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群 王涓沧
世界科幻小说之父儒勒·凡尔纳,凭着神奇的艺术想象,创造了许多优美动人的形象和故事,丰富了人类文化宝库,又被科学界称为“一个对未来事物的伟大设想者”。中国古典神话小说《西游记》可谓艺术想象集大成之作,读者随书中人物上天宫,入地府,逛仙山,钻海底,腾云驾雾,喷水吐火……纵观古今中外文学名著,哪一作品不得力于著者充实而丰富的艺术想象?就是历史性、纪实性较强的小说,诸如《十字军骑士》和《钢铁是怎样炼的》,其中构成人物性格发展史的众多细节不也是作家艺术想象的结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中国文学的一件大事,获奖理由是“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融合了民间故事、历史和当代。”(贾文婷)可见艺术想象在是文学写作中有多么重大的作用!艺术想象在人类一切创造性活动中都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尤其于文学创作中表现得更为活跃,更为集中,正如高尔基所言:“艺术是靠想象而存在的”①。语文教师担负着培养学生艺术想象力的重任,本文浅谈艺术想象的特点、作用及其在写作教学中的运用,以助教学与创作。
艺术想象的几个特点
第一、艺术想象源于现实生活,并以生活积累为材料,即使情节离奇的想象,也是作者对生活体验、理解的结果,或对其前景的设想,因而它具有逼真性。无疑,人的想象是在劳动过程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没有现实生活艺术想象则飞腾不起来。艺术想象来源于现实生活,必定反映了现实生活的真实,因此它的过程和结果都是逼真的、生动的、令人可信的。“巴尔扎克在燕尾服上缀着钮扣,手持包金头的手杖(穷奢极欲达到了极点),生活得像一位王子,可是同时,他关于贫穷和不幸的刻划,却以可怕的真实令人不寒而栗。如果从来没有被判处死刑,可是他的《囚徒的末日》里,有着多么可怕的、撕裂心肺的真实啊!”②这句话充分证实了艺术想象的逼真性。任何离奇、虚幻的形象都是由现实成份组成的。西方文学中的“人鱼”、“司芬克斯”、“鸡脚上小屋”、“会说话的猪”,同样是从现实形象中“抄袭拼凑起来的。神话、童话、传说、寓言、神话小说、志怪小说、科幻小说中一切超现实(包括超自然、超社会、超科学)的描写都是生活真实、生活前景的反映,因此它能为读者所接受、所理解、所欣赏,同样是逼真的、动人的。雷·勃雷德伯里的中篇科幻小说《霜与火》以象征的手法揭示了人性必须在逆境中战胜兽性的主题,尽管情节离奇惊险,读来同样生动感人,显示了艺术想象的逼真性,因为作者只是把现实生活放在一个特殊的时空特殊的手法罢了。翻开《世界科幻小说选介》,眼前便呈现出五彩缤纷,奇异缥缈的时空所在,多少描述看似“满纸荒唐言”、细想仍能理解,仍有逼真之感,为什么?其中人和事不正是生活的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反映吗?退一步说,凡反映了生活真实的文学作品都是逼真的,而这种效果正是通过艺术想象获得的,自然,艺术想象的本身和结果具有逼真性。
第二,艺术想象需要外部自然现象的触发或他人语言描述、图样的示意才能获得,尤其是创造型艺术想象,瞬间发生,更需“触媒”影响,“原型”启迪,因而它具有引发性。生活中往往有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的东西即使再有意义,或者同类现象接踵而来,积累甚丰,却也引不起作者重视、思考,当然不会产生艺术想象。而某时某地,甚而一件小事小物,使作者灵感突发,浮想联翩,幻象百出,创作冲动难以抑制。这就是艺术想象被“原型”触发,像一把火一样点燃了作者脑中的积累,各种现象得到重新考虑、组合,寓意被发现,艺术想象就在这样的“燃烧”中跳跃了出来。