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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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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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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葬蓝月谷

2020 年 9 月 22 日,十月杂志社、丽江古城管理局、丽江市文联承办的第三届“爱在丽江·中国七夕情诗会”爱情诗接力赛开锣。组委会公布了11 月第 1 周入围作品《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一首长诗,从一位年轻律师在丽江四方街的琴行遇见了一位纳西族弹琴少女开始……

1. 偶遇

初见你,是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

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拨着琴弦

琴中流淌着纳西古乐中忧伤哀怨,悱恻缠绵

悱恻缠绵在古色古韵的琴轩里,跳动的音符中

演奏出龙女公主与西番王子红尘恋曲的凄美传说

那一天,是古老的纳西神乐为媒把你和我

牵线相识于“芝路古”的古琴房

琴房传出的恋曲顺着拉市海的流水带我来到你身边

我迷离的双眼,分明看见是挥动那长长水袖的月神

拨出乐中的幽远神音,那眷恋凄婉的曲调令人心伤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那是 20 多年前一个平常的日子。

一架深圳飞往昆明的航班,年轻律师马辉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着深圳航空公司精心准备的轻音乐。

他在深圳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工作,赶去昆明办一桩经济案件。忽然音乐中断,而后响起了空姐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各位乘客,本次航班为了回馈新老乘客举办一次特别抽奖活动,现在请大家拿出登机牌,我们将从各位的登机牌当中抽出一位乘客,抽到了谁的登机牌,谁就是本次中奖的幸运乘客,获得一份神秘大奖。”

在飞机上还能玩抽奖,让一百多位乘客都很开心,饶有兴趣地将登机牌投入抽奖箱。

结果是,马辉是当天唯一的获奖幸运儿。随着空中乘务长宣布,马辉获得的神秘大奖是丽江古城二日游,全程由海航负责吃住行,并派一名导游全程陪同。全机乘客哗然,无不羡慕马辉的鸿运当头。

马辉兴奋的脸都通红了。他已经向往丽江很多年,那里圣洁的玉龙雪山,雪山脚下的纳西人家,“丽江紫禁城”木府,马蹄哒哒的茶马古道……最让人神往的,是去听听一千余年诵唱至今的“活化石”纳西古乐。

这次出差,马辉的任务不重,只花了一天半就顺利完成了取证和相关的证据固定。

一忙完,马辉迫不及待地联系了航空公司安排的导游,踏上了丽江之旅。

陪同马辉的导游,是一位年龄二十左右的年轻小伙,俩人从大研古镇入口穿过大水车之后,导游交代几句就先行离去,马辉一个人沿着玉河水道一路在古城的小巷小弄四处晃悠。

黄昏时分,古城上空落日熔金,一座古城层层包裹在神秘的橘红色柔辉当中,远处参差的雪山也浸染了点点红晕,犹如一朵朵魅力四射的玫瑰花。

他沉醉在这样神秘的气息当中,悠悠然晃到了四方街。游人如织。

或许天生对音乐有一种特殊情结,马辉忽然听到了远处的一阵古琴,裹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一丝丝一缕缕,飘过来,荡过去。他闭目侧耳听了一阵,确定了方向,循声而去。果然,在一百多米开外的一条小巷里,一间不起眼的琴行,名叫初音阁。琴声,就从小店中飘散而出。在小店里头弹琴的女子,后来马辉记述在他参赛的诗歌作品里:“初见你,一个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拔着琴弦。”

女子正全神贯注地弹琴,根本没有注意到马辉在店子门口站立良久。

女子弹奏的是一首纳西古乐,很悲伤的曲调。

而马辉从曲调中依稀地品到一种李后主“别时容易见时难”的哀怨。

马辉就那么痴痴地站着,听着,看着,看那么哀怨的曲调在少女的指间缓缓流出……

一曲终了,女子抬起头,眼光立即撞上了泪流满面的马辉。“哎哟,让你见笑了。”一见女孩纯真柔和的目光,马辉赶紧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然后冲着女孩赧然一笑。

女孩微微一笑。很淡定,看不出一丝惊讶,也看不出一丝意外。也许,她知道自己所弹的曲子能让人流泪?也许,她知道自己遇上了知音?

这时候马辉也看清了少女的模样。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一种超越了她这个年龄的惊人美丽,未经修饰的天然柳眉淡淡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让人怦然心动,略显黝黑的皮肤上泛出微微蓝光,又神秘又迷人。

一番攀谈。女孩也不怯生。马辉得知了她叫和丽梅,纳西族女孩,在读高中,小学三年级就被纳西古乐传承人宣科收为学生,上个月作为纳西族代表参加了全国少数民族青少年乐器大赛,央视全程直播了她的演奏。

马辉很虔诚地请求她继续弹几首。

和丽梅欣然应允。

于是,一曲《公主哭》从她的指间弦上流淌出来。悱恻缠绵的乐曲,伴着一种月寒风轻冷雨霜魂一般的凄楚,从小店中弥漫到了夕阳下的青石小巷、千年古

城。曲调悠远深沉,给人一种飞花如梦、细雨如愁的感伤;漂移不定,如泣如诉,宛若灵魂在流浪;在那缓缓地、长长的颤音之中有一种直逼人心的震颤。

曲毕,见马辉久久沉浸在缠绵的音乐中。和丽梅介绍,宣科老师说,这首乐曲还有一段凄美的传说。乐曲是为龙女公主而作。相传木天王想要吞并西番国,便把女儿龙女公主嫁给西番王子。龙女得知消息后便写了一封信,把信绑在大雁腿上送往西番国。西番王子知道了木天王阴谋之后,率兵攻打丽江,但被木天王击退。木天王旋即将公主囚禁于玉龙湖心的玉龙亭,一直至死。公主死后,纳西先民的乐师们为了超度公主的亡灵而创作了这部哀婉的乐曲,经常有人闻此音乐失声痛哭。

2.音乐的心灵交流

走在老街金黄色的街面上你婀娜的身影

被落日的余晖拖得很长很长,倒映在

古城小巷上空妩媚而温暖的暮霭中

缱绻相依的情愫悄然涌进我的心间

而少女的羞涩把你和我的距离拉得好远,好远

你我走过了,空气中弥漫着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

跨过了,火焰百合飞花触水束河的青龙石桥

走进了,神秘的纳西老屋那是你出生的地方

奶奶慈祥面容皱纹里有东巴文书写的故事

只见西院惊飞了休憩在屋檐下拉市海过冬的候鸟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这天上午马辉跟着导游去拉市海游览了一遍,但他更对雪山下的纳西人家充满好奇,很想去原汁原味的人家坐一坐,了解一下玉龙雪山脚下纳西族的风土人情。

他心想,如果能和丽梅家探个究竟,那该多好啊。但,他们毕竟只是初识,他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去她家做客呢?没想到,他刚刚说了一声想去纳西人家里一坐的想法,她就爽快地说:“去我奶奶家吧,可以看到我们族人的地道风貌。”

马辉听到和丽梅要带他去奶奶家中做客,高兴得差点叫起来。他觉得自己结识这位琴艺高超、天真纯洁的纳西族少女实在非常幸运。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让他像在做梦。先是中奖,获得免费的丽江二日游,继而遇上了这位音乐神童般的漂亮女孩,现在又能去纳西民居一游……一切的一切,仿佛小说中的情节。

和丽梅走在前,带着马辉走进城中彩石铺成的古老街道,穿过四方街川流不息的人流,便见河渠流水淙淙,河畔垂柳拂水,市肆民居或门前架桥,或屋后有溪,街头巷尾无数涓涓细流,穿墙绕户蜿蜒而去。

跟在女孩婀娜的身影后面,马辉也无心细细观赏一路上的景色,他的心一直跳个不停。当然不是对这位纯真的漂亮女孩产生了非分之想。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学生,年龄也很小,哪怕他们肩并肩漫步在充满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年轻的他对眼前这个小天使一般的女孩悄然产生的情愫,也只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兄长疼爱、兄长珍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过束河一侧时路上长满了蓝色翠雀花,成群的绵羊闲散地啃着鲜嫩的草,前方就是空灵神圣的雪山,隐约见到云雾缭绕,变幻莫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和丽梅把马辉带到了半山腰上的奶奶家。

和丽梅在路上已经告诉马辉,她和爸爸妈妈住在城里,奶奶一直恋着老屋,不肯搬下来住,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屋非常牢固,前不久丽江发生地震,奶奶的房屋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今天在四川的两位叔叔过来看望奶奶,家里一定很热闹。

到了奶奶家宅院的门前,马辉略有紧张,见到开门的奶奶赶紧叫了一声奶奶,又把路上准备好的礼品递上去,和丽梅笑着说奶奶听不懂普通话,然后她和奶奶用纳西语言说着什么,应该是在介绍他的情况吧。仔细端详奶奶。年过七旬的老人,一脸和蔼慈祥的笑容,让人特别亲切。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经过流水般的岁月,脸上已有许多皱纹,额头、眼角和下巴上皱纹像刻有文字,也许是用东巴文刻着她年轻时的故事。与几位叔叔一一打过招呼后,和丽梅领着马辉参观了这栋富有特色的纳西传统建筑,这是一座很大庭院的两层木结构楼房,院落的大门南向,寓意“彩云南现”。房屋为穿斗式构架、垒土坯墙、瓦屋顶,外墙砌不到顶,后墙上部用板枋材隔断,两端山墙用“麻雀台”压顶与山尖隔断,出檐悬桃显得很深邃。山尖悬串一块很长的悬鱼板。屋檐上停着几只去拉市海越冬的灰椋鸟,一见人影就忽地飞走了。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奶奶一直给我留着没动。”和丽梅把马辉领到二楼楼梯边的一个房间边走边介绍,“我在这里出生的,是奶奶接生的。”马辉看见窗台旁边有一张床上,床上铺着粉红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摆着参加少年乐器比赛的奖杯,还有一张小丽梅抱着奖杯微笑的照片。地板上铺着天蓝色的地毯,上面还锈了古筝、古琴乐器。床边有一扇窗户,窗户外有一片小竹林,夜色来临,窗外十分安静,竹林没有摇动,鸟儿已经飞远。

马辉捧着奶奶端来的茶杯,透过袅袅蒸汽,看窗外氤氲缠绵。他的脑海中,仿佛又盘旋着小丽梅在这里练琴传来的轻柔音符,跳跃在静谧的夜空。

3.三年之约

你我在蓝月谷的蓝月湖边告别

在这爱与神同在的玉龙雪山,空灵神圣的雪山里

我没有勇气,对你说出我心中的秘密

等你,三年后在你长成这株小杉一样高的时候

我会在同一个日子来到这里,与你相见

没有承诺的等待是风雨季节留下的忧伤

牵手同行的期盼能使漂泊的我感到日子甜美

思念就是喧嚣都市中的一股清风,一泓清泉。

在我离去的日子里,是谁伴你星下抚弦?

在你成长的岁月里,是谁为你月下吟诗?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要不是马辉听不懂纳西语,他真想请奶奶讲讲当地那些古老的传说。 “去玉龙雪山看看吧,那里住着的原住户能找到给你讲故事的老人,他们接待游客多了也都能讲普通话了。”虽然只是学生,和丽梅竟然有着成年人一般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马辉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马辉与导游说好第二天的游览已经有一位当地人代替他,小伙子也乐得自由了。这一天是周末,和丽梅不上学,她和马辉一起来到了纳西族及无数人心目中的圣山——玉龙雪山。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天蓝得纤尘不染,雪山上只有几抹轻纱一样的浮云如烟一样漫卷,又似一层朦胧的面纱将雪山的脸部罩着,蓝天之下,一绺白云绕着雪山的脖子,高贵典雅。

雪山下面有一片草场。草场上疏疏落落地长着一些杉树,地面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像漫天繁星。清脆的马蹄声仿如在茶马古道响起,和着鸟儿婉转地叫声像一曲动听的乐曲。此时的和丽梅恢复了少女天性,一边雀跃一边采撷着星星一般的花朵,黑里透红的笑脸犹如阳光一般的灿烂。

应该说,和丽梅是一位天生的好向导。她用很专业的语气介绍:传说玉龙雪山原来是五兄妹,金沙江、怒江、澜沧江和玉龙山、哈巴山,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三姐妹长大了,相约外出择婿。父母又急又气,命玉龙、哈巴两兄弟去追赶,玉龙带十三柄剑,哈巴挎十二张弓,抄小路来到丽江,拦住了她们,轮流看守,兄弟们也约法三章:谁放过了三姐妹,谁就要被砍头。轮到哈巴看守时,玉龙刚刚睡着,金沙江小妹就来了。她见两个哥哥挡住去路,急中生智唱起了婉转动人的歌,把哈巴唱睡着了。然后她乘机猛地一下就冲了过去。醒来的玉龙见此情景,又气又急,气的是金沙江已经走远,急的是哈巴要被砍头。他不能失信,砍下了哈巴的头,自己也终日泪流满面。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止不语了,低下头的瞬间,马辉看见了她已经被自己讲述的故事感动,眼中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样子楚楚动人。

