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锄头,大黄狗,听,那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在泥泞路上拖长的喊声,看,一大片金黄的,绿油油的田地,太公拿下草帽时滴下的汗水……
我听别人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不管是人还是河,都不会是最初的那样,我轻轻推开那扇老旧,干硬的大门,门上贴着两个破破烂烂的“福”字,年前天上的,我踩着不是很光滑的石板路,避开那些不讨人喜欢的鸡屎,转角的墙上,有粉笔画着的小人,头发长长的,火柴人的身体,不大的两点眼睛上还加了两根“睫毛”,真是难看。不过是我画的,挺久之前的了。我一抬眼,太婆躺在躺椅上,如今是夏天,手中还拿了一把蒲扇,哗哗——那是风吹树叶的声音,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肯定又落了不少,我想,我想起小时候总爱追着一条大黄狗,它就喜欢绕着老槐树转圈,我也就爱和它一起绕圈,最后自己头晕走不好路,直不起腰,嗯?那他在哪里?哈,他在太婆旁边翻着肚皮晒太阳呢,看着我来了,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大黄狗好像比以前瘦了,还懒了,太婆肯定不会少它东西吃,怎么了呢?我想。太婆把蒲扇放在脸上,好像还睡着,我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看阳光斜斜照在石头上,草丛上,踩着脏脚印到处乱走的鸡上。
过了好像很久的时间,太婆悠悠转醒,转了转眼睛看到我:“嗯,你怎么来了!爷爷奶奶呢?”我说:“太婆,爷爷奶奶去舅公家了,等会儿就来。”“嗯,好啊。”太婆回应,接下来的时光,我问太婆太公去哪了,最近有没有累到,她问我学习怎么样,学校认识了什么好朋友,我们聊啊聊,等来了爷爷奶奶。
记忆里,走的时候,太婆送我们, 转过画着小人的转角,避开鸡屎,踩着石板路,站在那扇破门前,哗哗-叶子落了许多,依稀的记得,那天,太婆对我说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太婆等你来照顾我。
再见到太婆,她躺在病床上,认不出我了。
再见到太婆,她变成了一座坟。
再见到,再也见不到了。
……
如经,老屋已经被拆了,成了一片废墟,我踩不到石板路,看不到粉笔画的小人,不用避开鸡屎,也听不到哗哗声了,我以为我又会哭成一塌糊涂的模样,但我没有,我抬头望天,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并复如此,我也不是那追狗绕圈的小男孩了。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永恒,站成永恒,不会有那些悲欢的姿势。
少年听楼雨上,红烛昏罗怅。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阁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声僧庐,鬓已星已。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