甚至以往毫无关系的事物此时也意外地联结、凝聚起来,并且排列在十分恰当的位置上。 作家在自己的创作生涯中常常遇到这种现象:郭沫若对屈原的思想、人格、文才有极深的喜爱和研究,由于当年屈原主张抗秦卫国而遭到陷害,当时共产党抗日救国却被国民党“围剿”,他被这一相似的历史现象所刺激,“断笔”写下五幕历史剧《屈原》;屠格涅夫在游船上看到一座小楼里的一个姑娘和老太婆把头伸向窗外张望的情景,就陷入一种“特别的情绪中”,展开艺术想象,构思出《阿霞》这部小说的全部情节和人物③;1890年春天,罗曼·罗兰站在霞尼古勒山上,看到晚霞和夕阳照映下的罗马城,刹那间心里一震,仿佛望见克利斯朵夫这个人物从地平线上“站立着涌现出来了。”④“霞尼古勒的启示”使作家的艺术想象极为强烈、活跃,创作出举世名著《约翰·克里斯朵夫》;而安徒生的艺术想象则经常被森林里一块有花纹的树皮、一条虫子或一只小蚂蚁所引发,为孩子们创作出一篇篇美丽的童话;陆游不也有“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体会吗?教学描写某种感觉就需要老师利用艺术想象“引发性”的特点诱发学生的联想思维,或者借助外在媒介(语言、声音、图片)触发学生的感情、思绪等等。如学生写关于赞美大自然的文章时,教师可以当堂播放《天籁之音》、班得瑞的《大自然音诗》的音乐,其中的溪声、风声、雨声、鸟鸣、蛙叫,使学生身临其境,思绪一下子拉到大自然之中,激情全被激发出来,赞美之情油然而生,文章浑然而成,学生反而感到轻松。
第三,艺术想象的始终伴有作者炽烈的感情活动,即它的过程和结果都受作者情感的驱使和驾驾驭,所以它具有强烈的情感性。“情感能够触发想象,而且又渗透在想象过程之中。如果我们所读的作品、所见的事物缺乏情感,是很难展开想象的。因为丰富的记忆形象固然是想象的基础,但却不是想象的动力所在,要是没有情感作为中介和动力,想象活动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杭州师范学院马笑霞《语文教学心理研究》149页)刘勰所谓“思想为妙,神与物游”,“神用象通”,“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正是关艺术想象这一特点的形象说明。作家在艺术想象中不但渗透着自己的情感体验,甚至和自己创作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难怪艺术形象都是饱和着人情的性格。《诗品序》中云:“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歌咏。”艺术想象能使作者把无生命的东西看成有生命、有感情的东西,往往为之动心慨叹。杜甫就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深切体验。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在那些漫漫的长夜里,我沉湎于兴奋的希望和幻想以及对创作的热爱之中;我同我的想象、同亲手塑造的人物共同生活着,好像他们是我的亲人,是实际活着的人;我热爱他们,与他们同乐、共悲愁,有时甚至为我的单纯的主人公洒下最真诚的眼泪。⑤“巴尔扎克写完《高老头》,自己也痛苦的大病一场。福楼拜《给泰纳》说:“想象的人物迷我、追我,——或者不如说是,我深入到他们的皮肤里去。我写包法利夫人服毒,我一嘴的砒霜气味,就像自己中了毒一样,一连两回闹不消化,因为我把晚饭全呕出来了。”⑥可见作家在艺术想象中把自己所创造的某些形象等同了起来。巴金写《家》时,也“仿佛在跟一些人一同受苦,一同在魔爪下面挣扎。”并“陪着那些可爱的年轻生命欢笑,也陪着他们哀哭。”⑦正因为艺术想象中饱和着强烈的感情,并把这种感情注入艺术想象的结晶——典型形象上,作品才具有巨大的感染力,才能收到打动人、熏陶人、教育人的果。