那一瞬间,马辉很想过去抱住她,给她一丝安慰,但是他不敢,因为在他心中,她不仅仅是一位学生,而且就像圣洁的雪山一样,对,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一位圣女。

沿着逶迤的木栈道,走过寂静的杉树林,两人走到了云杉坪。云杉坪在纳西语中称为“吾鲁游翠阁”,意为“玉龙山中的殉情之地”,传说中可以由此通往纳西族的理想天国“玉龙第三国”。云杉坪是被周围的原始云杉林紧紧包裹着的翠绿草坪,草坪上被风雪折断的古树横在脚边,露出的岩石长出了苔藓,嫩绿如发芽的新叶。懒散的牦牛悠闲地打盹,时间太早,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四周幽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和丽梅打破宁静,叫马辉一声哥,是啊,这是最好的称呼。

什么时候再来?一年?两年?三年?他望了望她身边比她高出半头的一颗小杉,笑着说:“等你考上大学,长到和这棵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会过来,还会在这里与你相见。”

“好啊,明年,最迟后年,我就会考上大学。”她高兴地一蹦而起,追着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蝴蝶向前跑去,前面,就是美丽的蓝月谷。

蓝月谷一共四个规模较大的湖泊,分别是:玉液湖、镜潭湖、蓝月湖和听涛湖,湖水的颜色也不尽相同,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线下,颜色各异。蓝月湖的湖水是渐变色,越靠近岸边的地方颜色越浅,越靠近山坡的地方颜色越深。湖水很清,清得能看到水下沙粒。湖中心有个蓝月亮,所以它叫蓝月湖。“湖里的月亮就是把天上的月亮从黄色变为蓝色。”和丽梅指着湖面轻声对马辉说。

此时此刻的马辉完全沉醉于美景之中,湖岸四周植被繁茂,远处雪峰背衬。湖水是透明的蓝,近乎凝固的湛蓝中,些许的绿意点缀其间。于湖心四顾,白云连横,浮于山际,倒映在湖面,如梦幻影,疑似仙境。

“亲爱的小妹,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定再来见你”,他心里暗暗说道,把一串水晶手链戴在了她的左手上。

回到深圳后,马辉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当时的通信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虽然可以通信,但他担心影响她的学习,而且一个中学生收信件也不方便,他一直忍着没有给她写信。好在,和丽梅有个姐姐在昆明工作,马辉途经昆明的时候,已经见过她的姐姐。他平时可以通过她的姐姐和她保持不多的联系。即使这样,他的心中一直保持着一份甜美的思念。思念她的生长和进步,盼望见面的日子尽快来到。

4.重逢

再相见时仿佛走过一个世纪,没有赶上雪山的一米阳光

却是在《丽水金沙》的 “序”“山”“水”“情”舞剧里

你像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

演绎了《殉情》女主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久别后的重逢,能否抹去你眼角留着公主悲伤的泪水?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马辉把漫长的等待心情写在了诗歌里,在遥远的深圳,他拼命地工作,每天忙着办不完的案件。随着时间推移,他终于失去了和丽梅的音讯,她的姐姐也换了电话,无法联系。三年约定期到了,他对她的思念之情越发强烈,她现在还好吗?她是否考进了大学?是否还在弹奏古琴?学了多少新曲子?

终于,分别四年多后,马辉和一位名叫刘琛的哥们报名参加了深圳旅行社组织的“丽江香格里拉七日游”活动。先是从深圳坐飞机到昆明,然后昆明旅行社又用大巴接上他们往丽江方向出发。

汽车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前行,马辉的心一直不平静,离丽江越近,他的心情越紧张。车上游客笑声欢语,轮流唱歌讲故事,他也没心思去听。突然刘琛推推他:“该你了。”马辉知道,轮到自己表演了。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他与和丽梅的故事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在丽江能否找到她?去奶奶家找,不可能,他也找不到通往奶奶家的那条路了。他把故事讲出来,可以请车上这位纳西族姑娘导游帮他一起找,旅行团的伙伴们也可以帮他一起找……于是,他满怀激情地

说了他和纳西族女孩的故事,说出了他这次就是专程来找女孩的计划。旅行团的伙伴们都听得入了神,纷纷表示,一到丽江就尽量打听这位音乐天赋很高的美丽女孩。

旅行社安排的行程是到丽江的当天晚饭后有一场自费观看的演出,10 多人交钱买票,爱好音乐的马辉和哥们自然报了名。宣传单介绍,大型歌舞《丽水金沙》的演出分为四场,“序”“山”“水”“情”,以舞蹈诗画的形式,荟萃了丽江奇山异水的独特的滇西北民族文化意象、亘古绝丽的古纳西王国的文化宝藏,全方位展现了丽江独特而博大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

进入演出现场,只见纵深立体的舞台,出神入化的灯光效果光影迷离,当序'的幕布徐徐打开时,从幕后走出一位长相清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少数民族女报幕员,分别用流利的中英文向观众介绍:“一曲歌唱出心中挚爱,一段舞跳出热血豪迈,一首诗谱写出一段千古传奇。《东巴经》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叫作孰'。孰'与人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你沿千年茶马古道走进丽江,走进神秘灵秀的古纳西王国,便深深体会到孰'的手足亲情。三江并流怒江、澜沧江、金沙江的情致,高原雪山的肃穆,带着大自然的轻柔之风,拂扫俗世竞逐的风尘,慰藉人类疲惫的心灵。身处纳西净地客栈庭院之中,欣赏丽江的夜晚,体验山地民族特有的宁静与祥和。今晚《丽水金沙》全体演员将为你们展现一片轻歌曼舞,一种天人合一。纳西族的棒棒会、彝族的火把节、摩梭人的走婚,”说到这儿,她突然停顿一下,换了一种低沉的语气“还有为了追求自由爱情的殉情,也将以晚会的形式展示给不曾接触丽江的游人。”

马辉一见报幕员,立即觉得面熟,随着她娓娓道来地说话,她的嗓音、动作、微笑……突然,马辉惊呆了,是她,一定是她,就是让他梦绕魂牵的和丽梅!她不但已经长大了,而且,在这台大型舞台上,已是一名出色的报幕员。

接下来他看到,舞台上的她将“象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演绎为《殉情》女主人角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他热血沸腾,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即跑上舞台与她相认。不过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做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观看和丽梅表演玉龙第三国中女主角开美久命金悲情故事。“美丽的纳西女子开美久命金和朱补羽勒盘深深相爱,却遭到男方父母的极力反对,伤心绝望中,开美久命金殉情而死?朱补羽勒盘冲破重重阻挠赶来,已是阴阳两隔。悲痛中,他燃起熊熊大火,抱着情人的身体投入火海,双双化为灰烬……开美久命金死后化为风'神,在玉龙雪山顶上营造了一个情人的天堂:没有苦难、没有苍老、无比美好的玉龙第三国。”

5.拥抱,埋葬

相见是重逢后的别离,我分明

在你哀怨的目光里,看见了你的西番王子

你轻轻拥我入怀 ,把刻着三年之约的相思光碟

随着幽幽一声“恨你”一起装进我的衣袋

也把我的恋情 ,埋进了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演出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和丽梅从后台工作人员那儿得知有人找她,匆匆来到剧院门口。和四年多前相比,和丽梅没了学生时期的稚气,有了一份年轻女子的成熟美,略有黛玉的伤感,脸上似乎残留着开美久命金悲惨结局的泪痕。

马辉见到远远走来的她,极力克制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最终对站在面前的她只是一脸微笑。她也认出了他,“哥,是你!”她惊喜地叫道。那一瞬间,他差点无法控制自己,已经张开双手就想抱住她,但见四周人来人往,他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瞥见,她的手上并没有戴上他送给她的那串手链。

一阵激动后,两人默默站着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剧院里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对马辉匆匆说道:“哥,我等会儿吃完饭今晚还有一场演出,我得走了。”她想了一下又接着说:“后天下午,我在初音阁门口等你。”

望着她转身进入剧院的背影,马辉呆呆地站在那儿,一直站在旁边的刘琛连叫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他挺后悔的,自己见到和丽梅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她面前只是傻笑?几年前在她面前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下跑到哪儿去了?她为什么没有戴上那条手链?后天下午见面,又将发生什么……

旅游团的行程安排,第二天是去香格里拉一日游,后天上午返回丽江。 整夜未眠,第二天马辉准备向领队提出不去香格里拉,就在丽江等着与和丽梅见面,但刘琛劝他,你待在丽江也没有意义,既然和女孩约了后天下午见,去香格里拉也没有影响。他想想也是,香格里拉是多少游客的朝圣之地,认为它是一片吉祥如意的地方,也是每个人心中的伊甸园、世外桃源、乌托邦的代名词。

他摇摇头,先把一切想法丢开,去了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一个藏在群山峻岭中的和平宁静之地,走进那如画的风景里唤醒和洗涤内心深处的灵魂。也许某一个瞬间,在明永冰川,或在普达措森林公园,或在纳西族东巴文化圣地白水台,这些美得令人窒息每一处都可能凝成一些诗句!是的,他要在那里写一首诗,把这些年对和丽梅的思念写进诗,让诗来告诉她,他一直没有忘记她,真的没有。

旅游团安排的香格里拉第一站,碧塔海国家公园,数亿年的地质运动在横断山脉开天辟地,雪山上升,河流下切,草原被孕育,湖泊被缔造。这里是三江并流自然遗产的中心地带。走在这里,看着湖面吹起的涟漪,望着静静吃草的牛马,马辉又想起了那年与和丽梅在云杉坪游览的场景,和现在的情景多么相似,只是现在身边没有她。

香格里拉的白水台,唯美梦幻,纯净如初,层层叠叠的白水台,就像仙人遗留的层层梯田,与蓝月谷的蓝月湖一样,随着光线的变化,水的颜色也在变,不变的是那沁透碧绿的水,不变的是那纯净的白,如同玉龙雪山的白。在香格里拉的每个景点,都让马辉回忆丽江的景色,他现在时时刻刻想着丽江那里,是的,他等不及了,甚至去问了领队能不能找到包车当晚赶回丽江,去见他那位在舞台上像火焰热烈跳动的舞蹈仙子,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相见的时刻终归到了,马辉带着一团旅伴的美好祝愿,带着在松赞林寺许下的实现与心爱姑娘牵手同行的愿望,盼望三年之约虽已迟到而没有赶上玉龙雪山的第一米阳光仍相信自己那没有承诺的等待一定不会是风雨季节所留下的忧伤。 他早早来到了两人约定的地方,手里紧紧抓着昨晚通宵写满了情话的信。

他看见,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从初音阁闪出,一脸的泪光,应该也早在俩人初识的琴房等待,她上前一把抱住了马辉,在他的耳边幽怨地说:“哥,我恨你,”说话的时候,一样东西落进了他的衣袋,没等他说任何的话,也没等他把那封信给她,她已经松开了拥抱他的手,飘然离去。

他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位小伙子在等她。她走到那人身边,与那人轻轻相拥,一起走入了一条长长的小巷。

马辉明白了一切。他来晚了,因为自己的失约,她已经有了心上人。痛苦,自责,已经无济于事。他拿出她放在他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光碟。

他回到住处,把光碟放入电脑打开,共二部分内容,一部分是当年她作为纳西族青少年代表在央视演奏古乐的影像资料,一部分是她讲述自己考入艺校后苦苦等他的三年之约,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种种失望,以及最后一年与马辉失去联系后的思念之情,她也在视频中讲述了自己毕业后怎样通过努力,考进了《丽水金沙》剧组,经过一番拼搏终于成为台柱子……

她在视频里流泪哭诉:“哥,当我在剧组苦苦努力渴望成功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在竞争上岗,在一众候选人堆中艰难胜出,盼你来共享喜悦,你在哪里?这两年以来,当我不得不接受其他演员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倾尽全力,拿出苦练的本领才守住了阵地',你又在哪里?”

