事件,也许,这么一对少男少女的关系,也就会这么微妙地维持着,直到,这个女生渐渐长大、成熟,直到这个女生觉得师生关系不可越,放弃了。

这么一起意外事件,也导致了一个凄美的故事,必定发生。

一天,南生去参加冶金俱乐部业余乐团的排练,很意外地见到了那个女生也在参加排练,这个女生参加排练的是一个舞蹈节目。

那次我没在场,但是南生在事后把当时的情形告诉我了。

女生一见南生高兴极了,小哥哥长小哥哥短叫个不停,而且硬缠着南生把上班地点告诉她。当时南生在冶金厂四金工车间上班。自此,一个伴着琴声、歌声,伴着激情和浪漫的师生恋,伴着灵与肉的爱情故事开始了。

女孩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生,有她妈妈所遗传的艺术细胞。我听过她弹的钢琴曲《致爱丽丝》、《蓝色多瑙河》、《童年的回忆》几首曲子,南生的吉他水平远远高于我,他们经常一起合奏,我只能在一旁当听众,女孩的一位叫静的女同学有时也会在一起,我和静就在旁边看着这对琴瑟和鸣的演奏情侣,心里暗暗为他们祝福。

一天下午我在家里吃饭,南生兴奋无比地跑来找我,神秘兮兮地说:“马辉,昨晚上她亲了我!”“她亲了你?”看着南生一脸的幸福,我非常好奇地问:“真的吗?是你主动还是她主动?那后来呢?”当年我们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什么都不懂,所以很想知道南生那天晚上发生的让我血脉贲张的全部情节、所有细节。

当时家里有人,南生拉着我,一起去了冶金厂钓鱼台旁边的夜宵摊子,开了二瓶啤酒,叫了几个熟食,边喝边给我讲前一天晚上他与那个女生所经历的情景……

现实并不总是那么美好,尤其是少男少女的爱情。如果20岁的南生也算少年的话。当时南生清楚地意识到,他的那位女学生现在爱上了他觉得幸福,那只是瞒着她的高知父母,如果她的父母知道她中学还没毕业就在谈情说爱,一定会出手反对这件事的。

不过,还没等她的父母出手阻拦,另一场风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了。更加令人想不到的是,卷入这场风暴的,不但包括他们二个热恋中的人,还牵涉到我和其他许多人,出现了一些由砍刀、追杀、流血、抓捕、逃亡等等这些和爱情格格不入的元素。

那是在南生与女生的地下恋情已经半年多的时候,女生也快要高中毕业冲刺高考了。突然有人打电话到了南生上班的车间,对南生说因为那个高中女生的事情要约上南生好好谈谈。后来我们了解到,打电话的是那个女生的一个狂热追求者,在衡阳市青少年业余乐团认识那个女生之后对她展开了狂热追求,这个男孩的年龄不大,但是家庭背景深厚,据说父亲是城北区公安局副局长,叔叔是市里一个什么局局长,爷爷是刚刚退休的市人大主任。

南生听到这些信息之后,人都吓得有点懵了,脸色也已变了,连忙问我怎么办怎么办。

相反,这时候的我还算比较冷静,我问南生:“他约你在什么地方见面?”他说在解放路旁边的新华酒楼内,我一听马上想起了一篇小说《血溅新华楼》,如果两个情敌一见面就动起手来,小说现实版发生了,怎样办?很危险,不能去。

对方见南生在约好那天没去,又打了几次电话过来挑衅,彻底把南生也激怒了,双方约在周六晚上在三中操场上见。对于这么一次约见,我当时就认为相当于约架,劝南生别去,但南生盛怒之下,根本不听,我也无奈,只好为兄弟两肋插刀了。当时我们估计对方一定会来不少人,于是也约了五六个人,包括了初中同学姚昌龄,这是一个敢打敢冲的厉害角色。本来南生想找初中同学雍自建参加,但雍自建周日去外婆家了,还有德国佬,打架也挺厉害的,但德国德与罗敏关系比较好,跟我们没有什么深交,所以考虑来考虑去也没有叫他了,最后另叫上了高中的两位同学,。

星期六晚上,三中的老师学生多数已经回家,我们五个人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姚昌龄手上拿着一根棍棒,其他的人都是赤手空拳的。我们刚刚进入操场,就看见大约10多个社会青年模样的人,个人手上拿着长刀、木棍,一见到我们就围了上来。其中一位领头的悍然出手,用刀架在南生的脖子上狠狠地说:姓凌的,你到底要不要把高妹妹让出来?我一见这个情形就知道坏了,那个家伙为了抢女朋友过来拚命了!当时的情形,也不容我多想,我正准备上去跟那个领头的人说说好话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在我身后的姚昌龄突然猛扑上去一棍子就打在那人手上,把刀打落在地,同时大喊一声:快跑!

我一看姚昌龄已经把对方的刀子打脱,也立马一脚踢开了身边的一个持棍者,转身就跑,只听到我的后面有几个人追了过来,喊打喊杀,我也不敢回头,拼了命地往厂区方向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终于回头,已经看不见追赶者了,这才发现自己狼狈极了,脚下鞋子跑掉了一只,衣服也被追赶的人扯烂了一大块,幸运的是没被挨上刀子棍子。慢慢地召集了另外的同伴后,我们发现,共有三个人受伤,南生的胳膊上被砍了二刀,伤的最重。姚昌龄最精,跑得也最快,啥事都没有。

受伤的南生住进了冶金医院,高妹闻讯赶来,抱着南生哭成了泪人,另外二位高中同学受了一点小伤已经先回家去了。我建议立即报警,姚昌龄不知是否有案底,反正一直坚决不同意报警,南生也大声反对,“听说他爸爸是城北公安局的头,我们报警反而把我们抓了怎么办” ?

