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群
微山湖如蓝天一样辽阔,飞鸟从水面倏然掠过。远处飘着芥草似的小船,近处粼粼水面舟楫悠然,湖水泛起一圈圈波澜。红荷湿地的荷花褪去艳丽,变得素雅。而那大片大片的芦苇,却正在描画着秋的神韵。
乘舟穿梭于芦苇荡,鸟语唧唧,湖鸥翻飞,野鸟在苇丛中扑棱棱地飞出飞进;成群的白鹭,修长的双腿站立岸边,似与苇干相媲美。雉鸟羽毛油亮多彩,拉着美丽的长尾览食;野鸭呱呱地在水里戏嬉,忽而隐没苇草里。湿地是鸟的天堂,苇丛是鸟温馨的家园。
下舟上岸,向那片芦苇走去,芦草的香味扑鼻而来,芦花开得铺天盖地,如下了一场皑皑白雪。白色中夹杂着褐色,秋风吹过沙沙作响,演奏着跌宕起伏的交响曲。花絮如丝如缕,在秋风中摇曳出几多情思,缠绵在爱的梦幻里,几对情侣在木栈道拍照,白色、红色、黄色的婚纱在飘飞,朴素的芦苇衬托出婷婷倩影。“童年的芦苇花/开在山坡下/那是一个美丽的童话/天天在梦里/伴我一路走天涯/啊芦苇花/啊芦苇花/童年的芦苇花……”,是谁在芦花深处唱那童年的儿歌,纯音滤净了红尘的聒噪。
徜徉在芦苇的海洋里,触发翩翩思绪。我想起了法国思想家帕斯卡的名句:“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其意是人的生命像芦苇一样脆弱,但人有一颗能思想的灵魂。而我认为芦苇和人一样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它枝干细细密密,似乎很柔弱,却隐含傲然的气质。狂风吹来它顺着风的方向,避开风的凛冽,风停了又站起身;暴雨劈下来,它抖一抖身上的雨水。春天里新芽破土,旧干生发,一节一节拔高,给予大地翠绿;夏日骄阳似火,芦苇勃发生机;秋风萧然,它开始吐穗,绽出洁白的花絮,擎起深秋猎猎的旌旗;寒冬,芦花谢了,芦叶慢慢凋零,它们化作了泥土,为深扎的根须提供养料孕育新的生命,来春躯干又站立大地。从“蒹葭苍苍”的《诗经》走过岁月的风尘,以倔强的姿态,生生不息,醉倒了一代又一代的诗人,为历代诗人所赞美。
芦苇的一生默默无语,它既没有树的高大秀颀,更没有花的娇艳妩媚,它垂首谦卑,低调收敛,是植物中宁静的隐士。多像微山岛上的三贤。殷纣王的庶兄微子,正直清廉,因不满纣王的暴虐和荒淫,愤然离开朝廷,来到微山湖生活,后做了周朝的臣子,死后葬在封地宋国的小山上,百姓称微子山,微山湖名字由此得来;春秋目夷,是宋襄公的庶兄,微子十七世孙,他自小聪慧过人。父亲病重,太子屡求父立目夷为太子,目夷不肯接受。太子即位以目夷为相,助宋国迅速强盛;还有足智多谋的张良,在楚汉战争中,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帮刘邦建立大汉,刘邦论功封赏,张良辞让三万户为食邑的齐国,请封始与刘邦相遇的留地。
微子、目夷和张良生前归隐微山湖一带,逝后葬在微子岛,世称三贤墓。他们淡泊名利、不慕荣华富贵,这不正是芦苇的风骨和品格吗?
微山湖湿地的芦苇既是隐士更是英雄。在血腥风雨的年代,微山湖是抗日根据地,也是华东华中通向延安的湖上秘密交通线。游击队员经常撑着小舟护送党的干部过湖,配合八路军主力与日军作战。游击队神出鬼没,机智引诱鬼子进入微山湖上八路军的伏击圈,当鬼子追来之时,他们的身影隐没在芦苇荡里,鬼子晕头转向,一次一次被八路军打得落花流水。敌人多次疯狂扫荡,芦苇经受了机枪扫射,炮火轰炸,大火焚烧,即使满身疮痍,伤痕累累,却没有消亡,依然蓬勃壮大。微山湖湿地的芦苇是掩护行动的自然屏障,屡建奇功,威震四方,俨然战争年代的英雄,他们是抗战的功臣。如今微山湖芦苇蔓延三十多平方公里,浩浩荡荡,蔽天遮日,蔚为壮观,不减当年的风采。
我从芦苇丛里走出,上船去渔家品鲜,体验渔民悠闲富足的生活。此时,夕阳西下,天水一片彤红,远远近近闪烁出光的华丽,船帆过往,微山湖上正是渔舟唱晚,鱼香蟹香从渔民的船仓飘出。“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铁道游击队》主题老歌从远处传来,如涟漪波动在我的心湖上。
远望,夕阳慢慢坠入茫茫的芦苇荡,白雪芦花漾起了红色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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