和丽梅在视频光碟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追问,都击碎了马辉的心。是的,这是一个他再也无法回答的问题,都击痛了他,该结束了,忘掉吧,已经失去的无法找回。那么,不再打扰她,让她安心地、好好地生活吧。

他决定提前结束旅程。临走前,他去了两人四年前分别的蓝月谷,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棵树,那棵“等她长到和小杉一样高”的树也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无论他还是她,已经高不可攀了。

他慢慢地,在那棵云杉树下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用油纸把那张光碟包了几层,又装入一只铁盒,然后,埋在那儿。

2020 年 9 月 22 日,十月杂志社、丽江古城管理局、丽江市文联承办的第三届“爱在丽江·中国七夕情诗会”爱情诗接力赛开锣。组委会公布了11 月第 1 周入围作品《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一首长诗,从一位年轻律师在丽江四方街的琴行遇见了一位纳西族弹琴少女开始……

1. 偶遇

初见你,是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

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拨着琴弦

琴中流淌着纳西古乐中忧伤哀怨,悱恻缠绵

悱恻缠绵在古色古韵的琴轩里,跳动的音符中

演奏出龙女公主与西番王子红尘恋曲的凄美传说

那一天,是古老的纳西神乐为媒把你和我

牵线相识于“芝路古”的古琴房

琴房传出的恋曲顺着拉市海的流水带我来到你身边

我迷离的双眼,分明看见是挥动那长长水袖的月神

拨出乐中的幽远神音,那眷恋凄婉的曲调令人心伤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那是 20 多年前一个平常的日子。

一架深圳飞往昆明的航班,年轻律师马辉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着深圳航空公司精心准备的轻音乐。

他在深圳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工作,赶去昆明办一桩经济案件。忽然音乐中断,而后响起了空姐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各位乘客,本次航班为了回馈新老乘客举办一次特别抽奖活动,现在请大家拿出登机牌,我们将从各位的登机牌当中抽出一位乘客,抽到了谁的登机牌,谁就是本次中奖的幸运乘客,获得一份神秘大奖。”

在飞机上还能玩抽奖,让一百多位乘客都很开心,饶有兴趣地将登机牌投入抽奖箱。

结果是,马辉是当天唯一的获奖幸运儿。随着空中乘务长宣布,马辉获得的神秘大奖是丽江古城二日游,全程由海航负责吃住行,并派一名导游全程陪同。全机乘客哗然,无不羡慕马辉的鸿运当头。

马辉兴奋的脸都通红了。他已经向往丽江很多年,那里圣洁的玉龙雪山,雪山脚下的纳西人家,“丽江紫禁城”木府,马蹄哒哒的茶马古道……最让人神往的,是去听听一千余年诵唱至今的“活化石”纳西古乐。

这次出差,马辉的任务不重,只花了一天半就顺利完成了取证和相关的证据固定。

一忙完,马辉迫不及待地联系了航空公司安排的导游,踏上了丽江之旅。

陪同马辉的导游,是一位年龄二十左右的年轻小伙,俩人从大研古镇入口穿过大水车之后,导游交代几句就先行离去,马辉一个人沿着玉河水道一路在古城的小巷小弄四处晃悠。

黄昏时分,古城上空落日熔金,一座古城层层包裹在神秘的橘红色柔辉当中,远处参差的雪山也浸染了点点红晕,犹如一朵朵魅力四射的玫瑰花。

他沉醉在这样神秘的气息当中,悠悠然晃到了四方街。游人如织。

或许天生对音乐有一种特殊情结,马辉忽然听到了远处的一阵古琴,裹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一丝丝一缕缕,飘过来,荡过去。他闭目侧耳听了一阵,确定了方向,循声而去。果然,在一百多米开外的一条小巷里,一间不起眼的琴行,名叫初音阁。琴声,就从小店中飘散而出。在小店里头弹琴的女子,后来马辉记述在他参赛的诗歌作品里:“初见你,一个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拔着琴弦。”

女子正全神贯注地弹琴,根本没有注意到马辉在店子门口站立良久。

女子弹奏的是一首纳西古乐,很悲伤的曲调。

而马辉从曲调中依稀地品到一种李后主“别时容易见时难”的哀怨。

马辉就那么痴痴地站着,听着,看着,看那么哀怨的曲调在少女的指间缓缓流出……

一曲终了,女子抬起头,眼光立即撞上了泪流满面的马辉。“哎哟,让你见笑了。”一见女孩纯真柔和的目光,马辉赶紧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然后冲着女孩赧然一笑。

女孩微微一笑。很淡定,看不出一丝惊讶,也看不出一丝意外。也许,她知道自己所弹的曲子能让人流泪?也许,她知道自己遇上了知音?

这时候马辉也看清了少女的模样。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一种超越了她这个年龄的惊人美丽,未经修饰的天然柳眉淡淡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让人怦然心动,略显黝黑的皮肤上泛出微微蓝光,又神秘又迷人。

一番攀谈。女孩也不怯生。马辉得知了她叫和丽梅,纳西族女孩,在读高中,小学三年级就被纳西古乐传承人宣科收为学生,上个月作为纳西族代表参加了全国少数民族青少年乐器大赛,央视全程直播了她的演奏。

马辉很虔诚地请求她继续弹几首。

和丽梅欣然应允。

于是,一曲《公主哭》从她的指间弦上流淌出来。悱恻缠绵的乐曲,伴着一种月寒风轻冷雨霜魂一般的凄楚,从小店中弥漫到了夕阳下的青石小巷、千年古

城。曲调悠远深沉,给人一种飞花如梦、细雨如愁的感伤;漂移不定,如泣如诉,宛若灵魂在流浪;在那缓缓地、长长的颤音之中有一种直逼人心的震颤。

曲毕,见马辉久久沉浸在缠绵的音乐中。和丽梅介绍,宣科老师说,这首乐曲还有一段凄美的传说。乐曲是为龙女公主而作。相传木天王想要吞并西番国,便把女儿龙女公主嫁给西番王子。龙女得知消息后便写了一封信,把信绑在大雁腿上送往西番国。西番王子知道了木天王阴谋之后,率兵攻打丽江,但被木天王击退。木天王旋即将公主囚禁于玉龙湖心的玉龙亭,一直至死。公主死后,纳西先民的乐师们为了超度公主的亡灵而创作了这部哀婉的乐曲,经常有人闻此音乐失声痛哭。

2.音乐的心灵交流

走在老街金黄色的街面上你婀娜的身影

被落日的余晖拖得很长很长,倒映在

古城小巷上空妩媚而温暖的暮霭中

缱绻相依的情愫悄然涌进我的心间

而少女的羞涩把你和我的距离拉得好远,好远

你我走过了,空气中弥漫着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

跨过了,火焰百合飞花触水束河的青龙石桥

走进了,神秘的纳西老屋那是你出生的地方

奶奶慈祥面容皱纹里有东巴文书写的故事

只见西院惊飞了休憩在屋檐下拉市海过冬的候鸟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这天上午马辉跟着导游去拉市海游览了一遍,但他更对雪山下的纳西人家充满好奇,很想去原汁原味的人家坐一坐,了解一下玉龙雪山脚下纳西族的风土人情。

他心想,如果能和丽梅家探个究竟,那该多好啊。但,他们毕竟只是初识,他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去她家做客呢?没想到,他刚刚说了一声想去纳西人家里一坐的想法,她就爽快地说:“去我奶奶家吧,可以看到我们族人的地道风貌。”

马辉听到和丽梅要带他去奶奶家中做客,高兴得差点叫起来。他觉得自己结识这位琴艺高超、天真纯洁的纳西族少女实在非常幸运。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让他像在做梦。先是中奖,获得免费的丽江二日游,继而遇上了这位音乐神童般的漂亮女孩,现在又能去纳西民居一游……一切的一切,仿佛小说中的情节。

和丽梅走在前,带着马辉走进城中彩石铺成的古老街道,穿过四方街川流不息的人流,便见河渠流水淙淙,河畔垂柳拂水,市肆民居或门前架桥,或屋后有溪,街头巷尾无数涓涓细流,穿墙绕户蜿蜒而去。

跟在女孩婀娜的身影后面,马辉也无心细细观赏一路上的景色,他的心一直跳个不停。当然不是对这位纯真的漂亮女孩产生了非分之想。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学生,年龄也很小,哪怕他们肩并肩漫步在充满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年轻的他对眼前这个小天使一般的女孩悄然产生的情愫,也只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兄长疼爱、兄长珍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过束河一侧时路上长满了蓝色翠雀花,成群的绵羊闲散地啃着鲜嫩的草,前方就是空灵神圣的雪山,隐约见到云雾缭绕,变幻莫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和丽梅把马辉带到了半山腰上的奶奶家。

和丽梅在路上已经告诉马辉,她和爸爸妈妈住在城里,奶奶一直恋着老屋,不肯搬下来住,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屋非常牢固,前不久丽江发生地震,奶奶的房屋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今天在四川的两位叔叔过来看望奶奶,家里一定很热闹。

到了奶奶家宅院的门前,马辉略有紧张,见到开门的奶奶赶紧叫了一声奶奶,又把路上准备好的礼品递上去,和丽梅笑着说奶奶听不懂普通话,然后她和奶奶用纳西语言说着什么,应该是在介绍他的情况吧。仔细端详奶奶。年过七旬的老人,一脸和蔼慈祥的笑容,让人特别亲切。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经过流水般的岁月,脸上已有许多皱纹,额头、眼角和下巴上皱纹像刻有文字,也许是用东巴文刻着她年轻时的故事。与几位叔叔一一打过招呼后,和丽梅领着马辉参观了这栋富有特色的纳西传统建筑,这是一座很大庭院的两层木结构楼房,院落的大门南向,寓意“彩云南现”。房屋为穿斗式构架、垒土坯墙、瓦屋顶,外墙砌不到顶,后墙上部用板枋材隔断,两端山墙用“麻雀台”压顶与山尖隔断,出檐悬桃显得很深邃。山尖悬串一块很长的悬鱼板。屋檐上停着几只去拉市海越冬的灰椋鸟,一见人影就忽地飞走了。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奶奶一直给我留着没动。”和丽梅把马辉领到二楼楼梯边的一个房间边走边介绍,“我在这里出生的,是奶奶接生的。”马辉看见窗台旁边有一张床上,床上铺着粉红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摆着参加少年乐器比赛的奖杯,还有一张小丽梅抱着奖杯微笑的照片。地板上铺着天蓝色的地毯,上面还锈了古筝、古琴乐器。床边有一扇窗户,窗户外有一片小竹林,夜色来临,窗外十分安静,竹林没有摇动,鸟儿已经飞远。

马辉捧着奶奶端来的茶杯,透过袅袅蒸汽,看窗外氤氲缠绵。他的脑海中,仿佛又盘旋着小丽梅在这里练琴传来的轻柔音符,跳跃在静谧的夜空。

3.三年之约

你我在蓝月谷的蓝月湖边告别

在这爱与神同在的玉龙雪山,空灵神圣的雪山里

我没有勇气,对你说出我心中的秘密

等你,三年后在你长成这株小杉一样高的时候

我会在同一个日子来到这里,与你相见

没有承诺的等待是风雨季节留下的忧伤

牵手同行的期盼能使漂泊的我感到日子甜美

思念就是喧嚣都市中的一股清风,一泓清泉。

在我离去的日子里,是谁伴你星下抚弦?

在你成长的岁月里,是谁为你月下吟诗?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要不是马辉听不懂纳西语,他真想请奶奶讲讲当地那些古老的传说。 “去玉龙雪山看看吧,那里住着的原住户能找到给你讲故事的老人,他们接待游客多了也都能讲普通话了。”虽然只是学生,和丽梅竟然有着成年人一般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马辉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马辉与导游说好第二天的游览已经有一位当地人代替他,小伙子也乐得自由了。这一天是周末,和丽梅不上学,她和马辉一起来到了纳西族及无数人心目中的圣山——玉龙雪山。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天蓝得纤尘不染,雪山上只有几抹轻纱一样的浮云如烟一样漫卷,又似一层朦胧的面纱将雪山的脸部罩着,蓝天之下,一绺白云绕着雪山的脖子,高贵典雅。

雪山下面有一片草场。草场上疏疏落落地长着一些杉树,地面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像漫天繁星。清脆的马蹄声仿如在茶马古道响起,和着鸟儿婉转地叫声像一曲动听的乐曲。此时的和丽梅恢复了少女天性,一边雀跃一边采撷着星星一般的花朵,黑里透红的笑脸犹如阳光一般的灿烂。

应该说,和丽梅是一位天生的好向导。她用很专业的语气介绍:传说玉龙雪山原来是五兄妹,金沙江、怒江、澜沧江和玉龙山、哈巴山,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三姐妹长大了,相约外出择婿。父母又急又气,命玉龙、哈巴两兄弟去追赶,玉龙带十三柄剑,哈巴挎十二张弓,抄小路来到丽江,拦住了她们,轮流看守,兄弟们也约法三章:谁放过了三姐妹,谁就要被砍头。轮到哈巴看守时,玉龙刚刚睡着,金沙江小妹就来了。她见两个哥哥挡住去路,急中生智唱起了婉转动人的歌,把哈巴唱睡着了。然后她乘机猛地一下就冲了过去。醒来的玉龙见此情景,又气又急,气的是金沙江已经走远,急的是哈巴要被砍头。他不能失信,砍下了哈巴的头,自己也终日泪流满面。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止不语了,低下头的瞬间,马辉看见了她已经被自己讲述的故事感动,眼中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样子楚楚动人。