南生虽然受伤了,但这小子也因祸得福。住院的那几天,高妹几乎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他,南生总是用手受伤不能吃饭为由让高妹喂他,有一次高妹还为他带来了一壶鸡汤。当时,我们在一旁看着的兄弟们那个羡慕嫉妒恨呐,心想南生这家伙也真是有福气,我们为了他谈女朋友差点丢命,你却在那里秀恩爱,我们连一个盒饭都没得吃。

我们当时分析那伙人肯定不会罢休,但也不敢肯定他们会来红的还是黑的,是继续打打杀杀还是会动用他父亲的关系报复我们。

我们还没等到这伙人的消息,却等来了高妹的爸妈。

南生住院的第三天,病房里来了两位气质高雅、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女,一进来,就拉起坐在病床边的高妹,对她说,你先回家吧,我们与他谈谈。然后转头对我说,请你也出去一下。

我立即猜出来人是高妹的爸妈,与高妹一起走出病房。在外面,高妹告诉我,她爸妈己经知道了她和南生的事,因为她已经进入高考复习阶段,父母坚决要求她和南生分手,一心复习,但她不想离开南生,甚至准备放弃高考,我一听马上劝她不能放弃高考,她只有把高考考好了,才能更好地和南生在一起。

高妹的父母在病房内与南生谈了两个小时,具体谈了什么,南生事后也没说过。他们出来时把高妹带了回去,她爸临走时还握了我的手说句“小马,让你见笑了”。我们早知道高妹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这时见了他们真的为他们讲话的语气和礼仪而折服。

高妹被父母带走后,我看见南生在病床上低着头一声不吭,样子很痛苦。过了几天,我终于知道了答案,高妹的父母亲自找到我,把一张高妹写的一张“生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的条子交给我让我转交给南生,并再一次向我和南生因为他们女儿的事而遭到别人追打和伤害表示了歉意。

南生失恋了,那些天,他痛苦万分,到了晚上整夜失眠,有时候,他会抱着那把吉他,在医院院内树下弹着那曲巜少女的祈祷》,有时用嘶哑的嗓音弹唱着悲伤的情歌,诉说对高妹无尽的思念之情,我分明看见了他眼中流下的滴滴清泪、分明听见了他忧伤撕裂的心在流血........

南生失恋的那段日子,一个本来瘦弱的身躯变得更加瘦小。我不禁想起了那句“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词句来,虽然我们几位兄弟可以为兄弟冲锋陷阵,与他的情敌干一仗,但失去高妹的现实我们谁也无法帮忙,也只能不断劝南生接受现实,先安心治伤,并且时刻防范那几个家伙跑到医院里来补刀。

我们天天担心着对方的报复,也天天盼望南生康复出院避免再次伤害。但,担心的事情还是躲不过,不是被补刀,而是更加让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南生因为自己写了一首歌词而跟我交流找乐团的张老师写曲的时候,突然二个参与干架的高中同学急匆匆地跑到病房来,紧张地对我们说:姚昌龄被城北局的警察抓走了,可能还会抓我们其他人,他们二人准备先跑路了,我们俩也要躲一躲才行。

我们虽然也知道那个家伙的父亲是城北分局副局长,也估计那个家伙一定还会找我们麻烦,但没想到对方的动作那么快,南生住院不到10天,对方就会动用警力先把昌龄抓进去,一般说来,抓人也得先办手续、先进行一些调查,也要几天时间的吧?后来才知道姚昌龄以前因为打架留有案底,所以办起手续特别快。而我觉得自己平时也没干过违法乱记的事,即使对方有当副局长的爹,也不能想抓谁就抓谁啊?而且对方带了刀,我方除了姚昌龄带了一根棍子,其他四人都没带任何武器。

在南生面前我还是故作镇静,每天仍然去医院,不停地安慰他说不怕,我们只要没干违法的事,警察肯定不会来抓我俩。不过说实话,

我的心里还是挺恐谎的,那一年是1983年,正是严打的年代,万一对方滥用职权把我们关进小黑屋屈打成招怎么办呀?

1983年7月,我也在为参加第二次高考作准备,准备报考法律专业,对法律还算有点懂。我的考前补习班老师是冶金厂法律顾问室汪光明律师,星期六晚上,我买了一点水果找到了汪光明律师家,把我们的事情跟他说,询问他我们这种情况是不是违法,他详细地问了我那天打架的经过,然后明确地说,对方拿刀的应该性质更加严重,你们本来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但对方有公安关系,这样吧,你写两封信,把事情经过详细写一下,一封寄给那个男孩己经退下来的人大主任爷爷,一封由汪律师递呈送当时的市政法委何书记。

不久信送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封信起了作用,我和南生度过忐忑不安的一星期后,那边有回音了,指明叫我去谈谈,时间定在星期五的晚上,地点在那个家伙的家里。一看谈判地点在公安局副局长家里,我的头都要炸了,万一谈判破裂对方将我暴揍一顿怎么办?万一有警察把我直接带走怎么办?

在医院病房,我跟南生有了这么一段对话:“不能去”,南生说,“不去怎么办,事情发生了,他们那么大的能量,我们能躲过去吗?”

我说。“那我陪你去,要打一起打,要抓一起抓”南生又说。“不行,你手上的伤还没好,万一动起手来还会是我的累赘”,我故作轻松地说,“如果我真被他们抓了,你在外面还能营救我,如果我们都进去了,谁救我们”。“兄弟,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南生一把抱住了我,用受伤的右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久久不愿松开,我知道他哭了,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第二章夏

周五下午,我跟单位请了假。1983年7月我己经借调到冶金幼儿园给幼儿们教画画,一星期只上两天半的班,而且請假很方便。为了向对方表明自己不是混社会的,虽然是夏天了,正常都穿短袖衫出门,但我特意买了一套很正统的中山装换上,又给汪光明律师打了电话,把对方要约见谈话的情况说了一下,汪律师告诉我不用怕,写给何书记的信己经送达,何书记表示会过问这件事的。不过汪律师提醒我,对方那个小子叫肖丁,因为背景深所以平时很会来事,我即使谈不成也不要发生冲突,实在不行可以先做一些让步或撤出来。

晚上七点,我在家里草草地扒了几口饭就出发了。那晚雨下得特别的大,路上行人稀少,这种天气让人心中更加悲怆,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跌跌撞撞地花了近一个小时,我才从冶金厂来到了城北肖丁家,按照告诉我的地址肖家在三楼最尽头那家。当我要敲门时犹豫了,进还是不进,如里进去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又不能不进,虽然这不是风高月黑夜,堂堂的公安副局长家不会有绑架、更不会发生杀人案,但进去被人狠揍一顿也完全可能发生。

当我在门口徘徊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约摸30多岁的年轻女人出来了。后来我知道,她是肖丁从市人大退下来的爷爷后来找的年轻老婆。我一愣,赶紧问,请问这是肖丁家吗?话没落音,门后闪出了那位仇敌肖丁,凶狠地看着我,说:就你一人,姓凌的没来”?