第四,想象者因其记忆、理解、生活体验、艺术修养不同,艺术想象的过程和结果也就千姿百态,各呈异彩,即使由同一“原型”启发,艺术想象也不尽相同。因此,艺术想象带有真切的个性痕迹,具有鲜明的别他性。亚里士多德说:“一切可以想象的东西本质上都是记忆里的东西。”(8)作者观察事物的角度不同,感知事物的程度不同,记忆的方式不同,无论哪一方面都会导致产生的艺术想象的结果不同。如前所述,艺术想象的过程里渗透着作者对客观事物的理解,没有对原积累的感象的理论,就不可能产生新的典型。因此,不同的作家即使对同一客体采取相同的观察角度,记忆方式,但理解深度不一,艺术想象的过程和结果必然有别。长期以来,我们忽视了艺术想象“别他性”的特点,而习惯了传统思维,致使学生作文也形成了传统思维的心理定势,长此以往,必将影响学生思维模式的多样化,导致学生看待问题、分析问题千人一面,老生常谈,思维单一化。新的发现很难出现。那么,怎样开发学生的创新思维呢?我们觉得在学生作文训练中,利用艺术想象“别他性”的特点,有步骤地对学生进行逆向思维、发散思维训练,是开发学生创新思维的有效途径。训练方法最好是把逆向思维、发散思维与传统思维比较训练,即把两种思维方式对同一命题思考而产生的不同思维结果相比较,之间差别显而易见。如:写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传统思维一般是构思老师如何关心学生,精心育人,无私奉献,勤恳工作等事情,写得感人至深,但新意不足;而逆向思维却思考新形势下师生关系出现的新变化,甚至是无法避免的冲突,同样写得跌宕起伏,发人深省,如新概念作文中的《叛逆的天使》;又如:写《雪》,传统思维一般写雪的洁白美丽,褒扬歌颂北国风光;逆向思维却写雪的虚伪欺骗性,给垃圾穿上一层美丽的衣服,但阴冷的东西毕竟经不住阳光照射,许多丑恶的东西在阳光下都显了原形,从而讥讽鞭笞生活中那些虚伪丑恶的骗子,有感而发,痛快淋漓。再如写《浮萍》、《墙头草》,传统思维一般写浮萍、墙头草随波逐流,顺风倒,没坚定立场和独立主见,讽喻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而有一首小诗却逆向思维:“别说我没根基,顺风倒,别怨我立场不坚定;你看那红色大地上猛刮的风,今天吹向西,明天吹向东;我一介草民如何岿然不动?”这明显是替浮萍、墙头草道苦衷,反映了文化革命时代让人难以适从的政治风波和不稳定的政治制度。还有,“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是传统思维,我的学生沈来来(原初二五班学生,后考入浙江工业大学)却逆向思维:
中国有句古话,“良药苦口”。意思是质量好治病显效率高的药物味道一定很苦。还有一句:“忠言逆耳”。意即劝谏人改过从善的话一定不好听,不顺耳。然而我却认为:良药未必苦口,忠言也非一定要逆耳。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发明创造层出不穷,各种新技术很快用于日常生活中。药品也从患者利益出发,在方便患者在服用药剂方面做了许多改进。本来,药的确是苦的,正所谓“苦,方能治病;苦,方能树人。”然而,良药苦口,太难下咽,尤其是儿童,闻苦色变,即使良药也不吃,病怎么治呢?所以药剂学家就在苦药里加上糖蜜或在苦药外面包上一层糖衣,制成了糖浆药或糖衣片药等。不但药效不减,而且深受患者喜欢。因此说,良药未必苦口。忠言逆耳,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话,然而忠言真的要逆耳吗?先不要轻易下结论,且看----上海某公园,为了保护园内花草树木,在地上围了篱笆,到处插了禁止摘花的木牌,但一段时间下来,收效甚微。后来园内工作人员把木牌上的字换了,写上“爱花的人请让花留下。”原来刺眼的话一下子变成了顺耳的忠告,游客乐于接受,都自觉地保护花草树木了,因为谁不愿做一个“爱花人”呢?再看,某国刚建起一条高速公路,但频频发生的车祸令主管部门头痛不已,虽然一路上都树了减速标志,但驾驶员却视而不见,车祸发生率仍有增无减。主管部门立即决定更换减速标志,崭新的标志牌上写着:“如果您的车速在60码左右,您可以欣赏美丽的风光;如果您的车速在90码左右,最新的急救医院等着您;如果您的车速达到120码,请您参观刚建的监狱所;如果您的车速超过了150码,您就可以和‘久别’的亲人团聚了。”这些生动、幽默而又严肃的标志语提醒司机们自觉遵守交通规则。从此,高速公路上的车祸大大减少了。