那一瞬间,马辉很想过去抱住她,给她一丝安慰,但是他不敢,因为在他心中,她不仅仅是一位学生,而且就像圣洁的雪山一样,对,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一位圣女。

沿着逶迤的木栈道,走过寂静的杉树林,两人走到了云杉坪。云杉坪在纳西语中称为“吾鲁游翠阁”,意为“玉龙山中的殉情之地”,传说中可以由此通往纳西族的理想天国“玉龙第三国”。云杉坪是被周围的原始云杉林紧紧包裹着的翠绿草坪,草坪上被风雪折断的古树横在脚边,露出的岩石长出了苔藓,嫩绿如发芽的新叶。懒散的牦牛悠闲地打盹,时间太早,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四周幽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和丽梅打破宁静,叫马辉一声哥,是啊,这是最好的称呼。

什么时候再来?一年?两年?三年?他望了望她身边比她高出半头的一颗小杉,笑着说:“等你考上大学,长到和这棵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会过来,还会在这里与你相见。”

“好啊,明年,最迟后年,我就会考上大学。”她高兴地一蹦而起,追着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蝴蝶向前跑去,前面,就是美丽的蓝月谷。

蓝月谷一共四个规模较大的湖泊,分别是:玉液湖、镜潭湖、蓝月湖和听涛湖,湖水的颜色也不尽相同,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线下,颜色各异。蓝月湖的湖水是渐变色,越靠近岸边的地方颜色越浅,越靠近山坡的地方颜色越深。湖水很清,清得能看到水下沙粒。湖中心有个蓝月亮,所以它叫蓝月湖。“湖里的月亮就是把天上的月亮从黄色变为蓝色。”和丽梅指着湖面轻声对马辉说。

此时此刻的马辉完全沉醉于美景之中,湖岸四周植被繁茂,远处雪峰背衬。湖水是透明的蓝,近乎凝固的湛蓝中,些许的绿意点缀其间。于湖心四顾,白云连横,浮于山际,倒映在湖面,如梦幻影,疑似仙境。

“亲爱的小妹,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定再来见你”,他心里暗暗说道,把一串水晶手链戴在了她的左手上。

回到深圳后,马辉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当时的通信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虽然可以通信,但他担心影响她的学习,而且一个中学生收信件也不方便,他一直忍着没有给她写信。好在,和丽梅有个姐姐在昆明工作,马辉途经昆明的时候,已经见过她的姐姐。他平时可以通过她的姐姐和她保持不多的联系。即使这样,他的心中一直保持着一份甜美的思念。思念她的生长和进步,盼望见面的日子尽快来到。

4.重逢

再相见时仿佛走过一个世纪,没有赶上雪山的一米阳光

却是在《丽水金沙》的 “序”“山”“水”“情”舞剧里

你像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

演绎了《殉情》女主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久别后的重逢,能否抹去你眼角留着公主悲伤的泪水?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马辉把漫长的等待心情写在了诗歌里,在遥远的深圳,他拼命地工作,每天忙着办不完的案件。随着时间推移,他终于失去了和丽梅的音讯,她的姐姐也换了电话,无法联系。三年约定期到了,他对她的思念之情越发强烈,她现在还好吗?她是否考进了大学?是否还在弹奏古琴?学了多少新曲子?

终于,分别四年多后,马辉和一位名叫刘琛的哥们报名参加了深圳旅行社组织的“丽江香格里拉七日游”活动。先是从深圳坐飞机到昆明,然后昆明旅行社又用大巴接上他们往丽江方向出发。

汽车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前行,马辉的心一直不平静,离丽江越近,他的心情越紧张。车上游客笑声欢语,轮流唱歌讲故事,他也没心思去听。突然刘琛推推他:“该你了。”马辉知道,轮到自己表演了。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他与和丽梅的故事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在丽江能否找到她?去奶奶家找,不可能,他也找不到通往奶奶家的那条路了。他把故事讲出来,可以请车上这位纳西族姑娘导游帮他一起找,旅行团的伙伴们也可以帮他一起找……于是,他满怀激情地

说了他和纳西族女孩的故事,说出了他这次就是专程来找女孩的计划。旅行团的伙伴们都听得入了神,纷纷表示,一到丽江就尽量打听这位音乐天赋很高的美丽女孩。

旅行社安排的行程是到丽江的当天晚饭后有一场自费观看的演出,10 多人交钱买票,爱好音乐的马辉和哥们自然报了名。宣传单介绍,大型歌舞《丽水金沙》的演出分为四场,“序”“山”“水”“情”,以舞蹈诗画的形式,荟萃了丽江奇山异水的独特的滇西北民族文化意象、亘古绝丽的古纳西王国的文化宝藏,全方位展现了丽江独特而博大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

进入演出现场,只见纵深立体的舞台,出神入化的灯光效果光影迷离,当序'的幕布徐徐打开时,从幕后走出一位长相清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少数民族女报幕员,分别用流利的中英文向观众介绍:“一曲歌唱出心中挚爱,一段舞跳出热血豪迈,一首诗谱写出一段千古传奇。《东巴经》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叫作孰'。孰'与人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你沿千年茶马古道走进丽江,走进神秘灵秀的古纳西王国,便深深体会到孰'的手足亲情。三江并流怒江、澜沧江、金沙江的情致,高原雪山的肃穆,带着大自然的轻柔之风,拂扫俗世竞逐的风尘,慰藉人类疲惫的心灵。身处纳西净地客栈庭院之中,欣赏丽江的夜晚,体验山地民族特有的宁静与祥和。今晚《丽水金沙》全体演员将为你们展现一片轻歌曼舞,一种天人合一。纳西族的棒棒会、彝族的火把节、摩梭人的走婚,”说到这儿,她突然停顿一下,换了一种低沉的语气“还有为了追求自由爱情的殉情,也将以晚会的形式展示给不曾接触丽江的游人。”

马辉一见报幕员,立即觉得面熟,随着她娓娓道来地说话,她的嗓音、动作、微笑……突然,马辉惊呆了,是她,一定是她,就是让他梦绕魂牵的和丽梅!她不但已经长大了,而且,在这台大型舞台上,已是一名出色的报幕员。

接下来他看到,舞台上的她将“象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演绎为《殉情》女主人角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他热血沸腾,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即跑上舞台与她相认。不过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做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观看和丽梅表演玉龙第三国中女主角开美久命金悲情故事。“美丽的纳西女子开美久命金和朱补羽勒盘深深相爱,却遭到男方父母的极力反对,伤心绝望中,开美久命金殉情而死?朱补羽勒盘冲破重重阻挠赶来,已是阴阳两隔。悲痛中,他燃起熊熊大火,抱着情人的身体投入火海,双双化为灰烬……开美久命金死后化为风'神,在玉龙雪山顶上营造了一个情人的天堂:没有苦难、没有苍老、无比美好的玉龙第三国。”

5.拥抱,埋葬

相见是重逢后的别离,我分明

在你哀怨的目光里,看见了你的西番王子

你轻轻拥我入怀 ,把刻着三年之约的相思光碟

随着幽幽一声“恨你”一起装进我的衣袋

也把我的恋情 ,埋进了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演出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和丽梅从后台工作人员那儿得知有人找她,匆匆来到剧院门口。和四年多前相比,和丽梅没了学生时期的稚气,有了一份年轻女子的成熟美,略有黛玉的伤感,脸上似乎残留着开美久命金悲惨结局的泪痕。

马辉见到远远走来的她,极力克制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最终对站在面前的她只是一脸微笑。她也认出了他,“哥,是你!”她惊喜地叫道。那一瞬间,他差点无法控制自己,已经张开双手就想抱住她,但见四周人来人往,他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瞥见,她的手上并没有戴上他送给她的那串手链。

一阵激动后,两人默默站着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剧院里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对马辉匆匆说道:“哥,我等会儿吃完饭今晚还有一场演出,我得走了。”她想了一下又接着说:“后天下午,我在初音阁门口等你。”

望着她转身进入剧院的背影,马辉呆呆地站在那儿,一直站在旁边的刘琛连叫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他挺后悔的,自己见到和丽梅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她面前只是傻笑?几年前在她面前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下跑到哪儿去了?她为什么没有戴上那条手链?后天下午见面,又将发生什么……

旅游团的行程安排,第二天是去香格里拉一日游,后天上午返回丽江。 整夜未眠,第二天马辉准备向领队提出不去香格里拉,就在丽江等着与和丽梅见面,但刘琛劝他,你待在丽江也没有意义,既然和女孩约了后天下午见,去香格里拉也没有影响。他想想也是,香格里拉是多少游客的朝圣之地,认为它是一片吉祥如意的地方,也是每个人心中的伊甸园、世外桃源、乌托邦的代名词。

他摇摇头,先把一切想法丢开,去了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一个藏在群山峻岭中的和平宁静之地,走进那如画的风景里唤醒和洗涤内心深处的灵魂。也许某一个瞬间,在明永冰川,或在普达措森林公园,或在纳西族东巴文化圣地白水台,这些美得令人窒息每一处都可能凝成一些诗句!是的,他要在那里写一首诗,把这些年对和丽梅的思念写进诗,让诗来告诉她,他一直没有忘记她,真的没有。

旅游团安排的香格里拉第一站,碧塔海国家公园,数亿年的地质运动在横断山脉开天辟地,雪山上升,河流下切,草原被孕育,湖泊被缔造。这里是三江并流自然遗产的中心地带。走在这里,看着湖面吹起的涟漪,望着静静吃草的牛马,马辉又想起了那年与和丽梅在云杉坪游览的场景,和现在的情景多么相似,只是现在身边没有她。

香格里拉的白水台,唯美梦幻,纯净如初,层层叠叠的白水台,就像仙人遗留的层层梯田,与蓝月谷的蓝月湖一样,随着光线的变化,水的颜色也在变,不变的是那沁透碧绿的水,不变的是那纯净的白,如同玉龙雪山的白。在香格里拉的每个景点,都让马辉回忆丽江的景色,他现在时时刻刻想着丽江那里,是的,他等不及了,甚至去问了领队能不能找到包车当晚赶回丽江,去见他那位在舞台上像火焰热烈跳动的舞蹈仙子,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相见的时刻终归到了,马辉带着一团旅伴的美好祝愿,带着在松赞林寺许下的实现与心爱姑娘牵手同行的愿望,盼望三年之约虽已迟到而没有赶上玉龙雪山的第一米阳光仍相信自己那没有承诺的等待一定不会是风雨季节所留下的忧伤。 他早早来到了两人约定的地方,手里紧紧抓着昨晚通宵写满了情话的信。

他看见,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从初音阁闪出,一脸的泪光,应该也早在俩人初识的琴房等待,她上前一把抱住了马辉,在他的耳边幽怨地说:“哥,我恨你,”说话的时候,一样东西落进了他的衣袋,没等他说任何的话,也没等他把那封信给她,她已经松开了拥抱他的手,飘然离去。

他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位小伙子在等她。她走到那人身边,与那人轻轻相拥,一起走入了一条长长的小巷。

马辉明白了一切。他来晚了,因为自己的失约,她已经有了心上人。痛苦,自责,已经无济于事。他拿出她放在他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光碟。

他回到住处,把光碟放入电脑打开,共二部分内容,一部分是当年她作为纳西族青少年代表在央视演奏古乐的影像资料,一部分是她讲述自己考入艺校后苦苦等他的三年之约,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种种失望,以及最后一年与马辉失去联系后的思念之情,她也在视频中讲述了自己毕业后怎样通过努力,考进了《丽水金沙》剧组,经过一番拼搏终于成为台柱子……

她在视频里流泪哭诉:“哥,当我在剧组苦苦努力渴望成功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在竞争上岗,在一众候选人堆中艰难胜出,盼你来共享喜悦,你在哪里?这两年以来,当我不得不接受其他演员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倾尽全力,拿出苦练的本领才守住了阵地',你又在哪里?”