“他有伤不可能来,我可以代表他来谈”,虽然内心紧张得要命,但我表面上故作镇定,我不能在气势上马上怂了啊。肖丁一听这话马上暴跳起来,不料后面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吧”。我没理会他,径直进去了。我看到说话的是穿制服的中年男人,估计是肖丁父亲,里面还有几位男子不认识,紧紧地看着我,眼中透出不善的神情。我装作毫不在乎,跟着肖丁父亲进了里室。

“你跟何书记是什么关系?”刚一坐下,肖丁父亲第一句话就这样问我。“啊,那个何书记吗?他儿子跟我小学同学,也是好兄弟,小时候我们在河里游泳我救过他的命”。听肖丁父亲的问话,我突然想到了何书记可能己经过问此事,马上编出了这么一层关系,其实鬼才知道何书记到底有没有儿子。

“哦是这样啊”,肖丁父亲语气变得客气了。“肖丁,去倒杯茶上来”。“你看发生这种事情,你们先动的手,你们的人也被抓了,你们这事打算怎么办?”“不对,是您儿子拿着刀棍还来了这么多人,被抓的姚昌龄也只是把你儿子的刀子打落在地,我也已经咨询了律师,像他这种情况属于正当防卫,应该马上放了他才对。”

发现对方似乎忌惮何书记,我顿时心中有了底气,开始据理力争。“什么?你还敢怎么说”,在一旁的肖丁马上叫嚣起来,“你回去告诉姓凌的,不离开高妹,我下次要断他一条腿”。 我一听肖丁怎么嚣张,气愤极了,血往头上涌,不顾一切地大喊:“你拿刀砍人己经犯罪了,你爸是局长就可以目空一切啊,我也告诉你,何书记己经明确说了,不管是谁?都要依法办事”。

我的喊声刚落,在外面房子的几位男子突然推开门,朝我围上来,其中一位腰间挎枪身穿便衣的男子恶声恶气地对我说:你这个乃几这么牛逼?敢对我们局长大叫大嚷的,信不信我现在整残你!”一看这架式,对方肯定有备而来,我知道坏事了,硬着头皮放小声音:我也不是对肖局长的,今天也想和和气气到这里谈事的,肖丁刚才是冲我发火,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肖丁父亲看到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继续谈,叫那几个男子和儿子到外面房,继续由他一个人跟我谈……

那天晚上我不记得是怎么离开那个家的,反正谈了半天也没有谈出结果,我提出立即放出我方被抓的人、赔偿南生医疗费的谈判条件,对方提出南生必须与高妹断绝关系(肖丁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并且必须在高妹同意与肖丁好上后可以放人和赔钱。对方的后面一个条件我根本无法承诺,因为高妹同不同意与肖丁谈恋爱我是做不了主的,最后,谈判破裂。

谈判过去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刚上班,见到汪律师来找我了,告诉我一个可怕的消息,有公安昨天到厂保卫处来调查我的情况。“我没做任何违法的事,他们能调查我什么事情?”汪律师苦笑了一下:"你以为你沒犯事就不能调查你,他们随便找到一个借口就能把你逮了,你还是先避避吧”。“那能否再找一下何书记,叫他们不要乱来”。“何书记下乡调研去了,你先不要被他们找到,等何书记回来,我再去想办法”。“谢谢你汪律师,今年我可能不能再上你的课和参加高考了,事情过了到明年再考吧”,我知道汪律师非常看好我,准备把我今后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律师。

当天下班后我一到家就开始了出外躲避的准备工作,幼儿园的美术老师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所以连假也没请,打算第二天一早坐火车暂时离开衡阳这个对我来说己经充满危险的地方。

临走前,我必须跟南生告别的。我知道他在约架的那个晚上没有动手,而且他是一个被害人,对方找不到动他的理由(二年后我才得知南生安全的真正原因,在这儿暂时不表)。

“你放心地走吧。你爸妈那边我会经常去看他们的,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去,在外面到处都要花钱”,南生说完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把钱给我。 “ 我不要,你住院还要花钱”,我一把推开了他手里的钱,

那时我们工资每月六七十块,南生肯定没有多余的钱。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瞥见一辆警车开往我家方向,不禁心中一惊!难道他们今晚就要动手了?看样子我再回家也很危险了,但我的钱和随身物品还没带上,怎么办?我决定先回家但不上楼,看看情况再说, 到家的时候,果然看到一台警车停在我家楼下,几个警察从楼上下来,可能是敲我家的门之后发现我不在家吧,所以他们下楼以后直接开上警车走了。我赶紧上楼进家,家人一见就揪着我焦灼地问警察找我什么事,“没事、没事”,我安慰着家人,一边抓紧收拾行李,带上一些钱,给家人说了一句“我出远门几天,到时候南生会给你们说清楚的”说完我出了家门。当天晚上我买了一张去上海的火车票,准备先去上海然后回宁波老家。我清楚记得,1983年8月1日,我因为触犯了一些权贵,也因为兄弟南生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踏上了一条充满惊险和意外、将会影响我一生的逃亡之路。

当我踏进车门时,火车就开动了,“好险,差点上不了车”,我看了一眼旁边满脸不高兴的乘务员,慌乱不已。

乘务员把我领到我的座位,我一看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子,偎在一位中年女子身上睡了,此时应该是晚上10点多钟,车上很多乘客或趴在小桌上或靠在坐椅上睡觉。

但我没有一点睡意,脑子不停地闪着警车、便衣、手铐这些东西,还想着警察未找到我,是否去医院把南生带走之类的事。还有那两个跑路的高中同学,现在躲在什么地方?我虽然跑了出来,但是以后怎么办?……

车内还算安静,除了车轮与铁轨的咔擦声,窗外的小雨飘在车窗玻璃上,突然间一种悲哀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

胡思乱想到了下半夜,旁边的女孩醒了,抬头望着我,我也看着她。我惊住了,那是怎样一位娇美的姑娘啊?头上乌黑乌黑的头发扎着一双辫子,圆圆的脸上隐隐若现的一对梨涡和一丝微笑,迷人的眼睛里透出无穷的温柔。“你是刚上车的吧?”她轻声地问道。“是的,哦不,我上来一会了”,我慌乱地回答她。说真的,高中毕业后,一直忙着复习备考、落榜后找工作、写写画画,从来没有深入接触女性,即使己经在借调在幼儿园教画画半年了,那么多幼师围在身边,我也没有对谁动过心,但现在,在我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上苍恩宠于我么?慢点,我是不是太多情了,人家女孩只不过对你说了一句话、微笑了一下,我就想入非非了?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问道“你从哪里来?坐车去哪里?”

她告诉我,她叫黎藜,上海人,西安交大文学专业大四学生,父母都在西安工作,这次妈妈到广州开会,她己经放暑假,所以陪妈妈到广州待了几天,现在从广州坐车回上海家中。

我也介绍了自己,说了姓名,浙江宁波人,在衡阳工作,在幼儿园当老师,准备参加第二次高考,梦想考进复旦大学,这次到上海想先去看看、了解一下这所大学。

我也不得已,只能隐瞒了逃亡的真实原因,总不能把在衡阳惹了祸被警察调查而跑路的情况告诉说吧。“幼儿园也会招男生啊”?听了我的工作介绍,她用手掩口吃吃地笑了。“是临时借调过去专门教孩子们画画,不是那种陪小孩玩的幼师”,我不好意思地向她解释。

见我这样紧张的解释,她笑得更开心了。"这位是你妈妈吗"?我指着正靠着睡着了的女子,冒出了这句废话,谁都看出她们是母女俩。“嗯”,她点点头。突然间我看她妈很眼熟,觉得她很像高中毕业那年看过的一部电影《苦恼人的笑》女主角潘虹,便悄悄地问:"你妈长得好像潘虹哦?"她莞尔一笑:“潘虹是我姨妈”,“是你姨妈?”我惊得差点叫出来。“她是我们男生心中的女神啊。”我这才明白她妈和潘虹那么相像而黎藜相貌中也隐隐现出潘虹的影子。

她忽然看到了我上车后放在桌上的一本诗集,“这本书是你的吗?”

