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衣瘦骨

空荡的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昏暗的夜色中没有半点透亮的灯光，傻子在院子的雪上打滚，屋内一个方形桌子，打牌的人身后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各自谋着自己那点小心思。

在前厅门口，于大海媳妇特意提高了嗓门，“告诉你于大海，一会吃年夜饭，你要是刚让那个东西上桌吃饭，看我要不要你的贱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话本里面的母夜叉出来了。“好好，知道了，”于大海弯腰连忙点头。

一个女人从厨房出来到了前厅，肥大的单衣罩着细瘦的身体，光滑的发髻上冒着细碎的头发，脸上缺少中年人该有的皱纹。众人的目光像要钻进凤钗的身体一样，紧盯着她。

“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妓女。”

“就是她，听说还陪过哪里来的人物。”

“现在这么脏的东西还有人要？”

角落抽烟袋的老头说：“听说于大海要让他这个外甥女给他的傻儿子当媳妇呢。”顿时前厅一片大笑。

凤钗只能不做声地听着这些话，她出生时，母亲就难产去世了，世人所歌颂的母爱她从未触及。父亲是个赌钱的恶魔，她十七岁时就被父亲卖给了妓院，在花香四溢的阁楼里看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她已经记不得了爹娘给取的名字，因为世人都叫她凤钗。二十年后，国家领导下令要关闭国内所有的妓院。接连酗酒成性的父亲在睡觉时手里的烟点燃了屋子，烟油和白酒仿佛是罪魁祸首。

凤钗在门外站了很久，寒风吹的柴门吱吱响，红色的月亮烧掉了半边天，爆竹声快要炸破人的耳朵。

“吃饭了，我的心肝啊，”于大海媳妇硬生生地撞过凤钗的肩膀出门去找傻子。

打牌的人都已散了，空荡的前厅只有张方形桌子和四个人。“凤钗，自从不久前你爹死了，你就来叔这儿了。以前都是你自己在这前厅里睡，今天过年，前厅冷，你就去那个屋睡吧，”于大海指向傻子的房间。凤钗还没回应，于大海顺便摸了一下凤钗的屁股就走了就走了，还同时嘀咕：“那些男人到底快不快乐。”

夜时，凤钗和傻子在一个房间。

“姐姐，这是阳光石头，你握紧它，如果晚上打雷，就不会害怕了。”傻子像是黑色泉水中的一条金鱼，在她整个人生中遇见的为数不多的光。

一个时辰过后，于大海夫妇突然进来，把凤钗按在床上，去解开她的衣扣，扒凤钗的衣服。扒光了，凤钗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那二人推搡着傻子，傻子发出明锐的尖叫：

“姐姐，姐姐——”

每一声都渐渐无力。凤钗用力挣脱他们的按压，指甲钻进他们的皮肤，直到毫无意义。他们在角落拉起傻子，傻子嚎啕大哭。

“今天过年，这女人晦气，先走吧。”于大海就像狗一样跟着走了。

过了年，天便不那么冷了，太阳一出来坚硬的冰就开始化了。第二天的中午，阳光比往日都刺眼。街上来了个小贩，于大海站在树后盯着小贩的摊子，趁没人注意过去顺走了三把勺子，急匆匆地走回家，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大门，勺子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拉开屋门的一刹那，屋檐的冰锥飞下直插于大海的后背，流淌着的不知道是血和水哪个多。

于大海出殡这天，整个村子来了四个帮忙的，凤钗正帮傻子带孝布，于大海媳妇像头牛一样冲过来。

“滚得远远的，你个晦气肮脏的东西，坏了我们家的运气。”

她说完就用力把凤钗推到了地上，要是人能穿过土地，也许凤钗就在地的另一边了。

争吵声一发出，门外反而来了很多人，都站在门口，双手插着袖子，歪着头窃窃私语，都作着一副清高而嫌弃的表情。

于大海媳妇眼神越发奸恶，顺势刀子刺穿凤钗的背，鲜红的血液滴在冰上，绽开一朵朵梅花。

厄命专挑苦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