和丽梅在视频光碟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追问,都击碎了马辉的心。是的,这是一个他再也无法回答的问题,都击痛了他,该结束了,忘掉吧,已经失去的无法找回。那么,不再打扰她,让她安心地、好好地生活吧。

他决定提前结束旅程。临走前,他去了两人四年前分别的蓝月谷,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棵树,那棵“等她长到和小杉一样高”的树也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无论他还是她,已经高不可攀了。

他慢慢地,在那棵云杉树下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用油纸把那张光碟包了几层,又装入一只铁盒,然后,埋在那儿。 2020 年 9 月 22 日,十月杂志社、丽江古城管理局、丽江市文联承办的第三届“爱在丽江·中国七夕情诗会”爱情诗接力赛开锣。组委会公布了11 月第 1 周入围作品《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一首长诗,从一位年轻律师在丽江四方街的琴行遇见了一位纳西族弹琴少女开始……

1. 偶遇

初见你,是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

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拨着琴弦

琴中流淌着纳西古乐中忧伤哀怨,悱恻缠绵

悱恻缠绵在古色古韵的琴轩里,跳动的音符中

演奏出龙女公主与西番王子红尘恋曲的凄美传说

那一天,是古老的纳西神乐为媒把你和我

牵线相识于“芝路古”的古琴房

琴房传出的恋曲顺着拉市海的流水带我来到你身边

我迷离的双眼,分明看见是挥动那长长水袖的月神

拨出乐中的幽远神音,那眷恋凄婉的曲调令人心伤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那是 20 多年前一个平常的日子。

一架深圳飞往昆明的航班,年轻律师马辉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着深圳航空公司精心准备的轻音乐。

他在深圳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工作,赶去昆明办一桩经济案件。忽然音乐中断,而后响起了空姐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各位乘客,本次航班为了回馈新老乘客举办一次特别抽奖活动,现在请大家拿出登机牌,我们将从各位的登机牌当中抽出一位乘客,抽到了谁的登机牌,谁就是本次中奖的幸运乘客,获得一份神秘大奖。”

在飞机上还能玩抽奖,让一百多位乘客都很开心,饶有兴趣地将登机牌投入抽奖箱。

结果是,马辉是当天唯一的获奖幸运儿。随着空中乘务长宣布,马辉获得的神秘大奖是丽江古城二日游,全程由海航负责吃住行,并派一名导游全程陪同。全机乘客哗然,无不羡慕马辉的鸿运当头。

马辉兴奋的脸都通红了。他已经向往丽江很多年,那里圣洁的玉龙雪山,雪山脚下的纳西人家,“丽江紫禁城”木府,马蹄哒哒的茶马古道……最让人神往的,是去听听一千余年诵唱至今的“活化石”纳西古乐。

这次出差,马辉的任务不重,只花了一天半就顺利完成了取证和相关的证据固定。

一忙完,马辉迫不及待地联系了航空公司安排的导游,踏上了丽江之旅。

陪同马辉的导游,是一位年龄二十左右的年轻小伙,俩人从大研古镇入口穿过大水车之后,导游交代几句就先行离去,马辉一个人沿着玉河水道一路在古城的小巷小弄四处晃悠。

黄昏时分,古城上空落日熔金,一座古城层层包裹在神秘的橘红色柔辉当中,远处参差的雪山也浸染了点点红晕,犹如一朵朵魅力四射的玫瑰花。

他沉醉在这样神秘的气息当中,悠悠然晃到了四方街。游人如织。

或许天生对音乐有一种特殊情结,马辉忽然听到了远处的一阵古琴,裹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一丝丝一缕缕,飘过来,荡过去。他闭目侧耳听了一阵,确定了方向,循声而去。果然,在一百多米开外的一条小巷里,一间不起眼的琴行,名叫初音阁。琴声,就从小店中飘散而出。在小店里头弹琴的女子,后来马辉记述在他参赛的诗歌作品里:“初见你,一个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拔着琴弦。”

女子正全神贯注地弹琴,根本没有注意到马辉在店子门口站立良久。

女子弹奏的是一首纳西古乐,很悲伤的曲调。

而马辉从曲调中依稀地品到一种李后主“别时容易见时难”的哀怨。

马辉就那么痴痴地站着,听着,看着,看那么哀怨的曲调在少女的指间缓缓流出……

一曲终了,女子抬起头,眼光立即撞上了泪流满面的马辉。“哎哟,让你见笑了。”一见女孩纯真柔和的目光,马辉赶紧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然后冲着女孩赧然一笑。

女孩微微一笑。很淡定,看不出一丝惊讶,也看不出一丝意外。也许,她知道自己所弹的曲子能让人流泪?也许,她知道自己遇上了知音?

这时候马辉也看清了少女的模样。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一种超越了她这个年龄的惊人美丽,未经修饰的天然柳眉淡淡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让人怦然心动,略显黝黑的皮肤上泛出微微蓝光,又神秘又迷人。

一番攀谈。女孩也不怯生。马辉得知了她叫和丽梅,纳西族女孩,在读高中,小学三年级就被纳西古乐传承人宣科收为学生,上个月作为纳西族代表参加了全国少数民族青少年乐器大赛,央视全程直播了她的演奏。

马辉很虔诚地请求她继续弹几首。

和丽梅欣然应允。

于是,一曲《公主哭》从她的指间弦上流淌出来。悱恻缠绵的乐曲,伴着一种月寒风轻冷雨霜魂一般的凄楚,从小店中弥漫到了夕阳下的青石小巷、千年古

城。曲调悠远深沉,给人一种飞花如梦、细雨如愁的感伤;漂移不定,如泣如诉,宛若灵魂在流浪;在那缓缓地、长长的颤音之中有一种直逼人心的震颤。

曲毕,见马辉久久沉浸在缠绵的音乐中。和丽梅介绍,宣科老师说,这首乐曲还有一段凄美的传说。乐曲是为龙女公主而作。相传木天王想要吞并西番国,便把女儿龙女公主嫁给西番王子。龙女得知消息后便写了一封信,把信绑在大雁腿上送往西番国。西番王子知道了木天王阴谋之后,率兵攻打丽江,但被木天王击退。木天王旋即将公主囚禁于玉龙湖心的玉龙亭,一直至死。公主死后,纳西先民的乐师们为了超度公主的亡灵而创作了这部哀婉的乐曲,经常有人闻此音乐失声痛哭。

2.音乐的心灵交流

走在老街金黄色的街面上你婀娜的身影

被落日的余晖拖得很长很长,倒映在

古城小巷上空妩媚而温暖的暮霭中

缱绻相依的情愫悄然涌进我的心间

而少女的羞涩把你和我的距离拉得好远,好远

你我走过了,空气中弥漫着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

跨过了,火焰百合飞花触水束河的青龙石桥

走进了,神秘的纳西老屋那是你出生的地方

奶奶慈祥面容皱纹里有东巴文书写的故事

只见西院惊飞了休憩在屋檐下拉市海过冬的候鸟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这天上午马辉跟着导游去拉市海游览了一遍,但他更对雪山下的纳西人家充满好奇,很想去原汁原味的人家坐一坐,了解一下玉龙雪山脚下纳西族的风土人情。

他心想,如果能和丽梅家探个究竟,那该多好啊。但,他们毕竟只是初识,他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去她家做客呢?没想到,他刚刚说了一声想去纳西人家里一坐的想法,她就爽快地说:“去我奶奶家吧,可以看到我们族人的地道风貌。”

马辉听到和丽梅要带他去奶奶家中做客,高兴得差点叫起来。他觉得自己结识这位琴艺高超、天真纯洁的纳西族少女实在非常幸运。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让他像在做梦。先是中奖,获得免费的丽江二日游,继而遇上了这位音乐神童般的漂亮女孩,现在又能去纳西民居一游……一切的一切,仿佛小说中的情节。

和丽梅走在前,带着马辉走进城中彩石铺成的古老街道,穿过四方街川流不息的人流,便见河渠流水淙淙,河畔垂柳拂水,市肆民居或门前架桥,或屋后有溪,街头巷尾无数涓涓细流,穿墙绕户蜿蜒而去。

跟在女孩婀娜的身影后面,马辉也无心细细观赏一路上的景色,他的心一直跳个不停。当然不是对这位纯真的漂亮女孩产生了非分之想。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学生,年龄也很小,哪怕他们肩并肩漫步在充满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年轻的他对眼前这个小天使一般的女孩悄然产生的情愫,也只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兄长疼爱、兄长珍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过束河一侧时路上长满了蓝色翠雀花,成群的绵羊闲散地啃着鲜嫩的草,前方就是空灵神圣的雪山,隐约见到云雾缭绕,变幻莫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和丽梅把马辉带到了半山腰上的奶奶家。

和丽梅在路上已经告诉马辉,她和爸爸妈妈住在城里,奶奶一直恋着老屋,不肯搬下来住,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屋非常牢固,前不久丽江发生地震,奶奶的房屋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今天在四川的两位叔叔过来看望奶奶,家里一定很热闹。

到了奶奶家宅院的门前,马辉略有紧张,见到开门的奶奶赶紧叫了一声奶奶,又把路上准备好的礼品递上去,和丽梅笑着说奶奶听不懂普通话,然后她和奶奶用纳西语言说着什么,应该是在介绍他的情况吧。仔细端详奶奶。年过七旬的老人,一脸和蔼慈祥的笑容,让人特别亲切。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经过流水般的岁月,脸上已有许多皱纹,额头、眼角和下巴上皱纹像刻有文字,也许是用东巴文刻着她年轻时的故事。与几位叔叔一一打过招呼后,和丽梅领着马辉参观了这栋富有特色的纳西传统建筑,这是一座很大庭院的两层木结构楼房,院落的大门南向,寓意“彩云南现”。房屋为穿斗式构架、垒土坯墙、瓦屋顶,外墙砌不到顶,后墙上部用板枋材隔断,两端山墙用“麻雀台”压顶与山尖隔断,出檐悬桃显得很深邃。山尖悬串一块很长的悬鱼板。屋檐上停着几只去拉市海越冬的灰椋鸟,一见人影就忽地飞走了。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奶奶一直给我留着没动。”和丽梅把马辉领到二楼楼梯边的一个房间边走边介绍,“我在这里出生的,是奶奶接生的。”马辉看见窗台旁边有一张床上,床上铺着粉红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摆着参加少年乐器比赛的奖杯,还有一张小丽梅抱着奖杯微笑的照片。地板上铺着天蓝色的地毯,上面还锈了古筝、古琴乐器。床边有一扇窗户,窗户外有一片小竹林,夜色来临,窗外十分安静,竹林没有摇动,鸟儿已经飞远。

马辉捧着奶奶端来的茶杯,透过袅袅蒸汽,看窗外氤氲缠绵。他的脑海中,仿佛又盘旋着小丽梅在这里练琴传来的轻柔音符,跳跃在静谧的夜空。

3.三年之约

你我在蓝月谷的蓝月湖边告别

在这爱与神同在的玉龙雪山,空灵神圣的雪山里

我没有勇气,对你说出我心中的秘密

等你,三年后在你长成这株小杉一样高的时候

我会在同一个日子来到这里,与你相见

没有承诺的等待是风雨季节留下的忧伤

牵手同行的期盼能使漂泊的我感到日子甜美

思念就是喧嚣都市中的一股清风,一泓清泉。

在我离去的日子里,是谁伴你星下抚弦?

在你成长的岁月里,是谁为你月下吟诗?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要不是马辉听不懂纳西语,他真想请奶奶讲讲当地那些古老的传说。 “去玉龙雪山看看吧,那里住着的原住户能找到给你讲故事的老人,他们接待游客多了也都能讲普通话了。”虽然只是学生,和丽梅竟然有着成年人一般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马辉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马辉与导游说好第二天的游览已经有一位当地人代替他,小伙子也乐得自由了。这一天是周末,和丽梅不上学,她和马辉一起来到了纳西族及无数人心目中的圣山——玉龙雪山。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天蓝得纤尘不染,雪山上只有几抹轻纱一样的浮云如烟一样漫卷,又似一层朦胧的面纱将雪山的脸部罩着,蓝天之下,一绺白云绕着雪山的脖子,高贵典雅。

雪山下面有一片草场。草场上疏疏落落地长着一些杉树,地面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像漫天繁星。清脆的马蹄声仿如在茶马古道响起,和着鸟儿婉转地叫声像一曲动听的乐曲。此时的和丽梅恢复了少女天性,一边雀跃一边采撷着星星一般的花朵,黑里透红的笑脸犹如阳光一般的灿烂。

应该说,和丽梅是一位天生的好向导。她用很专业的语气介绍:传说玉龙雪山原来是五兄妹,金沙江、怒江、澜沧江和玉龙山、哈巴山,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三姐妹长大了,相约外出择婿。父母又急又气,命玉龙、哈巴两兄弟去追赶,玉龙带十三柄剑,哈巴挎十二张弓,抄小路来到丽江,拦住了她们,轮流看守,兄弟们也约法三章:谁放过了三姐妹,谁就要被砍头。轮到哈巴看守时,玉龙刚刚睡着,金沙江小妹就来了。她见两个哥哥挡住去路,急中生智唱起了婉转动人的歌,把哈巴唱睡着了。然后她乘机猛地一下就冲了过去。醒来的玉龙见此情景,又气又急,气的是金沙江已经走远,急的是哈巴要被砍头。他不能失信,砍下了哈巴的头,自己也终日泪流满面。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止不语了,低下头的瞬间,马辉看见了她已经被自己讲述的故事感动,眼中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样子楚楚动人。