可见,良药未必苦口,忠言也不一定非得逆耳。最重要的是看你对待问题的策略和解决问题的效果如何。只要方法得当,同样可以解决问题,获得成功,甚至会取得始料不及的效果呢!那句古语则要改成“良药甜口也治病,忠言顺耳更益行”了。
反映学生读书生活,传统思维一般写学生如何勤奋用功,竞争激烈等事例。而逆向思维却另辟蹊径,如《新概念作文》中的《窗外有棵天堂树》,写分数线俨然一把利刃,残酷地砍伐了学生心目中的天堂树,叫人感到痛心而又无奈。间接反映了教育制度的改革已迫在眉睫;写自己家庭生活,传统思维一般反映自己家庭的温馨,选取家庭成员忙于工作、学习的场面或故事去写。而王人立(笔者女儿,原青春中学初一七班学生)的《瞧我们一家子》(发表在《经济生活报》1998年12月15日)却写自己的家庭在困难中苦中作乐,奋发向上,读后给人以凄苦的幽默和乐观向上的精神暗示。发散思维,即以写作对象为中心,向它的周边辐射思维,在自然科学发明创造中,边缘科学的产生,发散思维功不可没。在艺术创造中,想象与联想亦得益于发散思维。如果说从发电机想到电动机是逆向思维,那么从一盏台灯想到所有的灯具则是发散思维了。学生作文中《由某某想到的》这类题目最适合用发散思维的思维方式写作;《新概念作文》中《〈西游记〉读后感》一文正是从孙悟空这一特定形象出发,发散思维,表达对“自由”、“神话”、“英雄”的理解,探究人的精神境界;如写“老师”,由老师的品质发散思维,歌颂社会上所有具有无私奉献精神的人;又如由此及彼,写物品喻人品的散文,像“雪”、“浮萍”等物;再如以“忠言”为题作文,也可发散思维,写生活中有关“忠言”的是非与故事等等。
总之,文章要出新意,立意时学习反弹琵琶,思维尝试跳出传统,多用逆向思维和发散思维,文章才会别出心裁,见解独到,给人以全新的感觉。这样,把艺术想象别他性的特点和创新思维训练结合起来,改变了语文教学传统的思维定势,诱导培育出“新思维”的幼苗。
另外,艺术想象皆以主体熟悉的对象为基本材料,主体在想象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烙上了各处所偏爱的结构方式、形象特征的印记,因此,个人的经历、阅历,修养诸因素不同,使艺术想象带有各自的风格、特点;民族不同,风俗各异,艺术想象的气质、色彩、格调也有明显区别。
第五,作者的“原型”积累,主观愿望和创作目的、时代要求制约其艺术想象,即限制和规定了它的程度、范围及目标,故艺术想象具有一定的方向性。
艺术想象并不是盲目的、随便的、漫无边际的。盲目的、随便的、漫无边际的想象不是艺术想象而是无意想象。艺术想象作为典型化的一种手法,始终为作家创造典型形象、反映生活真实、表达作品主题而服务。这种明确的目的性、方向性在它产生的同时就表现了出来,使之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红岩》中许云峰为难友挖越狱之洞,自己却慨然走向刑场;《祝福》中祥林嫂正好在鲁镇祝福的喜庆声中带着心灵上愈来愈深的巨创冻饿而死;《阿Q正传》中阿Q大“团圆”的结局;作家通过这些情节,高度集中的表达了特定的主题,反映了生活的真实,充分体现了艺术想象具有明确的方向性。
同时,生活积累的丰厚与浅薄,也制约着艺术想象的范围与深度。积累愈是丰厚,艺术想象愈活跃、范围愈大、程度愈深。