诗人徐志摩,是我最喜爱的一位诗人。

我点点头:“是徐志摩诗集,你喜欢吗”?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黎藜轻声地朗诵《再别康桥》,“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我接了上去“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我停顿了一下:“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的眼睛紧紧看着我,眼神温柔极了,“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俩共同念出了最后一段。此时她完全沉浸在诗中,我见到她的眼中分明有晶莹的亮光。

我们接着谈起了文学,朱自清的《背影》、巜荷塘月色》,张爱玲的巜倾城之恋》、冰心的《寄小读者》,二人好象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天亮了,火车上广播里传出了歌声,她妈妈醒了,我们才收住口。

“你们一夜没睡吗?一直在说话?”听了她妈说的这句话,我的心里一惊,难道她妈没睡着,我们讲话都听去了? “妈妈,我们是老乡,他准备考复旦大学,刚才问我考试的事”?黎藜说完后撒娇地靠在妈妈的身上。

“他不是宁波人吗?什么时候在妈妈面前学会撤谎了”她妈妈笑道,果然,她妈妈没睡着,一直在偷听我们聊天。“阿姨,你们母女感情真好啊”。“你爸爸妈妈在宁波工作吗”?她妈很客气地问我。“不,我可没有你女儿那样有这么好的妈妈在身边陪伴,我爸妈早就不在宁波而去湖南工作了,把我留在宁波,是姑妈把我抚养大的”。

她妈妈爱怜地看了我,仿佛为我没有得到母爱而怜惜。“先洗漱一下,等会一起去餐车吃早餐”。

我刚要推辞,但她一把拉住我说:“妈妈都开口了,去吧”。

就这样,一天的火车上,我们一直在说话、吃饭,黎藜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小老虎,你多吃点”,我属虎她这么叫我。晚饭的时候,她趁妈妈吃完己离开,挟了菜放在我碗里”。“胭脂藜,我给你画张像吧”吃完饭我拿出准备好的笔和纸对她说。藜这个字是一种植物,别名胭脂菜,所以我叫她胭脂藜。“你是给我画儿童画像?我不干”。我笑笑叫她坐好,认真地为她画起了肖像。

应该说,这张肖像,是我学画三年里画得最好的一张画,当时餐车乘务员都以为我是美院学生,其实只是她长得美,谁画都会说好看。

当天晚上,火车到南京的时候她妈妈提前下车,临走前她妈郑重地给我说:小马,我在南京有事先下了,火车到上海的时候天还没亮,一路上还请你照顾一下黎藜。“请放心,我保证把黎藜平安送到家。”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承诺最后因为一个突发事件差点成了泡影。

火车到上海站时,天刚蒙蒙亮,下车时,我把黎藜的大行李袋主动提在手里,她也很自然地挽着我的手,平生第一次被女孩子这样挽着,我心里十分慌乱,说话也有点结巴了:“胭脂藜,现在我们往哪里走?”也许是大学生又是上海姑娘,她的见识多些,看我这么紧张,她又笑了:“先在前面看看有没有旅馆,给你安顿下来呀。”

第一次到上海,虽然是80年代初期,但上海的大都会气息十分浓厚,如果我是一个人走估计找不到北,但黎藜带着我很熟悉地穿过马路,然后走进了名叫石库门的住宅建筑群,在里弄里穿行寻找小旅馆,但因为时间太早,找到的旅馆尚未开门。

此时又飘起了毛毛雨,“小老虎,你提着大行李己经累了吧,先在这里息一下等我,我到前面找找”, “小心点,找不到赶紧回来”。知道她也很累,本来不想让她一个人去找,但这时天也渐渐亮了,也许她独自去找快一些,我叮嘱一句由她去了。

她走后我打量四周,看到是老式弄堂房顶的老虎天窗,它们在细雨里有一种精致乖巧的模样,那木框窗扇是细雕细作的;那屋披上的瓦是细工细排的;窗台上花盆里的月季花也是细心细养的。晒台矮墙上的水泥脱落了,露出锈红色的砖,也像是画上的,一笔一画都很清晰的。弄底的水泥地还在晨雨里头,山墙的裂缝里已经长出绿色的草。我站在巷子的尽头,在一户人家的屋沿下静静地等着,想着、往前看着。

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身影从前面慢慢走来,是她吗?不是她,迷离中,我分明见到了从初中时就深深地刻在脑海中的一位姑娘。

她“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默默行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是她,是黎藜

我分明见到的是戴望舒的《雨巷》中那个丁花香般的姑娘,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内心在狂跳,这是梦中吗?不是,真的不是。

那又应当就是一个梦,因为,这个瞬间出现梦景很快就被一个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残酷地打破了。

“小老虎,找到旅馆了”黎藜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她的背后闪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顶在她的脖子上:“不许叫,叫就杀了你”。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也被后面一人勒住身子,腰子上也被尖尖的东西顶住了 。

不好,遇到打劫的了!

这时我脑子立即闪过了肖丁那把架在南生脖子上的刀,妈的,第二次见到被人用刀架脖子,拚了!不行!这二个劫匪应该只要钱不害命,我看到吓得滋滋发抖的黎藜,又想起了向她妈妈保证平安护送她到家的承诺,顿时冷静下来,慢声对劫匪说:“你们不是要钱吗?都在我这里,你先放了她,钱都给你。” 那劫匪没想到我这么平静,愣了一下还真放了黎藜,她赶紧飞跑开了,我马上伸手在口袋里拿出钱包递过去,那劫匪一把抢过去,身后的那人也放开了我,提起我脚边的旅行袋,往前跑了。我一想,糟糕,我的证件还在钱包里,不知从那来的勇气,我大喝一声“站住”,劫匪一个愣神被我的喝声震住了,刚跑动的脚步停住了。“钱和东西拿走,证件还给我吧”。想不到,这帮劫匪还算有点人性,从钱包里拿出钱后把钱包还给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刚刚从一户人家里偷东西出来,见我们拿着行李袋,临时起意第一次打劫,然而这次打劫也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他们拿着钱再次逃跑的时候,天己经全亮了,一户人家开门出来,“有人打劫了”,我放声大喊,结果,不少人从屋里出来,追赶这二个夺路而逃的劫匪,把那个背着行李逃跑的小个子劫匪抓住了,很快几名警察也赶到了。