那一瞬间,马辉很想过去抱住她,给她一丝安慰,但是他不敢,因为在他心中,她不仅仅是一位学生,而且就像圣洁的雪山一样,对,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一位圣女。

沿着逶迤的木栈道,走过寂静的杉树林,两人走到了云杉坪。云杉坪在纳西语中称为“吾鲁游翠阁”,意为“玉龙山中的殉情之地”,传说中可以由此通往纳西族的理想天国“玉龙第三国”。云杉坪是被周围的原始云杉林紧紧包裹着的翠绿草坪,草坪上被风雪折断的古树横在脚边,露出的岩石长出了苔藓,嫩绿如发芽的新叶。懒散的牦牛悠闲地打盹,时间太早,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四周幽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和丽梅打破宁静,叫马辉一声哥,是啊,这是最好的称呼。

什么时候再来?一年?两年?三年?他望了望她身边比她高出半头的一颗小杉,笑着说:“等你考上大学,长到和这棵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会过来,还会在这里与你相见。”

“好啊,明年,最迟后年,我就会考上大学。”她高兴地一蹦而起,追着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蝴蝶向前跑去,前面,就是美丽的蓝月谷。

蓝月谷一共四个规模较大的湖泊,分别是:玉液湖、镜潭湖、蓝月湖和听涛湖,湖水的颜色也不尽相同,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线下,颜色各异。蓝月湖的湖水是渐变色,越靠近岸边的地方颜色越浅,越靠近山坡的地方颜色越深。湖水很清,清得能看到水下沙粒。湖中心有个蓝月亮,所以它叫蓝月湖。“湖里的月亮就是把天上的月亮从黄色变为蓝色。”和丽梅指着湖面轻声对马辉说。

此时此刻的马辉完全沉醉于美景之中,湖岸四周植被繁茂,远处雪峰背衬。湖水是透明的蓝,近乎凝固的湛蓝中,些许的绿意点缀其间。于湖心四顾,白云连横,浮于山际,倒映在湖面,如梦幻影,疑似仙境。

“亲爱的小妹,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定再来见你”,他心里暗暗说道,把一串水晶手链戴在了她的左手上。

回到深圳后,马辉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当时的通信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虽然可以通信,但他担心影响她的学习,而且一个中学生收信件也不方便,他一直忍着没有给她写信。好在,和丽梅有个姐姐在昆明工作,马辉途经昆明的时候,已经见过她的姐姐。他平时可以通过她的姐姐和她保持不多的联系。即使这样,他的心中一直保持着一份甜美的思念。思念她的生长和进步,盼望见面的日子尽快来到。

4.重逢

再相见时仿佛走过一个世纪,没有赶上雪山的一米阳光

却是在《丽水金沙》的 “序”“山”“水”“情”舞剧里

你像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

演绎了《殉情》女主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久别后的重逢,能否抹去你眼角留着公主悲伤的泪水?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马辉把漫长的等待心情写在了诗歌里,在遥远的深圳,他拼命地工作,每天忙着办不完的案件。随着时间推移,他终于失去了和丽梅的音讯,她的姐姐也换了电话,无法联系。三年约定期到了,他对她的思念之情越发强烈,她现在还好吗?她是否考进了大学?是否还在弹奏古琴?学了多少新曲子?

终于,分别四年多后,马辉和一位名叫刘琛的哥们报名参加了深圳旅行社组织的“丽江香格里拉七日游”活动。先是从深圳坐飞机到昆明,然后昆明旅行社又用大巴接上他们往丽江方向出发。

汽车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前行,马辉的心一直不平静,离丽江越近,他的心情越紧张。车上游客笑声欢语,轮流唱歌讲故事,他也没心思去听。突然刘琛推推他:“该你了。”马辉知道,轮到自己表演了。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他与和丽梅的故事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在丽江能否找到她?去奶奶家找,不可能,他也找不到通往奶奶家的那条路了。他把故事讲出来,可以请车上这位纳西族姑娘导游帮他一起找,旅行团的伙伴们也可以帮他一起找……于是,他满怀激情地

说了他和纳西族女孩的故事,说出了他这次就是专程来找女孩的计划。旅行团的伙伴们都听得入了神,纷纷表示,一到丽江就尽量打听这位音乐天赋很高的美丽女孩。

旅行社安排的行程是到丽江的当天晚饭后有一场自费观看的演出,10 多人交钱买票,爱好音乐的马辉和哥们自然报了名。宣传单介绍,大型歌舞《丽水金沙》的演出分为四场,“序”“山”“水”“情”,以舞蹈诗画的形式,荟萃了丽江奇山异水的独特的滇西北民族文化意象、亘古绝丽的古纳西王国的文化宝藏,全方位展现了丽江独特而博大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

进入演出现场,只见纵深立体的舞台,出神入化的灯光效果光影迷离,当序'的幕布徐徐打开时,从幕后走出一位长相清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少数民族女报幕员,分别用流利的中英文向观众介绍:“一曲歌唱出心中挚爱,一段舞跳出热血豪迈,一首诗谱写出一段千古传奇。《东巴经》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叫作孰'。孰'与人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你沿千年茶马古道走进丽江,走进神秘灵秀的古纳西王国,便深深体会到孰'的手足亲情。三江并流怒江、澜沧江、金沙江的情致,高原雪山的肃穆,带着大自然的轻柔之风,拂扫俗世竞逐的风尘,慰藉人类疲惫的心灵。身处纳西净地客栈庭院之中,欣赏丽江的夜晚,体验山地民族特有的宁静与祥和。今晚《丽水金沙》全体演员将为你们展现一片轻歌曼舞,一种天人合一。纳西族的棒棒会、彝族的火把节、摩梭人的走婚,”说到这儿,她突然停顿一下,换了一种低沉的语气“还有为了追求自由爱情的殉情,也将以晚会的形式展示给不曾接触丽江的游人。”

马辉一见报幕员,立即觉得面熟,随着她娓娓道来地说话,她的嗓音、动作、微笑……突然,马辉惊呆了,是她,一定是她,就是让他梦绕魂牵的和丽梅!她不但已经长大了,而且,在这台大型舞台上,已是一名出色的报幕员。

接下来他看到,舞台上的她将“象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演绎为《殉情》女主人角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他热血沸腾,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即跑上舞台与她相认。不过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做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观看和丽梅表演玉龙第三国中女主角开美久命金悲情故事。“美丽的纳西女子开美久命金和朱补羽勒盘深深相爱,却遭到男方父母的极力反对,伤心绝望中,开美久命金殉情而死?朱补羽勒盘冲破重重阻挠赶来,已是阴阳两隔。悲痛中,他燃起熊熊大火,抱着情人的身体投入火海,双双化为灰烬……开美久命金死后化为风'神,在玉龙雪山顶上营造了一个情人的天堂:没有苦难、没有苍老、无比美好的玉龙第三国。”

5.拥抱,埋葬

相见是重逢后的别离,我分明

在你哀怨的目光里,看见了你的西番王子

你轻轻拥我入怀 ,把刻着三年之约的相思光碟

随着幽幽一声“恨你”一起装进我的衣袋

也把我的恋情 ,埋进了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演出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和丽梅从后台工作人员那儿得知有人找她,匆匆来到剧院门口。和四年多前相比,和丽梅没了学生时期的稚气,有了一份年轻女子的成熟美,略有黛玉的伤感,脸上似乎残留着开美久命金悲惨结局的泪痕。

马辉见到远远走来的她,极力克制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最终对站在面前的她只是一脸微笑。她也认出了他,“哥,是你!”她惊喜地叫道。那一瞬间,他差点无法控制自己,已经张开双手就想抱住她,但见四周人来人往,他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瞥见,她的手上并没有戴上他送给她的那串手链。

一阵激动后,两人默默站着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剧院里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对马辉匆匆说道:“哥,我等会儿吃完饭今晚还有一场演出,我得走了。”她想了一下又接着说:“后天下午,我在初音阁门口等你。”

望着她转身进入剧院的背影,马辉呆呆地站在那儿,一直站在旁边的刘琛连叫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他挺后悔的,自己见到和丽梅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她面前只是傻笑?几年前在她面前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下跑到哪儿去了?她为什么没有戴上那条手链?后天下午见面,又将发生什么……

旅游团的行程安排,第二天是去香格里拉一日游,后天上午返回丽江。 整夜未眠,第二天马辉准备向领队提出不去香格里拉,就在丽江等着与和丽梅见面,但刘琛劝他,你待在丽江也没有意义,既然和女孩约了后天下午见,去香格里拉也没有影响。他想想也是,香格里拉是多少游客的朝圣之地,认为它是一片吉祥如意的地方,也是每个人心中的伊甸园、世外桃源、乌托邦的代名词。

他摇摇头,先把一切想法丢开,去了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一个藏在群山峻岭中的和平宁静之地,走进那如画的风景里唤醒和洗涤内心深处的灵魂。也许某一个瞬间,在明永冰川,或在普达措森林公园,或在纳西族东巴文化圣地白水台,这些美得令人窒息每一处都可能凝成一些诗句!是的,他要在那里写一首诗,把这些年对和丽梅的思念写进诗,让诗来告诉她,他一直没有忘记她,真的没有。

旅游团安排的香格里拉第一站,碧塔海国家公园,数亿年的地质运动在横断山脉开天辟地,雪山上升,河流下切,草原被孕育,湖泊被缔造。这里是三江并流自然遗产的中心地带。走在这里,看着湖面吹起的涟漪,望着静静吃草的牛马,马辉又想起了那年与和丽梅在云杉坪游览的场景,和现在的情景多么相似,只是现在身边没有她。

香格里拉的白水台,唯美梦幻,纯净如初,层层叠叠的白水台,就像仙人遗留的层层梯田,与蓝月谷的蓝月湖一样,随着光线的变化,水的颜色也在变,不变的是那沁透碧绿的水,不变的是那纯净的白,如同玉龙雪山的白。在香格里拉的每个景点,都让马辉回忆丽江的景色,他现在时时刻刻想着丽江那里,是的,他等不及了,甚至去问了领队能不能找到包车当晚赶回丽江,去见他那位在舞台上像火焰热烈跳动的舞蹈仙子,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相见的时刻终归到了,马辉带着一团旅伴的美好祝愿,带着在松赞林寺许下的实现与心爱姑娘牵手同行的愿望,盼望三年之约虽已迟到而没有赶上玉龙雪山的第一米阳光仍相信自己那没有承诺的等待一定不会是风雨季节所留下的忧伤。 他早早来到了两人约定的地方,手里紧紧抓着昨晚通宵写满了情话的信。

他看见,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从初音阁闪出,一脸的泪光,应该也早在俩人初识的琴房等待,她上前一把抱住了马辉,在他的耳边幽怨地说:“哥,我恨你,”说话的时候,一样东西落进了他的衣袋,没等他说任何的话,也没等他把那封信给她,她已经松开了拥抱他的手,飘然离去。

他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位小伙子在等她。她走到那人身边,与那人轻轻相拥,一起走入了一条长长的小巷。

马辉明白了一切。他来晚了,因为自己的失约,她已经有了心上人。痛苦,自责,已经无济于事。他拿出她放在他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光碟。

他回到住处,把光碟放入电脑打开,共二部分内容,一部分是当年她作为纳西族青少年代表在央视演奏古乐的影像资料,一部分是她讲述自己考入艺校后苦苦等他的三年之约,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种种失望,以及最后一年与马辉失去联系后的思念之情,她也在视频中讲述了自己毕业后怎样通过努力,考进了《丽水金沙》剧组,经过一番拼搏终于成为台柱子……

她在视频里流泪哭诉:“哥,当我在剧组苦苦努力渴望成功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在竞争上岗,在一众候选人堆中艰难胜出,盼你来共享喜悦,你在哪里?这两年以来,当我不得不接受其他演员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倾尽全力,拿出苦练的本领才守住了阵地',你又在哪里?”

