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岭素描

文/王群

初知簧岭是因为一组《篁岭晒秋》的照片，不知是出自哪位摄影者之手？画面上蓝天白云，远山青绿，一片白墙黛瓦斜挂山上，近处木架上铺展着圆圆的竹匾，竹匾里晾晒着红彤彤的辣椒，黄灿灿的王米……这画面震慑了我的灵魂，让我对篁岭有一种向往。

我到篁岭不是秋天而是阳春三月，正是油菜花灿烂的季节。山拎着村庄，村庄依偎着山。千年古树盘根打结，虬枝苍老，皱纹深重，浓密的绿叶却勃勃生发，环抱村边。白墙黛瓦里，桃花嫣红，梨花雪白，那低矮的油菜花不仅肆意在田间，也跑到村中路边以及房后屋前和水边，一株或者几株见缝插针地张扬它耀眼的金黄。

这些古徽州的民居依山而建，一律的飞檐拱门，白墙青瓦。有的土墙斑驳，裸露着土砖，烙下了久远岁月的印记。一幢幢房屋阶梯向上排列，高低错落，每坐房屋都是两层，一楼的厅堂大门面朝大路。打开二楼的后门，是更高层的另一条大路，也是更高一户人家的一楼厅堂。二楼前方的窗下伸出长长的木棒，这些木棒成为晾晒的支架，竹匾放置其上。这巧妙的设计，既采光又能晾物。于是村民春天晒翠绿的水笋和蕨菜；夏天晒紫色的茄子，碧绿的豆角；秋天晒火红的辣椒、橙黄的南瓜、金黄的稻谷和玉米；冬嗮多色的果脯。每家都以这样的方式凉晒，色彩斑斓的农作物靓丽了水墨般的篁岭，无意中创造出最美的艺术画面，被评为当之无愧的美丽乡村。

篁岭是江西婺源东北部的一座山，山上多竹，修篁遍岭，故名“篁岭”。

在这里游览，需沿着阶梯型台阶上上下下。我气喘吁吁登上古村最高点，站在晒工坊的三层阳台上，白云飘然头顶，举目四望，群山逶迤护卫着篁岭，花田层层叠叠拥抱着古村，这里如此祥和安宁！

横过山腰的一条小街，时常雾气氤氲，笼罩着街道，犹如天上的街市，被称为天街。这古老的天街，连接着通向村庄角落的九条小巷，犹如威尼斯的大运河，连接着通向水城的一百多条水巷。

我走在天街任凭风的抚摸，花的浸淫，产生无限遐想……郭沫若《天上的街市》的诗句涌现出来：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我幻想着夜晚的篁岭天街，如郭沫若描写的意境，闪烁的灯光，与天上的明星交相辉映，那该是一幅多么美的画面！在天街牵手相拥的对对情侣，演绎着牛郎与织女的私会。

天街两边古典的徽式建筑林立，有古老的牌坊，戏台，老屋，茶坊、酒肆、书场、砚庄、还有各种手工艺，古典中融入了现代化的酒吧、酒店、民宿……天街热闹非凡，游人如梭。空气中弥漫着炒南瓜子、葵花籽、花生、黄豆、番薯梗、炒米的香味。各种特色的食府汇聚于此。小店小摊挨挨挤挤，却井井有序，没有招徕生意叫卖吆喝的聒噪，店主摊主实在淳朴，忙里忙外，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一位大妈把一笼热气腾腾的清明果端了出来放在木板上，走近品尝，味道好极了。我沿街品尝了各种手工制作的婺源特色小吃，比如蒸汽糕、麻糍、油煎灯、梅干菜烧饼等，饱享口福之后在天街上游逛。忽而一股香浓的味道钻进了鼻孔，我跟着香味飘进了叫“昌裕隆“的油房里。

屋里放着一台榨油机，一段百年古木从中一劈而成，中间的圆槽里放着油饼。木楔子夹住油饼的两头。屋子中央悬挂着一个石锤，大概二百多斤，只见油坊师傅推动石锤不断撞击木楔，“咚---咚---”的声音回响在天街，木楔与油饼层层挤压，挤出的油从油槽下方的泄油孔缓缓流入器皿中。终于，大地孕育的果实完成了生命的飞跃，成为人们饮食中不可缺少的营养佐料。这是一种传统的古法榨油，在徽州有千年的历史。

古朴美丽的篁岭，不但传承着古老的民间手工艺术，而且年轻人把文化艺术也不断发扬光大……

天街中央一座木屋傍山而建，窗和墙爬满青藤，木窗半开。“三青媚”篁岭写作营几个大字吸引了我。我登上石头台阶，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木头的气息迎面而来，朴拙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一面墙上的书橱里书籍满满当当，盈盈墨香入鼻，竹几上放着一把吉他，窗台上的三色堇肆意开放。

我独自坐着，随手取了一本书，书中记载婺源历代名流。“婺源历朝人才辈出，有文人504位（著作1275部，选入国库“经、史、子、集”者180部），出任仕宦者达2665人，文化底蕴深厚，遗存众多。其中收入《辞海》的婺源籍历史文化名人就有朱弁、朱熹、江永、汪优游、程门雪、詹天佑、何震7人……”近现代历史名人还有很多。这里一直保持着尊儒重教、耕读自强的传统，文风鼎盛，人才辈出。篁岭是婺源的美丽乡村，难怪“三青媚”篁岭写作营有这样一群女子，追求文学的梦想，笔耕不辍，记录生活，让文字漫过心田，篁岭就是她们的诗和远方。

走到天街街口，我坐在高高的大石上，耳边飘来悠扬的笛声，这声音穿透人的心房，让人想起远方的故乡……我久久地环望四周，古老的村庄犹如美丽的布达拉宫。山中的花海在春天里汹涌。梯田层层叠叠，从山脚下一道一道铺排上来，就像春天写给大地长长的叙事诗，而诗的意境里油菜花是主角，还有樱花、桃花、梨花的配角。如果说篁岭的古村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而春天的梯田就是一幅大地的油彩画。画里的游人这里一簇，那里一群；穿着汉服和民族服装的女子，行走阡陌小道上，如斑斓的蝴蝶。听，悦耳的歌声在山谷飘荡……

篁岭古村保存得如此完好，是因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生态环境及一代一代人的维护，更是改革开放以来地方政府因地制宜对地貌的修复。如今乘着乡村振兴的东风,篁岭建设得更是独一无二,传统文化在这里生生不息。

我虽匆匆地来去，却喜欢上了篁岭。这里的一草一木凝重着五百年的历史，最真实的农耕文化气息撞击着我的心灵，多想留下来一个人坐在街口，默然地看篁岭晨曦的朝露夜空的星辰，看篁岭的春夏秋冬岁月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