此时,黎藜已经回到我的身边,紧紧偎着我,身子仍在紧张发抖。“安全了,没事了。”我不停地安慰着她。“是你们被抢了吧?一起到派出所做个笔录吧。”警察对我们说。

九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己是中午,黎藜显得很憔悴,派出所派了一台警车送她回家,临上车前,她把一张条子塞在我手里,因为抢我钱包的高个子劫匪没有抓到,她把身上的钱全部给了我,坐上警车离去。

我在偌大的上海街上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从衡阳踏上火车那一刻起,我似乎进入了一种不真实的生活,火车上的一天二夜,先是和一位天使般女生结伴而行,梦景般的一起渡过,梦尚未醒来,又被劫匪两把刀子抵住了我俩的脖子和腰间,我竟然毫不畏惧地用钱包和他们交换人质,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小说都写不出这样离奇的情节,但这却又不是梦,因为我手上分明有她写的纸条,上面写着:明天下午3点,你到徐汇区衡山路5号找我,我等你。

住进旅馆,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我在街上买了一张地图,买了糕点,草草吃了一点东西,照着地图转了多条公交,3点钟左右到达了衡山路。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想到的是,到了衡山路5号约定地点时,我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后来我才知道,衡山路曾经在法租界,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众多文化名家和达官显贵住在这里,80年代这里是使馆区和高级住宅区,住着一些社会地位显赫的人群。当时我并不知道黎藜的家在这种以前连电影中都没见过的高级别墅群,她的家庭背景那么让人高不可攀。

站在衡山路5号门口,那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厚重的铁门,感觉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我是否走错了?但院子门口号牌上清清楚写着“衡山路5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按响起门铃。很快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很像黎藜的青年男子,微笑着对我说“你是马辉吧,快进来,我妹妹在等你”。

走进大厅,我被眼中看到的一切目瞪口呆。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米黄色的水晶吊灯发出暖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映出长长的投影,二个对称的欧式壁炉架,穿过宽敞的长长走廊,两面的名画里名人的眼睛像能攫住人的心灵。这可是80年代初期啊,我当时在衡阳冶金住的只有6平方米阁楼,而且还和我哥一同住 。

“小老虎,发什么呆,快上来”,黎藜站在二楼的楼梯间,伸出头,向我招手。

她把我领进了一间大大的房内,还没等我站稳便一把抱住了我,这时候,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们二人。

过了许久,她才恢复平静:“为什么,当时那么危险,你还敢让他们先放了我?”她问道。

“因为我承诺你妈要平安送你到家啊!”其实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是男人,就应该保护女人。

“刚才开门的是你哥吧?”

“是的。”坐下后,听了介绍,我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她的爷爷是一个民族资本家,解放前在上海开工厂,这房子就是开厂时买的,因为她爷爷又是爱国民主人士,所以这个房子没有被政府征收,由家人在居住。爷爷当时在北京任民革中央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她爸爸在西安造纸厂任厂长,妈妈是西安市妇联主任。她读大学前和哥哥住在这里,现在只有哥哥一个人住这里。

这时,我看到对面房床上放着一把吉它,便问那是谁的吉它。“我哥的,你也会弹吗?”

我点点头,她把吉它拿来放在我手上,我想了想,弹了我当时最熟悉喜爱的《爱的罗曼史》。

时间过得很快,她哥哥已经炒好了菜,催促我俩下去。我们在菜桌前坐下来后,她哥哥把装着茶一样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啤酒,刚由上海的小青年兴起喝的)的酒杯举起来说:“来,我敬你,感谢你保护了我妹妹,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

我看了一眼黎藜,她眼中充满感激和爱意,我知道她已经告诉了家人我们经历的事件,我也知道了,那一刻她已把我当作生命中不可而缺的人。

第三章 秋

该走了,该结束了,满桌的佳肴,身边一脸写满柔情的天使,宽大的美奂美伦的洋房,还是富有和权重的家庭,那是我高不可攀的,虽然都在眼前,但是离我那么遥远,就像那只啤酒杯里的泡沫,很快就会碎的。

我举起了杯,一饮而尽,向俩兄妹,也向自己告别。

尽管兄妹多次挽留,尽管黎藜对我说,过两天是她20岁生日,到时她爸妈会回来,还有她的姨妈潘虹、亲戚朋友会来给她过生日,所以这几天我就留在她家里……但我的理智告诉自己,我们之间差距太大,应该没有未来的,既然我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如现在就潇洒地转身离开。

见留不住我,黎藜从房内拿出一个新钱包,放在我手上:“为了我你的钱包也被抢走了,这些钱包里有500元钱和50斤全国粮票,够你用一阵子了”。

80年代初期,500元是一笔巨款了,但我不能要,我把钱全部拿出来, “那天你已经给过我钱,够用了,钱包和粮票我收了”。

“那我生日你一定要过来,我等你,”说完她换好衣服,送我去坐车。我俩在茂密的法国梧桐树下红褐色人行道上慢慢走着,上海秋天的夜晚,凉风吹来,树上盖满了一地的落叶,她紧紧地依偎着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以为我累了不想说话,也默默陪着我,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分别,我俩将会天各一方,从此再也没有相见…….

虽然己经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但晚上躺在旅馆的床上转辗反侧,我难以入眠。难道就这样离别了吗?对,应该给她写一封告别信,给她一个离开她的理由。

披上衣裳,我提起了笔:

《距离》

列车相遇,获亲尘诲,虽心心相印,却感山川间隔,千山万水。

诗情画意,历历在目,提起笔,却无从写起……..

轻轻推窗而望,夜人静,唯有晚风摇动一树相思.