第六,艺术想象以出现新形象为结果,而这个新形象既以大脑原积累的旧形象为基础,又明显区别于原有旧形象,甚至是离奇的、超现实的,即这个新形象是大脑原有积累的变形。即使生活中的典型形象(原始典型)也不能照搬在作品中,所以,艺术想象具有变形性。郑板桥《题画》中说:“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9)岂只画画?文学创作亦然。艺术想象实际上是作者对原有积累在胸中进行艺术加工的过程。其结果怎能不高于原有积累呢?艺术想象的变形性也表现在它所产生的新形象比原积累的感性形象更集中、更突出、更深刻、更典型、更具有感染力、说服力,因此也更具有普遍意义这一点上。总之,现实生活中的感性形象在作家的艺术想象中都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改动、变相,甚至”扭曲“成超现实的东西。一个谄上欺下、诡计多端、惯以他人之血“染红顶子”的“密探”、“小爬虫”,在匈牙利作家久尔吉·莫尔多瓦的笔下竟成了一头“会说话的猪”(10);刘易斯·长罗尔《阿丽思漫游奇境记》中的柴郡猫什么时候都咧着嘴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身体却从尾巴开始慢慢隐没,直到“猫全不见了,只有枝头还挂着笑。”马尔斯·长彭铁尔《人间王国》中的黑妈诺埃尔能抛下人的外形,时而变成鸟,时而变成驴、蚂蚁、胡蜂……千变万化的独臂人麦克康达尔“有时长出翅膀,有时变有游鱼……一会与母马交配,一会在清凉的池塘中小憩……”借此来象征黑奴摆脱被压迫的地位、争取自由解放的愿望、要求和他们在起事前噪动不安的情绪;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名著《百年狐独》,其中先哲墨尔基阿德斯,罕见的淫雨飓风度、偏执谎诞的性爱,……皆渗透了更大的变形色彩,使它成为轰动世界的魔幻现实主义顶峰之作。
由此可见,艺术想象的变形性应从两方面去理解:一是低级变形,即一般变形。表现在纯现实主义描写中,典型化的过程就是一个就形过程;一是超级变形,即特殊变形,变形幅度较大,夸张、象征、甚至谎诞不经、光怪陆离,如浪漫主义、超现实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品,艺术想象具有惊人的大胆、超级的变态、神奇的魅力。
艺术想象在文学创作中的作用
艺术想象在艺术创作中其实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在西方,艺术想象曾为许多作家和理论家重视和提倡,黑格尔甚至说:“真正的创造就是艺术想象的活动”,“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象。”(11)艺术想象是优秀创作最重要和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作者只有通过艺术想象活动,并加以适当的艺术处理,才能把握精细入微的道理和曲折复杂的情致。
首先,艺术想象对作家素材积累、作品所缺环节具有补充作用。高尔基说:“想象和推测可以补充事实链条中不足和还没有发现的环节。”(12)作家所写的东西并非他全部耳闻目睹过,作品中的人物活动也非他亲身经历。进入创作过程,则要运用艺术想象,唤起大脑中旧有的,零碎的积淀,依据可能的情理和生活经验,构思故事,塑造人物,表达主题,达到写作目的。艺术不是对生活的照相,生活中的原型进入作品不可避免地带上作家艺术创造的痕迹,诸多细节则凭艺术想象诞生,作为构成作品的重要材料。更多的情形是,作家因某人或某事启发,艺术想象驰骋,脑中积累一下子活跃起来,重新排列组合,构思出作品雏形,然后展纸“笔耕”,对具体形象与故事、情节与细节又进行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细致入微的艺术想象,使其更加完美丰满,作品才趋完成。名著《十字骑士》的文学价值和历史价值都很高,而作家本人并未生活在历史事件发生的当时当地,其中描述却十分逼真感人,顺乎情理,除了必要的考证、推测外,更重要的不是得力作家伟大的艺术想象吗?就是考证推测的过程里亦同样伴有艺术想象之活动。