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并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而正是昨天,确切的说,是昨天夜里。
在宁静湖畔,圆木建成的小房子二楼,远远地透过窗户便能瞧见七个舞动的身影,无需侧耳倾听便能感受到他们的欢悦。这原先并不怎么熟络的七人,正闹哄哄地坐在深色核桃木质大桌前,认真地争辩着游戏的对策。
在他们七人中,只有A与D是女性。
而A身材高挑,肤色白皙。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无非就是五匹颜色不同的骆驼状木块,每个人在自己的回合,可以选择下注或是从一个封闭的骰盒中(为了匹配骆驼的刻板印象,骰盒特地做成了金字塔形)摇出一个特定颜色的骰子,从而让相同颜色的骆驼走上几步。但当不同的骆驼走上同一格后,后进入格子的骆驼便能放置在先进入格子的骆驼上,从而在最终计数时排在前面。
在游戏时,若是愿意,便可以双向选择一位搭档,如此,两人赚得的利润可以共享。
当A平静地询问是否有人愿意与她搭档时,C抢在我之前回应了她。
因为只有七个人,我看了一眼B,D也与E成为了搭档,F没有搭档。
虽然游戏仅是骆驼的赛跑,但我不得不提一嘴,E长得十分像松鼠。
我的搭档B戴着眼镜,仿佛想要用力地将整个人缩进木制的座椅中去,若非是他的回合,他绝不会对场上形势的走向评论一句话。
听说,B十分的孤僻。
现在的时间是十点五十二分,我的习惯是十一点半睡觉,想必B也不会睡得太晚。
A与C时而热火朝天地交谈,时而各自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盯着某种颜色的骆驼。而每当A说“我们”时,C白净的面庞便会渗出一层薄薄的喜色。
D与E的讨论并不是很热烈,实话说,这并不是什么讨论,他们的交流仅限于E抛出一个在我看来都蠢得出奇的策略,便转头温柔地看向D,而D便傻笑着点头同意。
F总是独自行动,很少有人向他说些什么,除非他的某一步行动违反了游戏规则。
他下注的骆驼常常输。
而每当到B的回合,他只是从他缩着的座椅上直起身子,做出他的行动,然后再像一团粘土似的粘回他的座椅上。
我很难说清B和F谁的话更少,但是每当我在我的回合举棋不定、苦苦思索时,B都会轻轻提醒,该在哪匹骆驼上下注,而听了他的建议,我没有输过。
B曾下注过一匹蓝色的骆驼,但那时它已经是在倒数第二的位置。我听见C转过头,笑着对A说:“不论如何,都不会是蓝色的骆驼第一名,是吧?”
B只是笑笑,并未有一言一语的回击。
而事实却是,蓝色的骆驼前进了两格,骑到了绿色的骆驼头上,绿色的骆驼前进了一格,骑到了黄色与紫色的骆驼头上。那蓝色-绿色-黄色-紫色的骆驼塔摆在了C的面前,我甚至说不清现在是最后一名的红色骆驼与C的脸,哪个更红。当我振臂高呼,想要与B庆祝的时候,B只是缩在座椅里笑了笑:“只要能掷出二,蓝色的骆驼就会是第一名,这只不过是三分之一的概率而已。”
六面的骰子上只有1,2,3三个数字,各重复一次。
C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没错,三分之一的概率,这次还真被你碰上了。”他迫切地转向A:“我们下次再赢回来。”A点了点头,她只是双手托腮,注视着蓝色的骆驼,大概是正盘算着如何赢下下一局。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二分,我们正结束了一局游戏,B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
我看了一眼B,话正要出口,F站起身,将椅子向后捎了捎,他看着A:“有些晚了,我就先告辞了。”他抄起了手上的一本厚书,在等待他人讨论的时候,想必他已经看了不少吧!
我们都只是挥了挥手,作了礼节性的告别,甚至并未站起身,但B从他的椅子里向外挪了挪,好像要起身的样子。
A说:“现在还不是太晚,我们再来一局?”
她看向C,无需描述,我们也能知道回应是什么。
她看向B,我盯着B,他并未面向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皱了皱鼻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看向D,D看向E,“为什么不呢?”D笑着说,咧出他松鼠一般的门牙。
她看向我,我悲哀地笑了笑:“开始吧。”
十一点五十五分,我们结束了这局游戏。
第一名仍旧是B,但第二名并不是我,而是C。
房间内喧闹的人们逐渐离去,但冷清的吧台前,仍有一位酒保正机械地擦着玻璃杯。
“谁要喝酒?” 突然,A将眼神从黄色的骆驼上抬起,我知道她是想喝的。
“我!”D兴奋地举起手,她真的会喜欢酒的味道吗?
“我也要。”诸君,请你们猜一猜,这个故作沉静的声音是谁的?
那么,A与C兴奋地赶到吧台前,三分钟后,A捏着一杯蓝色夏威夷回到桌旁,C的双手中各有一杯,他将一杯摆在D面前:“请用,尊贵的女士。”
十分遵守绅士的礼节。
随后,正站着的C高举他右手中的酒杯,对坐着的D大声地说:“来,干杯!”
他是在看A吗?他没有吗?
D也兴高采烈:“干杯!”随后一饮而尽。
而C手中幽蓝色的液体,依然占据了酒杯的三分之二左右。
他转向A,将杯沿放低了些。
“干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碰我的酒杯。”A的声音有些蛮横,C的神情有些异样。
没了周围客人的嘈杂来搅动,空气的凝重便尤为明显。
十二点整,我收拾好了我的物品,站起身来。A看着我,但声音先从B的口中传出。
“不再玩一局了吗?”
我看着B:“你不走吗?”
他显得很窘迫,又往椅子里缩了缩,支支吾吾地说:“我…走吗?”他是想走的。
我将椅子推回桌下,迈步走到了房间门口,转过身来看着B。
他像打了一个激灵似的从椅子中跳起,拽起他的包与我站在一起。
“那么,下次见。”我挥了挥手,朝屋内的人告别,也没有等B,出了房门。
等到了剩下的人都听不见我们的谈话时,B跟在我的后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着他所能达到的最大音量(据我的判断而言是如此)对我的后背说:“有的药品,只是用来阵痛,不是用来治病的。”
我回过头,尽自己所能地使自己的眼神变得冷酷,轻轻地对他说:“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他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 “他随即伸出右手,抓乱了后脑勺的头发:“如果我想,我和她能…”
我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知道,听完只会使我难以抑制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我知道,你可以。“
这是实话,因为他的三分之一,因为他的蓝色骆驼。
他仿佛释然一般,悲哀地笑了笑:“那么,你先走吧,说不定我会赶上你的。“
那晚,我穿了一件黄色的制服。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面玻璃,将我们分隔开,但我能在他的眼神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没有再见,我们走向了各自的目的地。
故事的结尾,也不是很多很多年之后,而是明天,A在群聊中邀请我们一起去木屋中的餐厅吃饭,顺便在湖边散散步,欣赏风景。
C第一个表示同意,B在C之后发送了同意。
我迟迟未言,但我已经想好了推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