其实,感情的某些片刻,并不比最美故事逊色。

从认识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世界便开始了诗一样的等待, 为一种没有结果的等待而等待。

然而,注定我们都是流浪的心

注定我们都没有相交的轨迹

我奔你而来 在灿烂的星河中

寻找你的星座

追踪你的声音

我气喘吁吁却心甘情愿做一抹色彩

涂上你的生命

让我面目全非的往事真诚而坦白

我想不出你风尘仆仆的模样

想不出的黑夜里 你会乘哪一叶孤帆而至

你见那疲倦的身影是风浪雕塑的男人

潇洒的黑发飘拂着你美丽的脸颊

我不能站在这命运的立交桥上

作无约无期的等待

在纵横交错的手纹里

找不出通向你的路口

这一切, 都并非是我心愿

我因此而孤立无援

我不在乎我悲凉的等待

但仰望着天空 我别无选择

除了你我不会跨入那道栅栏

我想变成风雪中那棵固执的寒梅

看你遥遥无期 ,依然坚守着冬天

然而,现实是那样残酷。

我可以忘却一个名字,

却忘却不了一种情感,

你的偶然的光亮,照彻了年轻生命中等待后的枉然。

我的淡淡的忧伤,因你的照耀而升起一圈光轮。

不认识你多好,既无痛苦也无烦恼, 认识你更好,宁可痛苦也宁可烦恼。

既然必须要让火山沉默,那就让它沉默,

但沉默并不是死亡,

我知道,这不过是等待下一次喷发……

如果你不再爱我,愿上帝祝福你, 如果你还爱我,让上帝一千倍祝福你,

让我们好聚好散,彼此道一声珍重。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挥霍所拥有的一切, 不再为所失去的惋惜,那我就学会了珍惜,

但一切都太晚了。

聚也不是开始,散也不是结束。

然而,我们今天只能说:

无法拒绝的是开始

无法抗拒的是结束

你我之间是该结束了。

大约在雨季,我得走远,

丧失我,像火舌吞过的原始森林,

留下烧焦的空气给你,

所有的我们都从原来的地方迁走,你也没了钥匙。

幸亏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任何痛苦和欢乐都可以在时间的推移中找到最后的归宿,

任何难题和疑虑也都可以在岁月的流逝中得到圆满的答案。

看完信,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想见我一面道一声珍重的机会好像也没有了。

再次伫立窗前,却发现时间匆匆, 昨日那生动的梦境竟如残叶在心中的湖泊中飘零。

酿千年的烈酒品你的名字,

我抚摩着黎藜二字流泪………..

我决定不再去复旦大学考察了,在上海的短短几天经历了惊涛骇浪,让我的内心世界发生了强烈的冲击,无法再让我在留下这陌生的地方,我要走了,回到我出生的地方,那里有我童年的足迹,那里很安全,没有权贵的报复,没有劫匪也没有警察,当然也没有感情的冲击。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邮局,把那封信还有那本《徐志摩诗集》塞进邮筒,背起行囊,坐上去故乡宁波的列车。

十一

我的出生地是宁波余姚,从1973年父母把我从这里接去衡阳己经10年,但我清楚地记得,我的出生地在靠近东海的一个美丽小村庄,村边有一条清清的河流穿过村西、河水不息地流淌一直流到大海,小河边是细细的沙,还有漂亮的卵石,每到黄昏晚霞映在水中,村西农家的后院不少农妇在河边青石板上淘米洗衣,那时有不少小男孩,在浅浅的水中戏耍。那些小男孩中,有一个就是我。我经常带领着他们在河里捉鱼,到两公里外的大海边捉蟹,也带着村里的外村的孩子们上山采野果子,抓野鸡野兔。

十年过去了,一切仿如昨日。我一进村,那颗大槐树映入眼中,走过曾经就读的小学后山,开满了杜鹃花。穿过小河,那座几百年历史的石拱桥,就是我经常在这儿从桥上高高跃下畅游姚河的地方。

我姑妈家是有一点钱的人家,自己早是建了一栋全村最漂亮的房子,房前屋后绿树环绕,庭院内种着葡萄和石榴树,姑妈没有想到,10年没见的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我从小喝着姑妈的奶水长大,见到她犹如见到自己的亲妈,住在这里,我心如止水,每天从早到晚,我坐在庭院的葡萄树下,拿起了高考书本,虽然我己经错过了1983年的考试,但我还可以明年再来。

那是我生命中最平静的日子,每当傍晚,眺望村里家家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等着披着晚霞从农田归来的姑爷姑妈,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牧笛,我甚至产生了不再离开的念头。

但我不能,衡阳还有我的亲人在等我平安归来,我必须考学、工作,南生也不知怎样了?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必须站起来,不能趴下,是男人就应该勇敢面对。

我决定在回家之前去一趟普陀山,去这个佛教胜地思索一下自己的人生,静化自己的心灵。

从余姚去普陀山要坐船过海峡,先到舟山市普陀山镇,普陀山在1982年就被政府公布为44个国家名胜景区之一,因此我那天住在了普陀山脚的一个旅店。

“今天是中秋节,你怎么一个人出来旅游?”当晚坐在餐厅里,正要点份炒面,店老板问我。

我突然意识到,中秋到了,游客不多,人人在家和亲人团聚,而我孤零零地独自在外,一时悲从心生,于是叫了一瓶酒,点了一盘花生米一碟小菜独饮起来,很快一瓶酒见底了。

“你好,今天你是我们店里唯一一位客人,这瓶酒还有菜是老板特意炒给你的,不要钱。”正喝着,一声吴侬软语传进耳里,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笑吟吟地端上了下酒菜。

在陌生的异乡,中秋之夜,遇上这么一个好心的老板,竟然送上了菜和酒,我很感动,遂邀请老板一起喝,老板过来了,与我一起喝着,他说他也曾有一个人的孤独,知道那种无助感,他两年前从苏州家里出来闯荡,开起了这家旅店。

“那这位是?”我指着那位端菜的服务员问他。

“她是我女儿。”我明白了服务员原来是苏州人,所以吴侬软语很好听。

我也向老板说起了我自己,说了打架被报复,警察在追查,在上海碰到的事情,说起了我的仿偟,和前途未卜的焦虑。

“到山上去找一找妙善大师吧,他定会给你指点迷津的“。老板见我己经喝迷糊了,说完这句话,走了。

那天晚上我烂醉如泥,迷糊之中,感到是那位苏州姑娘把我背上楼放在房间的,她的衣服上和我的身上,一定还有我所吐的秽物,但她还是细心地脱去衣服和鞋子,用热水为我洗好脸,泡上一杯热茶,扶我喝下,然后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虽然己经过去30多年了,我总忘不了那个好心老板,也忘不了那个苏州姑娘的照顾,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跟她说上两句话,但她的善良她的微笑一直刻在我心头至今难忘。

十二

上了普佗山,我一心去寻找妙善法师,但我并不知道妙善法师是谁,只是听了旅店老板那句“到山上去找妙善大师吧!”我知道妙善法师一定是一位高僧,找到大师呤听他的教诲,指点未来路途,是我来此的目的。

我在普佗山的慧济禅寺、法雨禅寺寻找,又经朝阳洞来到大乘庵,都没有找到妙善法师,到了下午,我又从观音洞出发,过了短姑圣迹、南天门去观音院,又到了普济寺,也不见法师踪影,看到天色已近傍晚,我心里着急,“去磐陀石去找法师吧,这时候他应该在那里。”寺中一位住寺见我心诚,和善地对我说。

由梅福庵西行不远处便可看到磐陀石,磐陀石由上下两石相累而成,下面一块巨石底阔上尖,周广20余米,中间凸出处将上石托住,上面一块巨石上平底尖,呈菱形,上下两石接缝处间隙如线,睨之通明,似接未接,好似一石空悬于一石之上。在磐陀石下,我看到一位神气瑰异、眉高隆准、瘦露奇骨的老者,安祥入定地向远处望着,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这样的一幅景像,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石披金装,灿然生辉,环眺山海,汪洋连天,景色壮奇。

“坐下吧!”老者背着我不知怎么知道后面站着一个人,缓缓说。

“您是妙善大师吧?”我恭敬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惊奇大师好象知道我来找他,而后他给我说的话,更让我惊奇不己。“我已算出三天内必有一位年轻人找我,也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来找我的目的。” 他呵呵一笑,说完也坐在我对面的一块石头上。

“您是怎么知道的?可我没见过您啊!”