大仲马因为到皮阿诺扎岛上打上了一次猎,从而创作了《基督山伯爵》,其中大的情节,小的细节、诸多的人物的塑造,复杂环境的描写都出自于天才的艺术想象。果戈理听了一个酷爱打猎的小官吏的逸闻,通过奇妙的艺术想象构想出《外套》情节。凡尔纳不常走出家门,四十多年都坐在一座红砖高楼顶的小屋中,年复一年挥笔写作,凭着神奇的艺术想象,在自己的作品里多次环绕地球,在海底航行过数万里,还登过月球,于地心探险,和非洲土人,委内瑞拉的印地安人谈话,世界各个角落他几乎都曾“涉及”。再看童话、神话、超现实作品中慑人心魄的情节、细节和精华所在,都是艺术想象的功劳。可以说,没有艺术想象,就无法构成作品,也就没有文学创作了。
在语文教学活动中,编演课本剧就是利用了艺术想象的补充作用。如把《渔夫的故事》、《皇帝的新装》、《变色龙》等课文改编成课本剧,让学生分角色表演,学生在改编、表演的过程中,对课文内容进行了适当的补充、删减,发挥自己的艺术想象,使角色更适于表达课文的中心思想,有的学生甚至对课文中的人物行为进行了夸张表演,这些活动都是利用艺术想象的补充作用开发了学生的艺术想象思维。
其次,艺术想象对作品趣味性、艺术性,作者情感之抒发具有增强作用。《文心雕龙》中有这样的话:“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艺术想象可以使作家的创作视野十分开阔,文思异常活跃,感情格外充沛,旧有积累在脑中迅速组合,构成新形象、新情绪极其丰富,如风云奔涌,尽聚眼底,笔端似有神助,从而使作品的趣味性、艺术性、情感性大为增强。。多少作品当描写现实之际,拈来神话、传说或一段离奇的故事;在塑造人物之时,描写他(她)的梦境、幻觉、想象、心理和希望;于今天的叙述里插入过去的回忆、未来的展望;把昨天、今天、明天融为一体,把现实和理想融为一体,虚实相间,交映生辉,抒发情感,使作品大放异彩。有的作品谈古说今,驰骋中外,作家充分发挥艺术想象,钻天入地,劈山探海,向大自然发问,与虫鱼鸟兽谈话,妙笔生华。或用博喻、隐喻,或用通感和推测、联想,把现实和可能写个净尽,读取之如入琳琅满目的艺术长廊,叫人拍手称奇,应接不暇。丰富的知识,浓烈的趣味,激发的情感使作品具有更强的艺术魅力和思想感召力,散文则多见此法。而意识流作品更是“四面放射、满天开花”,大幅度跳跃,多侧面驰骋,作家以奇伟、真切的艺术想象使读者看到更广泛更逼真的社会生活断面和人物意识断面,作品容量大,意境开阔,思想深邃,立体感强。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了取暖,擦燃了一根根火柴,每一瞬亮光都给她带来了一个幻境,使她看到了暖和的火炉、喷香的烤鸭、美丽的圣诞树和慈爱的奶奶。正是在富人尽情享乐的除夕之夜,她挨冻受饿,惨死在墙角里。安徒生通过一连串层递式的艺术想象,反映了小女孩对温饱、欢乐、怜爱——即幸福生活的无限向往,表达了对不公平社会的极大憎恨和对饥寒带交迫的劳动人民深切同情,作品达到了高超的艺术境界。
再次,艺术想象有深化主题的作用。作家面对一定的素材积累和生活体验,通过艺术想象的补充作用,能够提炼出更深刻、更重大、更能反映社会本质的主题思想,而在具体创作过程中,又能通过艺术想象加深主题思想的表达。司汤达在报上看到一则情杀案件的全过程中和主犯经历,展开艺术想象,调动生活感受,创作出提示社会本质、政治色彩极浓的名著《红与黑》,在于连的性格上作者保留了生活中贝尔特(主犯)的原型特点,并强化之。对其思想赋于新的内容,把于连塑造成了一个拿破仑式的雄心勃勃的平民青年,一个王政复辟时期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个人奋斗的典型,从而反映了19世纪初法国青年幻想破灭的时代悲剧,正如副标题“一八三O年纪事”。从原型到典型,从生活到作品,作家以高超的点石成金之能,使主题思想得到了始料不及的深化,面貌全新。