和丽梅在视频光碟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追问,都击碎了马辉的心。是的,这是一个他再也无法回答的问题,都击痛了他,该结束了,忘掉吧,已经失去的无法找回。那么,不再打扰她,让她安心地、好好地生活吧。

他决定提前结束旅程。临走前,他去了两人四年前分别的蓝月谷,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棵树,那棵“等她长到和小杉一样高”的树也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无论他还是她,已经高不可攀了。

他慢慢地,在那棵云杉树下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用油纸把那张光碟包了几层,又装入一只铁盒,然后,埋在那儿。 2020 年 9 月 22 日,十月杂志社、丽江古城管理局、丽江市文联承办的第三届“爱在丽江·中国七夕情诗会”爱情诗接力赛开锣。组委会公布了11 月第 1 周入围作品《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一首长诗,从一位年轻律师在丽江四方街的琴行遇见了一位纳西族弹琴少女开始……

1. 偶遇

初见你,是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

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拨着琴弦

琴中流淌着纳西古乐中忧伤哀怨,悱恻缠绵

悱恻缠绵在古色古韵的琴轩里,跳动的音符中

演奏出龙女公主与西番王子红尘恋曲的凄美传说

那一天,是古老的纳西神乐为媒把你和我

牵线相识于“芝路古”的古琴房

琴房传出的恋曲顺着拉市海的流水带我来到你身边

我迷离的双眼,分明看见是挥动那长长水袖的月神

拨出乐中的幽远神音,那眷恋凄婉的曲调令人心伤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那是 20 多年前一个平常的日子。

一架深圳飞往昆明的航班,年轻律师马辉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听着深圳航空公司精心准备的轻音乐。

他在深圳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工作,赶去昆明办一桩经济案件。忽然音乐中断,而后响起了空姐的声音,甜甜的,糯糯的:“各位乘客,本次航班为了回馈新老乘客举办一次特别抽奖活动,现在请大家拿出登机牌,我们将从各位的登机牌当中抽出一位乘客,抽到了谁的登机牌,谁就是本次中奖的幸运乘客,获得一份神秘大奖。”

在飞机上还能玩抽奖,让一百多位乘客都很开心,饶有兴趣地将登机牌投入抽奖箱。

结果是,马辉是当天唯一的获奖幸运儿。随着空中乘务长宣布,马辉获得的神秘大奖是丽江古城二日游,全程由海航负责吃住行,并派一名导游全程陪同。全机乘客哗然,无不羡慕马辉的鸿运当头。

马辉兴奋的脸都通红了。他已经向往丽江很多年,那里圣洁的玉龙雪山,雪山脚下的纳西人家,“丽江紫禁城”木府,马蹄哒哒的茶马古道……最让人神往的,是去听听一千余年诵唱至今的“活化石”纳西古乐。

这次出差,马辉的任务不重,只花了一天半就顺利完成了取证和相关的证据固定。

一忙完,马辉迫不及待地联系了航空公司安排的导游,踏上了丽江之旅。

陪同马辉的导游,是一位年龄二十左右的年轻小伙,俩人从大研古镇入口穿过大水车之后,导游交代几句就先行离去,马辉一个人沿着玉河水道一路在古城的小巷小弄四处晃悠。

黄昏时分,古城上空落日熔金,一座古城层层包裹在神秘的橘红色柔辉当中,远处参差的雪山也浸染了点点红晕,犹如一朵朵魅力四射的玫瑰花。

他沉醉在这样神秘的气息当中,悠悠然晃到了四方街。游人如织。

或许天生对音乐有一种特殊情结,马辉忽然听到了远处的一阵古琴,裹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一丝丝一缕缕,飘过来,荡过去。他闭目侧耳听了一阵,确定了方向,循声而去。果然,在一百多米开外的一条小巷里,一间不起眼的琴行,名叫初音阁。琴声,就从小店中飘散而出。在小店里头弹琴的女子,后来马辉记述在他参赛的诗歌作品里:“初见你,一个枕着晚霞抚着古琴的亭亭少女,如瀑的黑发遮住了你的容颜只见玉指纤纤拔着琴弦。”

女子正全神贯注地弹琴,根本没有注意到马辉在店子门口站立良久。

女子弹奏的是一首纳西古乐,很悲伤的曲调。

而马辉从曲调中依稀地品到一种李后主“别时容易见时难”的哀怨。

马辉就那么痴痴地站着,听着,看着,看那么哀怨的曲调在少女的指间缓缓流出……

一曲终了,女子抬起头,眼光立即撞上了泪流满面的马辉。“哎哟,让你见笑了。”一见女孩纯真柔和的目光,马辉赶紧回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然后冲着女孩赧然一笑。

女孩微微一笑。很淡定,看不出一丝惊讶,也看不出一丝意外。也许,她知道自己所弹的曲子能让人流泪?也许,她知道自己遇上了知音?

这时候马辉也看清了少女的模样。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一种超越了她这个年龄的惊人美丽,未经修饰的天然柳眉淡淡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让人怦然心动,略显黝黑的皮肤上泛出微微蓝光,又神秘又迷人。

一番攀谈。女孩也不怯生。马辉得知了她叫和丽梅,纳西族女孩,在读高中,小学三年级就被纳西古乐传承人宣科收为学生,上个月作为纳西族代表参加了全国少数民族青少年乐器大赛,央视全程直播了她的演奏。

马辉很虔诚地请求她继续弹几首。

和丽梅欣然应允。

于是,一曲《公主哭》从她的指间弦上流淌出来。悱恻缠绵的乐曲,伴着一种月寒风轻冷雨霜魂一般的凄楚,从小店中弥漫到了夕阳下的青石小巷、千年古

城。曲调悠远深沉,给人一种飞花如梦、细雨如愁的感伤;漂移不定,如泣如诉,宛若灵魂在流浪;在那缓缓地、长长的颤音之中有一种直逼人心的震颤。

曲毕,见马辉久久沉浸在缠绵的音乐中。和丽梅介绍,宣科老师说,这首乐曲还有一段凄美的传说。乐曲是为龙女公主而作。相传木天王想要吞并西番国,便把女儿龙女公主嫁给西番王子。龙女得知消息后便写了一封信,把信绑在大雁腿上送往西番国。西番王子知道了木天王阴谋之后,率兵攻打丽江,但被木天王击退。木天王旋即将公主囚禁于玉龙湖心的玉龙亭,一直至死。公主死后,纳西先民的乐师们为了超度公主的亡灵而创作了这部哀婉的乐曲,经常有人闻此音乐失声痛哭。

2.音乐的心灵交流

走在老街金黄色的街面上你婀娜的身影

被落日的余晖拖得很长很长,倒映在

古城小巷上空妩媚而温暖的暮霭中

缱绻相依的情愫悄然涌进我的心间

而少女的羞涩把你和我的距离拉得好远,好远

你我走过了,空气中弥漫着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

跨过了,火焰百合飞花触水束河的青龙石桥

走进了,神秘的纳西老屋那是你出生的地方

奶奶慈祥面容皱纹里有东巴文书写的故事

只见西院惊飞了休憩在屋檐下拉市海过冬的候鸟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这天上午马辉跟着导游去拉市海游览了一遍,但他更对雪山下的纳西人家充满好奇,很想去原汁原味的人家坐一坐,了解一下玉龙雪山脚下纳西族的风土人情。

他心想,如果能和丽梅家探个究竟,那该多好啊。但,他们毕竟只是初识,他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去她家做客呢?没想到,他刚刚说了一声想去纳西人家里一坐的想法,她就爽快地说:“去我奶奶家吧,可以看到我们族人的地道风貌。”

马辉听到和丽梅要带他去奶奶家中做客,高兴得差点叫起来。他觉得自己结识这位琴艺高超、天真纯洁的纳西族少女实在非常幸运。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让他像在做梦。先是中奖,获得免费的丽江二日游,继而遇上了这位音乐神童般的漂亮女孩,现在又能去纳西民居一游……一切的一切,仿佛小说中的情节。

和丽梅走在前,带着马辉走进城中彩石铺成的古老街道,穿过四方街川流不息的人流,便见河渠流水淙淙,河畔垂柳拂水,市肆民居或门前架桥,或屋后有溪,街头巷尾无数涓涓细流,穿墙绕户蜿蜒而去。

跟在女孩婀娜的身影后面,马辉也无心细细观赏一路上的景色,他的心一直跳个不停。当然不是对这位纯真的漂亮女孩产生了非分之想。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学生,年龄也很小,哪怕他们肩并肩漫步在充满爱情气息的大研古城,年轻的他对眼前这个小天使一般的女孩悄然产生的情愫,也只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兄长疼爱、兄长珍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过束河一侧时路上长满了蓝色翠雀花,成群的绵羊闲散地啃着鲜嫩的草,前方就是空灵神圣的雪山,隐约见到云雾缭绕,变幻莫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和丽梅把马辉带到了半山腰上的奶奶家。

和丽梅在路上已经告诉马辉,她和爸爸妈妈住在城里,奶奶一直恋着老屋,不肯搬下来住,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屋非常牢固,前不久丽江发生地震,奶奶的房屋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今天在四川的两位叔叔过来看望奶奶,家里一定很热闹。

到了奶奶家宅院的门前,马辉略有紧张,见到开门的奶奶赶紧叫了一声奶奶,又把路上准备好的礼品递上去,和丽梅笑着说奶奶听不懂普通话,然后她和奶奶用纳西语言说着什么,应该是在介绍他的情况吧。仔细端详奶奶。年过七旬的老人,一脸和蔼慈祥的笑容,让人特别亲切。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经过流水般的岁月,脸上已有许多皱纹,额头、眼角和下巴上皱纹像刻有文字,也许是用东巴文刻着她年轻时的故事。与几位叔叔一一打过招呼后,和丽梅领着马辉参观了这栋富有特色的纳西传统建筑,这是一座很大庭院的两层木结构楼房,院落的大门南向,寓意“彩云南现”。房屋为穿斗式构架、垒土坯墙、瓦屋顶,外墙砌不到顶,后墙上部用板枋材隔断,两端山墙用“麻雀台”压顶与山尖隔断,出檐悬桃显得很深邃。山尖悬串一块很长的悬鱼板。屋檐上停着几只去拉市海越冬的灰椋鸟,一见人影就忽地飞走了。

“这是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奶奶一直给我留着没动。”和丽梅把马辉领到二楼楼梯边的一个房间边走边介绍,“我在这里出生的,是奶奶接生的。”马辉看见窗台旁边有一张床上,床上铺着粉红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摆着参加少年乐器比赛的奖杯,还有一张小丽梅抱着奖杯微笑的照片。地板上铺着天蓝色的地毯,上面还锈了古筝、古琴乐器。床边有一扇窗户,窗户外有一片小竹林,夜色来临,窗外十分安静,竹林没有摇动,鸟儿已经飞远。

马辉捧着奶奶端来的茶杯,透过袅袅蒸汽,看窗外氤氲缠绵。他的脑海中,仿佛又盘旋着小丽梅在这里练琴传来的轻柔音符,跳跃在静谧的夜空。

3.三年之约

你我在蓝月谷的蓝月湖边告别

在这爱与神同在的玉龙雪山,空灵神圣的雪山里

我没有勇气,对你说出我心中的秘密

等你,三年后在你长成这株小杉一样高的时候

我会在同一个日子来到这里,与你相见

没有承诺的等待是风雨季节留下的忧伤

牵手同行的期盼能使漂泊的我感到日子甜美

思念就是喧嚣都市中的一股清风,一泓清泉。

在我离去的日子里,是谁伴你星下抚弦?

在你成长的岁月里,是谁为你月下吟诗?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要不是马辉听不懂纳西语,他真想请奶奶讲讲当地那些古老的传说。 “去玉龙雪山看看吧,那里住着的原住户能找到给你讲故事的老人,他们接待游客多了也都能讲普通话了。”虽然只是学生,和丽梅竟然有着成年人一般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马辉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马辉与导游说好第二天的游览已经有一位当地人代替他,小伙子也乐得自由了。这一天是周末,和丽梅不上学,她和马辉一起来到了纳西族及无数人心目中的圣山——玉龙雪山。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天蓝得纤尘不染,雪山上只有几抹轻纱一样的浮云如烟一样漫卷,又似一层朦胧的面纱将雪山的脸部罩着,蓝天之下,一绺白云绕着雪山的脖子,高贵典雅。

雪山下面有一片草场。草场上疏疏落落地长着一些杉树,地面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像漫天繁星。清脆的马蹄声仿如在茶马古道响起,和着鸟儿婉转地叫声像一曲动听的乐曲。此时的和丽梅恢复了少女天性,一边雀跃一边采撷着星星一般的花朵,黑里透红的笑脸犹如阳光一般的灿烂。

应该说,和丽梅是一位天生的好向导。她用很专业的语气介绍:传说玉龙雪山原来是五兄妹,金沙江、怒江、澜沧江和玉龙山、哈巴山,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三姐妹长大了,相约外出择婿。父母又急又气,命玉龙、哈巴两兄弟去追赶,玉龙带十三柄剑,哈巴挎十二张弓,抄小路来到丽江,拦住了她们,轮流看守,兄弟们也约法三章:谁放过了三姐妹,谁就要被砍头。轮到哈巴看守时,玉龙刚刚睡着,金沙江小妹就来了。她见两个哥哥挡住去路,急中生智唱起了婉转动人的歌,把哈巴唱睡着了。然后她乘机猛地一下就冲了过去。醒来的玉龙见此情景,又气又急,气的是金沙江已经走远,急的是哈巴要被砍头。他不能失信,砍下了哈巴的头,自己也终日泪流满面。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止不语了,低下头的瞬间,马辉看见了她已经被自己讲述的故事感动,眼中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样子楚楚动人。