“你现在是否很痛苦也很迷茫”,大师问我。

“是的”,我毕敬地回答。

大师问:“你抬头看看,看到了什么?”

答:“天空。”

大师说:“天空够大吧?但我可以用一只手掌遮住整片天空。”我不相信地看着大师,只见大师用一只手掌,盖住了我的双眼,问:“你现在看见天空了吗?”

继而,大师把话题一转,说:生活中,一些小痛苦,小烦恼,小挫折,也像这只手掌。它们看上去很小,但你若是放不下,总是将它们拉近来看,放在眼前,搁在心头。它们就像这只手掌一样,遮住你人生的整片晴空。于是,你将错失人生的太阳,错失蓝天、白云和美丽的晚霞。

我听完大师的话,仔细回味,终于明白了自己痛苦的根源。

大师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准备好的纸条放在我手里,“这是我给你的字,回家吧孩子,你亲人在家等着你,放心,你和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那位好兄弟也会得到他心爱的姑娘”。说完他转身离去。

“大师您不要走,请告诉我,我的那位姑娘……”没等我说完,已经不见了大师身影。

这位老者一定是妙善大师,但除了我和黎藜的问题外,我已经从这位神人般的智者那里得到了我要的答案。

我翻开了老者给我的字条,再次进入另外一个迷团,过了12年,才解开了里面几个字中包含禅意的迷底。

十三

我姑妈是信佛的,每天最重要的就是要念2小时佛经。我下山时,给姑妈带了一串上好的佛珠,是用黎藜给我的全国粮票在普佗山换的,

回到姑妈家,我哥己经在等我,他是来接我回家的。

要离开了,如母亲一般抚养我长大的姑妈抱着我久久不肯松手,我心里难受极了,哽咽着说:姑妈请放心,我一定混出一个模样,出息了再来报答您!

在火车上,我哥给我讲了我在跑路后发生的情况。8月1日我坐上火车的第二天,又有几个警察找到家里,说是我犯了事,一定要把我找出来,家人看到事态严重,就找了汪光明律师,汪律师意识到此事没这么简单,于是正式介入此案,与肖家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斗。

汪律师找到了现场的两个高中同学,获得了一些证明应该责任在对方的证据,写了一份法律意见书,提出了三个我方无责的观点:一、在三中发生的事件,是对方主动邀我方去谈判,当时我方没有主动挑起斗殴的故意。二、我方也没参加斗殴,姚昌龄把对方手上的刀子打落,完全是防卫行为,三、我方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而是对方用刀砍伤了我方的人……这份法律意见书提交给了经办机关。

但让汪律师意料不及的是,对方对他下了黑手,不但打电话到办公室威胁他,要他不再管这事,声称他们必将我方人员治于死地。甚至他下班路上也有小流氓跟踪,损坏他的自行车,晚上采用砖头砸烂窗玻璃等手段,逼迫汪律师退缩。对方的无耻激起了汪律师挑战权贵、与邪恶博斗的勇气,他径直来到了肖丁父亲、那个公安副局长的办公室。

“你很厉害啊汪律师,” 肖父冷冷地说:“但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我不是在挑战你的权威,是在依法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汪律师不亢不卑地说。

肖父见汪律师毫不畏惧,把桌子一拍:“姓汪的,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抓起来”,他边吼边脱下外衣,把腰间别着的手枪露出来,以此恐吓他。

“哈哈哈哈”,看到气急败坏的肖父,汪律师大笑,一字一顿地说,“既然我做了律师,就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吓倒,你来抓我吧,我等着你”,说完,他把由何书记批有“查明事实,依法办事”8个字的律师法律意见书放在肖父桌上,大步走出去。

不知是何书记的批示的作用,还是汪律师的大义凛然让对方害怕了,汪律师不久收到了1983年城北区公安分局第1号撤案书,姚昌龄放出来了,二位跑路的高中同学也已经回家了。

听完我哥说完,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么南生怎样,他们有没有伤害他”?

“他早就出院开始上班了,不过对方从未找过他,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我哥回答说。

听了我哥回答,我长长松了一口气,但也觉得很奇怪。南生是肖丁的的情敌,他们的敌对目标就是南生,但事后对我们、甚至对我们的律师都进行报复,但南生为什么安然无恙呢?虽然我心中欣慰,但也留下了 一个谜团。

十四

这个谜团没有解开前,我心里还有一个谜团,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妙善大师留下的那张字条。

我回到冶金厂后,从厂幼儿院那里知道当画画老师的职位己经被一位姓曲的画家顶替,我顿时迷茫不已,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我想起了法师的纸条上写着6个字:王冠,宝剑,地狱。

这是什么意思啊?和我以后追求的事业有关吗?大师是在怎样引导我的前途和命运?

反复思索和研究,我仍然无法明白6个字的含义。我决定不多想了,现在要决定眼前的事。我先向单位写了辞职信,然后买来了法律书籍,准备在家复习一年,参加第二年高考。这次是汪光明——这位不顾人身安全主持正义的律师把我们从危险中拯救出来,自此我暗暗发誓考上法律专业,做一位像汪律师那样匡扶正义不畏强权的律师。

与南生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对肖丁的恨,也已经准备放弃那份恋情,一切归于平静,但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平静。

她是静,高妹最好的朋友。在南生和高妹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支持高妹与南生的恋情,也是她多次掩护,才使高妹与南生的事迟迟没有被高妹父母发现。

那是1984年1月底的一天,静在南生下班的路上拦住了他。

“生哥,这么快就忘掉高妹了?” 静也和高妹一样叫南生为生哥。

南生很诧异“为什么说我己经忘了她?”“那你怎么不去找她,高妹为了你,差点豁出命了”。通过对话,南生得知了高妹的情况。原来她父母把她带回家后,开始严加看管,高妹虽然内心痛苦,但还是按照父母的要求写了一张分手纸条,把全部精力投入高考复习,一举考入广州音乐学院。

“你知道为什么肖丁没有找过你的任何麻烦吗?因为高妹叫我带话给肖丁,如果肖丁他对南生有任何伤害,高妹就会以死抗争”。

南生震惊了,原来以为一张分手字条是二人最后的结局,没想到,那是她在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啊!