托尔思泰根据检查官安柯尼1887年讲给他的一起诉讼案件,1889年底写下了以道德忏悔为中心的《科尼的故事》初稿,但他很不满意,苦思冥想,艺术想象不断飞跃,数易其稿,前后迥异,使原作变成了以对社会空前批判为主的杰作《复活》,主题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作家的创作大都有一定的生活原型,但这原型在作品中往往面目全非,旨在为主题服务,这也是艺术想象的变形性在创作中的体现。又如《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对贾宝玉梦境见闻的描写,神奇虚幻却又逼真动人,通过艺术想象直接揭示主题,是全书精华篇之一。而杨朔《荔枝蜜》文未一笔更堪称神来之笔、点睛之笔。由讨厌蜜蜂到此时梦见自己变成蜜蜂,通过艺术想象巧妙地深化了主题。莫言的《丰乳肥臀》一度曾被批评为黄色下流的作品,恰恰是某些读者望文生义,忽视了艺术想象的变形特点和深化主题的作用,没有深层次理解作者在具像形象上赋予的象征意义,符号意义和主题特征。
在作文教学中,我们经常运用“延伸思维”启发学生对原材料进行深层次分析,提炼出更深刻的主题思想,如关于“生存”的话题作文,我们曾启发学生对课堂播放的迈克·杰克逊《地球之歌》所展示的生态破坏画面、98中国长江发洪原因分析材料、北京沙尘暴成因等素材进行深入分析,提炼出了环保与人类自身生存的密切关系的主题思想,有别于怎样适应生活和克服困难的生存话题。
第四,艺术想象产生新形象的过程中具有综合作用。作家的生活积累(包括形象、细节、情绪等积累)是丰厚的,但这些积累表面支离破碎,缺乏一定联系,甚至难以看出它们蕴含的深刻意义。怎样理清头绪,更合理更巧妙地运用这些素材,既不浪费,埋没它们,又不使它们“力难胜任”呢?只有抓住艺术想象,才会使这些零乱的、碎杂的、分散的东西突然间调整方位、重新组合,条理化,明确化,显示寓意,大放光华。当然艺术想象的过程中潜藏了对材料的分析推理即一定量的逻辑思维,否则难以产生反映社会本质的新形象。
老舍创作《龙须沟》时,搜集了不少生活资料,在苦思的半个月中,“时时有一座小杂院”呈现在他眼前,并“开始想如何把小院插上几个人——有了人就有了事,足以说明龙须沟的事。”(13)艺术想象使关于龙须沟的生活材料综合起来了,于是作家进入了创作。再如《安娜·卡列尼娜》的成书。托翁青年时期有位朋友,其姐姐婚后非常不幸,她命中的几个关键之处给作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雅斯纳雅·波良纳附近,曾发生过一个女人卧轨自杀的事件,作家亲赴现场目击惨象,写作期间,又在自家庄园举行了盛大的赛马会,这一切都被作家和艺术想象综合进作品,构成主人人物某些重要行为,对小说结构、内容的确起了举足重的作用。(14)可见,艺术想象只有综合原有积累,才能产生新的形象。“作家同自己的想象共同生活。”(15)可见艺术想象对作家多么重要,艺术想象对写作多么重要!
参考文献:
1〕高尔基《文学论文选》第47页
2〕《别林斯基选集》第169页
3〕《古典文学理论译丛》1962年第3期194页
4〕《外国作家谈创作经验》上卷附:罗大冈《罗曼·罗兰在创作〈约翰·史利期朵夫〉时期的思想情况》
〔5〕 《外国理论家作家论形象思维》第111页、8页
〔6〕 《外国作家谈创作经验》第342页
〔7〕 《谈〈家〉》,《巴金文集》第14卷第342页
(8)亚里士多德语,摘自作者本人读书笔记。
〔9〕 《郑板桥选集》第13页
〔10〕 《世界文学》1980年第3斯《会说话的猪》
(11) 《美学》第一卷第50页、357页
〔12〕 高尔基《我怎样学习写作》
〔13〕 《老舍论创作》第133-134页
〔14〕 《世界大作家传》上册《托尔斯泰》
(15)《被欺凌与被侮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外国理论家作家论形象思维》第111页。
(16)
----此文获第十一届全国青少年冰心文学大赛教师组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