那一瞬间,马辉很想过去抱住她,给她一丝安慰,但是他不敢,因为在他心中,她不仅仅是一位学生,而且就像圣洁的雪山一样,对,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一位圣女。

沿着逶迤的木栈道,走过寂静的杉树林,两人走到了云杉坪。云杉坪在纳西语中称为“吾鲁游翠阁”,意为“玉龙山中的殉情之地”,传说中可以由此通往纳西族的理想天国“玉龙第三国”。云杉坪是被周围的原始云杉林紧紧包裹着的翠绿草坪,草坪上被风雪折断的古树横在脚边,露出的岩石长出了苔藓,嫩绿如发芽的新叶。懒散的牦牛悠闲地打盹,时间太早,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四周幽静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和丽梅打破宁静,叫马辉一声哥,是啊,这是最好的称呼。

什么时候再来?一年?两年?三年?他望了望她身边比她高出半头的一颗小杉,笑着说:“等你考上大学,长到和这棵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会过来,还会在这里与你相见。”

“好啊,明年,最迟后年,我就会考上大学。”她高兴地一蹦而起,追着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蝴蝶向前跑去,前面,就是美丽的蓝月谷。

蓝月谷一共四个规模较大的湖泊,分别是:玉液湖、镜潭湖、蓝月湖和听涛湖,湖水的颜色也不尽相同,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光线下,颜色各异。蓝月湖的湖水是渐变色,越靠近岸边的地方颜色越浅,越靠近山坡的地方颜色越深。湖水很清,清得能看到水下沙粒。湖中心有个蓝月亮,所以它叫蓝月湖。“湖里的月亮就是把天上的月亮从黄色变为蓝色。”和丽梅指着湖面轻声对马辉说。

此时此刻的马辉完全沉醉于美景之中,湖岸四周植被繁茂,远处雪峰背衬。湖水是透明的蓝,近乎凝固的湛蓝中,些许的绿意点缀其间。于湖心四顾,白云连横,浮于山际,倒映在湖面,如梦幻影,疑似仙境。

“亲爱的小妹,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定再来见你”,他心里暗暗说道,把一串水晶手链戴在了她的左手上。

回到深圳后,马辉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当时的通信不像现在这么发达,虽然可以通信,但他担心影响她的学习,而且一个中学生收信件也不方便,他一直忍着没有给她写信。好在,和丽梅有个姐姐在昆明工作,马辉途经昆明的时候,已经见过她的姐姐。他平时可以通过她的姐姐和她保持不多的联系。即使这样,他的心中一直保持着一份甜美的思念。思念她的生长和进步,盼望见面的日子尽快来到。

4.重逢

再相见时仿佛走过一个世纪,没有赶上雪山的一米阳光

却是在《丽水金沙》的 “序”“山”“水”“情”舞剧里

你像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

演绎了《殉情》女主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久别后的重逢,能否抹去你眼角留着公主悲伤的泪水?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马辉把漫长的等待心情写在了诗歌里,在遥远的深圳,他拼命地工作,每天忙着办不完的案件。随着时间推移,他终于失去了和丽梅的音讯,她的姐姐也换了电话,无法联系。三年约定期到了,他对她的思念之情越发强烈,她现在还好吗?她是否考进了大学?是否还在弹奏古琴?学了多少新曲子?

终于,分别四年多后,马辉和一位名叫刘琛的哥们报名参加了深圳旅行社组织的“丽江香格里拉七日游”活动。先是从深圳坐飞机到昆明,然后昆明旅行社又用大巴接上他们往丽江方向出发。

汽车像蜗牛一样慢慢地前行,马辉的心一直不平静,离丽江越近,他的心情越紧张。车上游客笑声欢语,轮流唱歌讲故事,他也没心思去听。突然刘琛推推他:“该你了。”马辉知道,轮到自己表演了。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他与和丽梅的故事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在丽江能否找到她?去奶奶家找,不可能,他也找不到通往奶奶家的那条路了。他把故事讲出来,可以请车上这位纳西族姑娘导游帮他一起找,旅行团的伙伴们也可以帮他一起找……于是,他满怀激情地

说了他和纳西族女孩的故事,说出了他这次就是专程来找女孩的计划。旅行团的伙伴们都听得入了神,纷纷表示,一到丽江就尽量打听这位音乐天赋很高的美丽女孩。

旅行社安排的行程是到丽江的当天晚饭后有一场自费观看的演出,10 多人交钱买票,爱好音乐的马辉和哥们自然报了名。宣传单介绍,大型歌舞《丽水金沙》的演出分为四场,“序”“山”“水”“情”,以舞蹈诗画的形式,荟萃了丽江奇山异水的独特的滇西北民族文化意象、亘古绝丽的古纳西王国的文化宝藏,全方位展现了丽江独特而博大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

进入演出现场,只见纵深立体的舞台,出神入化的灯光效果光影迷离,当序'的幕布徐徐打开时,从幕后走出一位长相清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少数民族女报幕员,分别用流利的中英文向观众介绍:“一曲歌唱出心中挚爱,一段舞跳出热血豪迈,一首诗谱写出一段千古传奇。《东巴经》说,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叫作孰'。孰'与人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你沿千年茶马古道走进丽江,走进神秘灵秀的古纳西王国,便深深体会到孰'的手足亲情。三江并流怒江、澜沧江、金沙江的情致,高原雪山的肃穆,带着大自然的轻柔之风,拂扫俗世竞逐的风尘,慰藉人类疲惫的心灵。身处纳西净地客栈庭院之中,欣赏丽江的夜晚,体验山地民族特有的宁静与祥和。今晚《丽水金沙》全体演员将为你们展现一片轻歌曼舞,一种天人合一。纳西族的棒棒会、彝族的火把节、摩梭人的走婚,”说到这儿,她突然停顿一下,换了一种低沉的语气“还有为了追求自由爱情的殉情,也将以晚会的形式展示给不曾接触丽江的游人。”

马辉一见报幕员,立即觉得面熟,随着她娓娓道来地说话,她的嗓音、动作、微笑……突然,马辉惊呆了,是她,一定是她,就是让他梦绕魂牵的和丽梅!她不但已经长大了,而且,在这台大型舞台上,已是一名出色的报幕员。

接下来他看到,舞台上的她将“象白沙壁画中的舞蹈仙子,东巴经文中的纳西精灵”演绎为《殉情》女主人角的爱恋和分离、愤怒和绝望。

他热血沸腾,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即跑上舞台与她相认。不过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这样做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观看和丽梅表演玉龙第三国中女主角开美久命金悲情故事。“美丽的纳西女子开美久命金和朱补羽勒盘深深相爱,却遭到男方父母的极力反对,伤心绝望中,开美久命金殉情而死?朱补羽勒盘冲破重重阻挠赶来,已是阴阳两隔。悲痛中,他燃起熊熊大火,抱着情人的身体投入火海,双双化为灰烬……开美久命金死后化为风'神,在玉龙雪山顶上营造了一个情人的天堂:没有苦难、没有苍老、无比美好的玉龙第三国。”

5.拥抱,埋葬

相见是重逢后的别离,我分明

在你哀怨的目光里,看见了你的西番王子

你轻轻拥我入怀 ,把刻着三年之约的相思光碟

随着幽幽一声“恨你”一起装进我的衣袋

也把我的恋情 ,埋进了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摘自《我的情-已埋葬在幽深的蓝月谷深处》

演出刚结束,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和丽梅从后台工作人员那儿得知有人找她,匆匆来到剧院门口。和四年多前相比,和丽梅没了学生时期的稚气,有了一份年轻女子的成熟美,略有黛玉的伤感,脸上似乎残留着开美久命金悲惨结局的泪痕。

马辉见到远远走来的她,极力克制一颗狂跳不止的心,最终对站在面前的她只是一脸微笑。她也认出了他,“哥,是你!”她惊喜地叫道。那一瞬间,他差点无法控制自己,已经张开双手就想抱住她,但见四周人来人往,他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瞥见,她的手上并没有戴上他送给她的那串手链。

一阵激动后,两人默默站着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剧院里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对马辉匆匆说道:“哥,我等会儿吃完饭今晚还有一场演出,我得走了。”她想了一下又接着说:“后天下午,我在初音阁门口等你。”

望着她转身进入剧院的背影,马辉呆呆地站在那儿,一直站在旁边的刘琛连叫几声,他都没有反应。他挺后悔的,自己见到和丽梅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在她面前只是傻笑?几年前在她面前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下跑到哪儿去了?她为什么没有戴上那条手链?后天下午见面,又将发生什么……

旅游团的行程安排,第二天是去香格里拉一日游,后天上午返回丽江。 整夜未眠,第二天马辉准备向领队提出不去香格里拉,就在丽江等着与和丽梅见面,但刘琛劝他,你待在丽江也没有意义,既然和女孩约了后天下午见,去香格里拉也没有影响。他想想也是,香格里拉是多少游客的朝圣之地,认为它是一片吉祥如意的地方,也是每个人心中的伊甸园、世外桃源、乌托邦的代名词。

他摇摇头,先把一切想法丢开,去了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一个藏在群山峻岭中的和平宁静之地,走进那如画的风景里唤醒和洗涤内心深处的灵魂。也许某一个瞬间,在明永冰川,或在普达措森林公园,或在纳西族东巴文化圣地白水台,这些美得令人窒息每一处都可能凝成一些诗句!是的,他要在那里写一首诗,把这些年对和丽梅的思念写进诗,让诗来告诉她,他一直没有忘记她,真的没有。

旅游团安排的香格里拉第一站,碧塔海国家公园,数亿年的地质运动在横断山脉开天辟地,雪山上升,河流下切,草原被孕育,湖泊被缔造。这里是三江并流自然遗产的中心地带。走在这里,看着湖面吹起的涟漪,望着静静吃草的牛马,马辉又想起了那年与和丽梅在云杉坪游览的场景,和现在的情景多么相似,只是现在身边没有她。

香格里拉的白水台,唯美梦幻,纯净如初,层层叠叠的白水台,就像仙人遗留的层层梯田,与蓝月谷的蓝月湖一样,随着光线的变化,水的颜色也在变,不变的是那沁透碧绿的水,不变的是那纯净的白,如同玉龙雪山的白。在香格里拉的每个景点,都让马辉回忆丽江的景色,他现在时时刻刻想着丽江那里,是的,他等不及了,甚至去问了领队能不能找到包车当晚赶回丽江,去见他那位在舞台上像火焰热烈跳动的舞蹈仙子,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她说。

相见的时刻终归到了,马辉带着一团旅伴的美好祝愿,带着在松赞林寺许下的实现与心爱姑娘牵手同行的愿望,盼望三年之约虽已迟到而没有赶上玉龙雪山的第一米阳光仍相信自己那没有承诺的等待一定不会是风雨季节所留下的忧伤。 他早早来到了两人约定的地方,手里紧紧抓着昨晚通宵写满了情话的信。

他看见,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从初音阁闪出,一脸的泪光,应该也早在俩人初识的琴房等待,她上前一把抱住了马辉,在他的耳边幽怨地说:“哥,我恨你,”说话的时候,一样东西落进了他的衣袋,没等他说任何的话,也没等他把那封信给她,她已经松开了拥抱他的手,飘然离去。

他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位小伙子在等她。她走到那人身边,与那人轻轻相拥,一起走入了一条长长的小巷。

马辉明白了一切。他来晚了,因为自己的失约,她已经有了心上人。痛苦,自责,已经无济于事。他拿出她放在他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光碟。

他回到住处,把光碟放入电脑打开,共二部分内容,一部分是当年她作为纳西族青少年代表在央视演奏古乐的影像资料,一部分是她讲述自己考入艺校后苦苦等他的三年之约,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种种失望,以及最后一年与马辉失去联系后的思念之情,她也在视频中讲述了自己毕业后怎样通过努力,考进了《丽水金沙》剧组,经过一番拼搏终于成为台柱子……

她在视频里流泪哭诉:“哥,当我在剧组苦苦努力渴望成功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在竞争上岗,在一众候选人堆中艰难胜出,盼你来共享喜悦,你在哪里?这两年以来,当我不得不接受其他演员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倾尽全力,拿出苦练的本领才守住了阵地',你又在哪里?”

和丽梅在视频光碟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追问,都击碎了马辉的心。是的,这是一个他再也无法回答的问题,都击痛了他,该结束了,忘掉吧,已经失去的无法找回。那么,不再打扰她,让她安心地、好好地生活吧。

他决定提前结束旅程。临走前,他去了两人四年前分别的蓝月谷,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棵树,那棵“等她长到和小杉一样高”的树也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无论他还是她,已经高不可攀了。

他慢慢地,在那棵云杉树下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用油纸把那张光碟包了几层,又装入一只铁盒,然后,埋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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