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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荣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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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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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

许是春日的悸动汹涌了些,未及枝头换好盛装,便以炽热的亲吻点燃整片土地。正值三月末,阳光跻身盘曲的小巷,将第一缕温暖送达人间。收拾好行囊,踏上了驶向北方的旅途。淮南,一个如此熟悉的名字,千年的历史在这里浮沉。刘安礼贤下士,“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以成《淮南鸿烈》,至今仍为莘莘学子习读;晏子使楚,以“橘生淮南则为橘”之智,回击楚王发难,护齐大国风范;淝水之战,东晋以少胜多,改前秦之国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投鞭断流”等耳熟能详的典故就源于此役……栖居江北,每次上学抑或回家,都要经过这里。铁轮飞驰,带走的不仅是游子对家的牵念,也是与这片土地的短暂羁绊。淮南于我而言,只有一瞥宽阔的河流,几簇低矮的民房以及树梢还未融化的冰雪。今日,我不再是匆匆过客,而被它赋予了新的身份。

“前方到站,淮南站”,火车准时到达,成为我用脚步丈量这片肌理的起点。车站不大,旅客也不算多,大都背着蛇皮袋低头赶路。出了车站,正门立有一方石碑,一人一骑横跨其上,这便是淮南王刘安。碑文遒劲有力,八列金字道尽了人物的一生,虽经风雨打磨,仍然熠熠生辉,不禁叹道:同为过客,我只是无名之辈,苟且于世而已,但他却能成就一方伟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虽为过客,却为“常客”。车站正对一条宽阔的街道,两侧生长着零零散散的小店,根据美团定位,找到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餐馆。淮南牛肉汤成名已久,虽曾吃过,也只是冠以“淮南”之名,而未有其实,也许只有到当地来,才能吃到最原本、最正宗的美食。一碗氤氲着香气的牛肉汤,搭配一张酥脆的油饼,足以抚慰饥饿的肚肠。漂在汤上的夕阳,被筷子一搅,便化成了晚霞,搁浅在金黄的沙滩上。红薯粉饱吸了肉汤的香味,干涩的灵魂得到充盈,在味蕾上尽情欢舞,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很快一碗牛肉汤就见了底,抽张纸巾擦拭一下沾满油渍的嘴,环顾四周,店内坐满了食客,“酒香不怕巷子深”大概就是如此。

相较于地铁的迅捷,单车的轻盈,我偏爱公交的闲适。一起一停间,方形空白就会涌入新的色彩,也会卸下即将过时的预期。车厢里人头攒动,我站在靠近出口的位置,减少了通向目标的坎坷。一到站,飞也似地冲了出去,一座宏伟的建筑映入眼帘——淮南市博物馆。远看像一个硕大的巧克力蛋糕,近看像一艘即将发射的飞船,再走近一些,仿佛热情的主人敞开怀抱,欢迎游客的到来。一面墙,隔绝了道路上此起彼伏的喧嚣,也定格了流动在这片土地的历史,展厅不多,但文物璀璨。展柜里一只猴子蹬坐在马背上,寓意美好——马上登侯。喜欢听许嵩的歌,不仅迷恋于歌曲优美的旋律,也常被其歌词的含义所触动。《如果当时》有一句这样写到:“反正不是我的 我也不该要”,不争不抢,在内敛中沉淀,而后悄然绽放,蜂鸟自会到来。有时太过执着,为当下得失耿耿于怀,难以与自己和解,反而陷入内耗,终致自亏。不妨多一点玉石的淡然,因为美好就蕴藏其中。富贵双全铭镜前,不知那位发髻如云的姑娘是否还在贴着花黄,也许盼夫早归的思念早已压垮了她的衣裳……在这个安静的世界里,我看到了历史的风云激变;与文物的对视中,我了解了它们坎坷的过往;光影交错的刹那,我触摸到定格的时间。一首单曲《千年泪》:“穿越千年的眼泪,只有梦里看得见……”不知唱响了多少的离合悲欢。两行泪,从古滑到今,“空阶滴到明”,我想文物的意义不仅在于重现过去的辉煌,更在于点醒后人,妙悟兰因吧!

从博物馆出来,太阳依旧喋喋不休地倾吐着愤怒,树上的叶子皱起了眉头,仿佛诉说着自己的无辜。在电视台门前乘上公交,一直坐到龙湖公园。虽是艳阳高照,但依旧难消人们休闲的热情。树荫下,老人围坐在一起打牌下棋,一仰一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有枭雄壮年的英气。广场上,孩子们踢着毽子,一只毛茸茸的小精灵,从魔术贴之间飞来飞去。湖边,两只鸭舌帽在垂钓,鱼饵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灵活地钻入水中,开始一场守株待兔的游戏。从幼年至老年,每个人都徜徉在这片土地上,此刻快乐没有了界限,成为平等的代名词。途径一片小市场,各色门店填补了生活的空缺,“浴盐 搓泥”的招牌向街道探出头来,招揽着“皮肉生意”。一面旗帜屹立在屋顶上,随风飘扬,镇守着一方安康。漫步在沿淮路上,两侧梧桐伸展苍老的臂膀,簇拥着来往的车辆,路上没有了鸣笛,只剩下一些灰尘在扫帚的催促声中微弱的喘息。一幢幢老屋在树下扎根,墙面斑驳得无法辨认出曾经的模样,或许它们曾经与主人一样漂亮,可被岁月带走了红妆。电线杆披着发黄的补丁,在街边无精打采地站岗,没有鸟儿愿意眷顾,它们的家安居在旁边更为粗壮的树上。在这里,过马路不需要左顾右盼,因为车轮很慢,更不会有小孩到处乱跑,时间已经把他们送去了学校。

穿过桥洞,便是路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蔚蓝的绸带将大地捆绑——淮河。一只只甲壳虫在这里排起了队伍,它们有条不紊地坐上了轮渡,等待礼物的拆封。河岸的时光很慢,慢到只能用汽笛来渡,镜头无法捕捉一只飞鸟,因为它的双翼摆脱了时间的追溯。一条红色的横幅挂在围栏上,“十年禁渔”,两位数字对于这里来说,还是太快。如何才能更好地诠释时间单位?斗笠下的肩膀扛着新买的蔬菜,烟囱上的白云在五线谱上弹奏,往来的货轮心甘情愿被地平线挽留,对岸的平房还未矗立起高楼。无数次读到渡口,无数次梦见渡口,无数次盼望渡口,而今站在渡口,却忽然失了神,仿佛一切的念想,都化为了现实的泡影,只有在路上才能真真切切。此刻,孤身一人目送往来的行客,没有“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感伤,没有“雾失楼台,月渡迷津”的怅惘,也没有“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悲怆,唯有一坛平静。渡口,渡什么口?为什么而渡?如何去渡?人声嘈杂起来,答案在风中摇晃,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释,也在行动中验证着自己的猜想。

没有等到接我的船来,这个季节太凌乱,万物还未做好成为野蛮的准备,只有一缕春风抚摸着我发烫的脸颊。在汽笛声中,我的目光搭上了快船,驶过最北的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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