“她已经放假从广州回来,你去找她吧!”静说完这句话后走了。

听完南生的介绍,我也震动了,一个17岁不到的女生,誓死以生命确保心上人不受伤害,这是一个怎么样深情的女孩啊!

第四章 冬

十五

1983年冬天,寒冷天气特别早,进入1984年1月,纷纷扬扬下起了雪,冶金厂领导居住楼前那些匆匆赶去上班的人每日能看到这样一个景像,一个俏瘦的年轻男子在雪中怀抱吉它,在高总工程师三楼住房窗下,深情弹唱: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我爱主同时亦爱一位世人

祈求沿途未变心请给我护荫

为了他不懂祷告都敢祷告谁愿眷顾这种信徒

用两手遮掩双眼专心倾诉宁愿答案望不到

无论路上历尽任何的伤害任由你决定爱不爱

我爱主为何任我身边爱人

离弃了我下了车你怎可答允”。

这首《少女的祈祷》一遍遍地传进了过路人的耳中,他们也许听不懂歌词的含义,但他们都知道了,那三楼住着高总工程师的女儿,这个唱歌的男孩在向她倾诉,诉说心中无尽的思念。

南生每天幻想着,总有一天美丽的高妹穿着白色的纱衣,随着他的歌声,慢慢向他走来,不,慢慢向他飘来。

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

因为寒冷的天,冻坏了南生瘦弱的身子,他病了,躺在病床上的他,无力地对我说:“兄弟,我要放弃了,她是那样优秀,还有她的家庭,我配不上……”

家庭、门弟,这个该死的封建门第观念,我已经因此失去了我的黎藜。我大声地说“不,不要放弃,她一定是在考验你”。我给他讲起了我和黎藜的经历,给他讲了妙善法师的那句“你那位好兄弟也会得到他那位心爱的姑娘”的预言。

“可是,我现在躺在这里去不了啦!”南生喃喃自语自语。

“那就写信吧,写一封情书给她”。

“我从未写过情书,能写好吗”南生不自信,“没关系,你把心里对她的思念全写上,用心写,写完我帮你润色”。我说完走出房门,让南生一个人用笔安静地写吧。

十六

几天后,通过静,一封情书送到了高妹的手上。

冬日的思念

致高妹 - -------我永远的爱人

当心寒风刺痛了你的皮肤,

请提防冰雪冻伤了你的容颜。

不!你没有权力任意挥霍自己的美丽,

因为你的美丽,不仅仅属于你自己。

请不要让思念挤压了你的美丽,

请不要让日子剥蚀了你的美丽,

因为你的美丽,能使所有漂泊的人感到日子甜美。

他们愿将全部生命化作的纯朴、恩慈接近于你,

用那星星般莹洁的眼睛凝望,

用只有你能听懂的语言向你呼唤。

你的美丽不仅仅属于你自己,

美丽的圣女呀,上帝派来的天使,你要加倍珍爱自己的美丽。

因为你有美存在,我相信,你一定会听从我这美丽的劝奉。

你勾住我的脖颈说:

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这个世界有你的存在。

我捧起你的脸颊说:假如没有你在对面映照我,我就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今生今世,你的任务就是寻找我,我的任务就是寻找你,我和你在一起,这是一个必然,你和我在一起,才构成一个完整。我调动所有情感爱你,这爱仍然无力,我集中所有智慧爱你,这爱仍然苍白,我把整个生命高举过头送到你面前,这爱还是不够完整。

我真可恨,我无可奈何。

因为你的爱拯救了我,使我每日象水草一样在你的柔波里新鲜地活着,我怎么爱你也无法回报你的爱,怎么爱你也不会过分。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很多,这你不知道。你是那么的圣洁,你有足够的情感解救我。

你的泪水就是我的大海,你的眼睛就是我的天空,你的深情就是我的梦境。

而我是个赤贫者,唯一的财富就是这颗心,现在我就把它捧在手心里,作为我唯一的回报。

亲爱的,请释放你爱的热量,在这寒冬的天气里,让我觉出你身体的温暖,把你的温度传导到我的身体里,成为一体,在我身体里汩汩流动。

你身体的温暖,是我久已盼望的一种春意,它温暖着我,变成我本身固有的温度,即使在严冬里,也能抵挡寒冷。

我是一块溶点很低的金属,刚刚一挨你的温情,我便溶化。

我溶化成一种液体流动,然后沸腾,蒸发,再变成气体,笼罩着你,在你的周围,在你的上空,

我无论成为液体,还是成为气体,都紧紧围绕着你,滋润着你洁白秋花般的肌肤。

请允许我弹起吉他,在这美丽的夜晚,月亮已升起,星星在头顶闪烁,这个夜晚不能没有歌声。

有我的深情地吉他伴奏,你要唱一支歌,让风把你的歌声传送到很远的地方,使这个冬天因有你的歌声而更加美丽。

发出了信后,南生以为又会进入无望的第待。

然而,第二天,他得到了静转来的高妹回信:明天晚上八点,在老地方我等你。

(完)

后记

故事已经讲完了,但还有一个谜底没揭开,就是妙善大师纸条上几个字的含义。

到深圳的第二年,我终于揭开了这个谜。1995年7月,我己经在深圳做了二年诉讼律师,办理了一件公安非法插手经济纠纷案。在广西某市公安局经侦大队长杨大队长的办公室,我也遇到了汪光明那样的事情,我据理力争要求公安释放我的一位以涉嫌经济合同诈骗名义被逮捕的当事人周先生时,这位杨大队长把54式手枪拔出来,往桌子上一拍,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抓起来。”有了汪律师的榜样,我自然不怕这种威胁,后来当事人家属从北京请来的律师、北京大学杨敦先教授(曾是四人帮辨护小组成员)声援我,合办此案时听我说了杨大队长的威胁,他为我细细诠释了律师职业的风险,也由此让我解开了法师六个字指引的方向。

杨教授的一本《律师的精神》扉页上写着胡乔木为律师的题词“你戴着荆棘的王冠而来,你握着正义的宝剑而来,律师,神圣之门又是地狱之门,但你视一切险阻诱惑为无物。你的格言: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惟有客观事实才是最高的权威”。

原来,大师在用六字诏示了我毕生将倾心投入的神圣的律师事业中。

作者:马辉

于2019年7月完稿

马辉手机:13802277544

微信:MaH654321

邮箱:83472850@163.com

马辉现为广东德纳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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