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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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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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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干了

池塘干了。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的。

哥哥正在写作业,突然从桌子旁弹跳而起。我慌里慌张,跑去爷爷卧房,打算偷藏在门后的钓鱼竿。

傻丫头,鱼塘干了,就用不着钓鱼杆了。哥哥点着我的鼻子,讥笑道。他每天可以找一万个理由讥笑他眼里的“跟屁虫”、“爱哭鬼”。

我笑嘻嘻地捧出一个鱼篓。

哥哥先是一愣,继而曲起食指,轻轻地在我脑门上最饱满的地方凿了个暴栗。仿佛这是他赐予的最高奖赏。

池塘在县城的北侧。两面临马路,一面临街道,另一面紧靠县人民医院的围墙。高高的围墙上是绿绿葱葱蜿蜒而上的藤蔓。围墙顶上插着千奇百怪的玻璃渣子,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常常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才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围墙内有一群面色冰冷、惨白的人,穿着白色的衣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哥哥说到这里,燕子就过来踢哥哥屁股。她是他的同班同学,长得很漂亮,就是皮肤黑。我和她站在一起,常被哥哥取笑为“黑白双煞”。

我不明白“黑白双煞”是什么意思。也跟着燕子踢哥哥屁股。直到他哇哇地叫着逃开。

看来燕子也得到消息了。她站在池塘西边的沥青路上,打着赤脚,叉着腰。

活脱脱一头神气的小母狮。

哥哥嘴里嘟囔着。他的作文一直被年级传阅,各种新鲜词语常会在我惊诧之间脱口而出。

丫头,过来。

燕子对我招手。

夕阳尚未退去。沥青路面虽不再灼热,但仍有余温,赤足踏上去,暖暖的。十来亩大小的池塘,如今失去了水的掩盖,袒露着深褐色的胸膛。靠进围墙的地方有大堆黑色的带着臭味的淤泥。一些男人和女人穿着橡胶长衣裤和靴子,手上带着长长的橡皮手套,在淤泥里探寻着鱼儿的踪迹。

池塘中间已经被清理出了一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到最中心位置。我第一次看到池塘干了以后的样子。凌乱、肮脏、肥沃、又带着几许神秘的池塘仿佛一个被肢解后的尸体,接受着人们的各种探寻和剖析。

晓晓!

有人在叫我耶!

原来是二毛和他的哥哥。

哥哥,看,那里还有石头的小船。

我兴奋得叫起来。

啥啊?哥哥眯起双眼,皱着眉头。然后回头对燕子说,是石棺,你怕吗?

燕子说,怕是小狗。

我也说,怕是小狗。我根本不知道石棺是什么。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超石棺走去。

石棺看起来挺结实,离池塘底部有些距离。我个子小,腿短,哥哥先爬上去,和二毛一起拽我的胳膊,燕子在下面抱着我的脚,往上举。

一!二!三!

我滚入石棺中。

石棺呈长方形,足可以躺下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人。五个小孩子站在里面也不觉得拥挤。

我们将石棺想象成一条希望的船,它将载着我们驶向我们各自想到达的地方。

我要当海军去海上。二毛说,当海军就可以开更大的船。

我要环游世界。哥哥说。

带上我。燕子急切地补充。

好吧,带上你。哥哥轻抬眼皮。

带上我,哥哥。我急了。

不行,你太沉,船会翻的。

我差点哭了起来。想在清理淤泥的人群中寻找妈妈。但大人们都在埋头干活,没人理会这里曾发生过小小的不愉快。

靠近围墙的黑色淤泥已经快被清理干净了。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或搂着肩,或把手斜插在口袋,站在靠围墙的岸边,漠然地望着。

那是什么?燕子指着石棺一角,一根细长的灰色棍状物格外醒目。

骨头。二毛的哥哥淡淡地说。嗯,骨头。哥哥也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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