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良渚古城

文/王群

天地苍苍，时光渺渺。五千三百年前的神州一片洪荒，远古的先民穿着兽皮树叶，生活在高山峡谷，溪流涓涓，果树长满山野，他们狩猎打渔，恬静的繁衍生息。突然天气骤变，愈来愈冷，先民被迫离开生活的山里。他们浩然出发相携而走，走到了长江下游环太湖流域的平原，这里河流如网，湖泊遍地，适宜人类栖息。于是先民停下脚步，临水而居，由狩猎采集为生转为稻作的栽培，在水乡人口密集的良渚，渐渐地筑起了一座城池，开启了农耕时代的文明。历经一千年的世事沧桑，古城神秘地消失，成为历史的传说，吸引了多少考古家们来破译。直到今天，考古界经过八十三年的挖掘考察研究，淹没于尘土的古城终于露出了真相。

这一发现实证了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历史，与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文明相比肩。国际考古专家指出，良渚古城展现的强大的社会组织能力，文化的复杂程度，超出英国希腊等早期文明，是东亚最早的国家社会，成为中华史前文明“满天星斗”中最闪亮的一颗星星。

穿越时空隧道，我来到远古的良渚古城，一睹她的风采。

葱茏的山脉如一道绿色屏风。山间峡谷，闪烁着一汪一汪明镜的湖水，这是良渚先民建造的水库。长长的水坝用草裹泥砌成，坚固结实，以备干旱时用水，巧妙的溢洪道，防止泛滥的洪水，这水利工程的先进性让人惊叹不已！

看那郭外，绿色的原野，白鹭一字飞来煽动翅膀，悠然落在田里，芦草摇曳茸茸的絮，野花嫣然，草木勃发生机，小鹿追逐发出呦呦的鸣叫。河边高地房屋散落，房前屋后果树下堆着稻草，田地一畦一畦，人们手扶石犁耕耘，光脚弓背的人在稻田里插着秧苗。

看那古城，四周被高高的城墙围起，地基上铺着石块，放上草裹泥加上黄土夯实，所以墙体固若金汤，外族难以入侵。护城河如绸带缠绕在墙外。古城内外河流纵横，舟楫往来，竹筏悠悠，可从八个水城门里进出。高大的陆城门大开，行道平坦宽阔，人来人往，妇人挎着竹筐，拉着小孩，有人抬着梅花鹿或抬着家猪晃晃荡荡进城。

我乘着独木舟，从南边的水城门进去。

看那城内。贯穿古城南北的大河两边，木桩直立，篱笆倚着河堤。下舟上岸，台地上一排排房屋，泥墙灰白，木头撑起骨架，两面或四面的斜坡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设有小小的气窗，一截一截的木柴摞得整整齐齐，桃花绽开粉红，梨花一片雪白。老人坐着，小孩玩着陀螺。落日挂在远山的树林，白鹭双双远飞，女人提着陶罐走下木台基，到河里汲水，小狗翘尾跟在后面。烟雾袅袅，屋前的地上燃起火堆，木架上挂着鹿肉猪腿。竹筐里有菱角、蔬菜、螺丝、蚌蛤、鱼之类，稻米的香味飘来。

城里到处是手工作坊，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绵响起。

火把在滋滋地燃烧，照得工匠的脸膛通红。星月隐去，夜半的作坊里工匠们还在琢玉。一边是玉石打坯的清脆声，一边是霍霍的切割声，这个屋里反反复复的打磨，那家房里一一抛光，一块粗糙的石头，不知多少工序，变得光滑圆润，成为玉琮、玉钺、玉璧、玉镯、玉坠、冠状器……

专给王公贵族制玉的作坊好大。那体型硕大的玉琮和玉钺，是给国王制作的，玉质上佳，工序繁复，还没有完工，供在一个台基上，两个人站在旁边守护，其上的人面兽纹，精雕细刻，阔鼻方嘴，尤其那眼睛很传神，似乎发出幽幽的光，深藏着一种震慑，让我不敢对视。玉琮的造型上大下小，内圆外方中空。我想这是古人对宇宙“天圆地方”的认识，是良渚先民统一思想的神徽。那琢有神人兽面纹和鸟纹的玉钺，国王握在手里，一定体现了他神权、军权和王权的至高无上。我问工匠，超硬度的玉石，是怎样加工成纹饰精美繁细的玉琮玉钺，他们沉默不语。

走到漆器房，看见地上放着普通的漆具，形状各异，这是平民用的。高级作坊里的斛、豆、杯、盘，被漆匠涂上一层一层的铁矿粉，有的投了五层，表层涂上朱砂，镶嵌上白色玉珠，这些漆器上有红黑相间的图案，发着光亮，这可是给贵族制作的！

制陶的作坊里，黏土和水成为知己，融合成细细密密的软泥，被灵巧的手轻抚揉捏，一行行泥坯，画上树木鸟兽，自然风干，被烈火煅烧，变成坚硬的器皿，于是带着大地的味道，散发着艺术的气息，走进良渚先民的日常生活里。

经过骨器、竹器、木器、石器的作坊，向里张望，工匠们依旧忙碌。我乘竹筏离去，露珠挂在草叶，船夫竹竿轻轻一点，我就来到古城的中心岸边。

看那皇城，宫殿重叠巍峨，四周远山起伏，澄蓝的天色下旌旗猎猎，鼓声震动长空。偌大的广场高台上，年轻的国王和王后头戴羽冠，丝袍飘然，并立而站，如屹立于金字塔顶。国王手持玉钺权杖，面对台下诡拜的子民，神情威严，这是王的盛典仪式。旁边的大祭司手举玉琮，跪向苍天，祈求神灵降幅，风调雨顺。

恍惚之中，我走出远古，站立莫角山皇城遗址，山水依旧，宫殿化作眼前的高台黄土。但那先民的聪明智慧和创造力，散发着永恒的生命。那各种器皿描摹自然的符号，辐射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它带着良渚古国的印记，从甲骨文的龟背爬到《诗经》楚辞里，吟唱着唐诗、宋词、元曲，在岁月的流逝中传遍九州，融合在现代的华夏文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