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杨柳花开时
迎进清明,今年的北方却出奇的冷,连着几场春雨淅沥沥地下,中间还时夹着米粒大的雹子。冷的氛围一直到清明节前的日子不曾消退。冷气缩在这个季节里不肯离去,春暖花开成了奢谈,我怀疑是否只有接触阑珊的春的尾巴的机会了!
我在另一座城市工作,今年20岁,已经恋爱了,我和男友很相爱。我回来了,从我工作、我恋爱的城市回来,回到养育我近十载的村子。
我的家已没有了!
只是它曾经坐落的位置,曾经那个场院里的那棵柳树依然生机。这树我多熟悉呀,10多年前它立在那里,10年后依然在那里,只是四周之景已尽非昨日——碎裂的瓦砾,坍塌滚落的土坯,一片颓废。我扶着那棵树,任思绪在脑海碰撞,往事历历在目,却已是昨日,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打在我的手背,风过,感到泪水蒸发后的冷!
伸开双臂,我轻轻地拥抱这棵树,斑驳的身影,老树褪去的枯皮,坦露出新的褐绿色的胴体。我把脸贴在这胴体上,肌肤感觉冰凉,心却暖的火热。闭上眼,下意识地,我的脸,我的鼻,我的唇与之靠的更近了,我是想嗅出它身上的体香,嗅尽它所有的经历。
10年前,我的家在这里,我阿爹、阿娘的家在这里,我的家完整、幸福!我们有座房子——三间土屋,一个大的场院。我阿爹能干,做了好多土坯垒了院墙。那时,我觉得我们一家是那么牢固地捆绑在一起,一起幸福,一起快乐!
我常高兴地对阿爹说:
“阿爹,我喜欢这院子,不怕老猫将我叼走!”
阿爹常和我讲老猫叼小孩的故事,阿爹说老猫丢了孩子,常会把人的孩子叼来喂养,阿爹还说老猫喜欢晚上出来,那时候我真害怕晚上出门。
阿爹听了,总是浅浅一笑。我相信有阿爹在,谁也不会把我叼走!
阿爹黑瘦,个子不高,可阿爹总是挺着胸膛,拍拍胸脯不无炫耀地对我说:“瞧,你阿爹一身的力气!”
天还很早,阿爹拿起铁铲要下田,阿娘慌忙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用干布包着刚烙的鸡蛋饼子:
“她爹,慌什么,不在这一时,这个带着!”说着一把推到爹的怀里。
阿爹笑着离去,爹常说他喜欢下田。
阿娘个子很矮,不到一米四,长得像个胖孩子。娘肚子很大,我知道娘托着一身病,打小落下的病根,使娘走起路来常腆着肚子。我常笑娘走起路来像个孕妇,娘装作生气的样子,用手指轻点我的眉头,微微皱一下眉:“哪有这样说你娘的!”
我知道娘不能生育。
爹娘一早就告诉我,我是个领养的孩子。阿爹、阿娘是老实人,一辈子没骗过什么人。我来村子那会已多少懂些世事了,我知道他们不是我亲父、生母,我生父母在另一个地方,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对他们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恍惚记得我这矮娘和黑瘦的爹把手伸过来的时候,我看着他们慈善的面孔,不自觉地把手伸了过去。然后我听到我生母叹息道:“哎,这是这闺女的命!”
我来到这座村子,我阿爹、阿娘的村子。这村子真美,到处是垂柳,斑驳的身姿,老皮褪却光滑的胴体,迎风摆动的发梢,发梢间点缀着斑斑黄色的毛绒。我已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这个村子,爱上我阿爹、阿娘。那时候杨柳花开得那么灿烂!
喜欢围着一棵树来回地转圈圈,我常不知疲倦地转啊转,直到我的手被那光滑的胴体磨得发热,直到开始感到眩晕,抬头望天感到天在转,一圈圈转得那么快,松开手,像醉酒似的随意乱撞,不能定神站立,最终滚躺在地上,还是旋转的天,一圈一圈好不眩晕。
阿娘总会说:“这丫头不知道干净!”我竖着手指对阿娘说:“阿娘,您果然好眼力!”这时候娘就轻轻摇摇头,百般怜爱地看着我,然后笑笑走开。
当时,小伙伴们会把一根绳子拴在两棵树间,做成一个简易的秋千。我喜欢秋千上忽高忽低的快感,伴着或迎面或背部袭来的阵阵风,大声地吼叫着,带着惊恐又伴着惊喜。那天我央求阿娘:“阿娘,我想要每天都能荡到秋千,在自家院里,无拘无束!”
阿娘皱着眉,一脸无奈。我家院子是没有树的,阿娘正要说什么,阿爹恰巧从田头回来,还是黑瘦的脸,面向阿娘:“她娘,咱也种几棵树,过不几年娃儿就能玩了。”阿爹又不无疼爱地转向我,是那样慈爱。
我当时有多么淘气地告诉阿爹,我要种柳树!柳树——种院里是受忌讳的!村里有习俗,清明节这天家家户户要在门前插上柳枝,为了祭奠先人。村里人相信这一天鬼门关会大开,已逝的先人们要顺着柳枝才能摸到自家门,院里摆着贡品,是孝敬先人们的。也因此,人们常忌讳谁家里种了柳树,这是召冥人的,宅凶!
我阿爹愣了愣,最后挤出一个字:“行。”
现在想来,我那时太过顽皮,不知给爹娘出过多少难题。我感到有愧于心,那时的我是过于任性呀,而我爹娘总这样宠我。可是,这样一个三口之家,没有任何的血缘,我有什么资格来任性?可也是这样一个没有血缘的三口之家,过得如此幸福!
有天,阿爹送给我一个书包,对我说:“丫,上学吧!”
那时,我对学校没有太多的感觉,确实不喜欢上学,我常认为自己是被阿爹强行扔进那沉闷的教室的。阿爹毕竟把一个不曾接触过文字与演算的我直接插进二年级的班里,还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学习和种庄稼一样,什么季节种什么庄稼。”
我那时八岁,刚好该上二年级。
本来就没有兴趣,更加基础差,听不懂,便愈加讨厌学习。于是,我开始逃课,一个女孩子家逃课,在那时是很不能容忍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每天规规矩矩地上课,想到阿爹、阿娘常被学校叫去一阵唠叨,真不知爹娘什么滋味。可那时的我不在乎,像个男孩子似的到处撒奔。我到麦田里放风筝,绿油油的麦苗一望无际,蔚蓝的天,碧绿的地,远处我那可爱的村子趴在那里,矮小敦厚的屋脊,零星点缀的房舍,还有外围那一圈迎风弄姿的垂柳,她女子般柔细的身段,女子般顺滑的发梢,女子般妩媚的弄姿,我看得出神。阿爹喜欢下田,大概是恋上这片美了吧!
把风筝放上天,我牵着绳的一头狂奔。一头我拽着风筝,有头风筝牵着我,一头是地,一头向天,天地间连着一根线。我常怕有一日这线会断掉,我知道我依然在地上,只是绳子的那头,我那风筝会飞向何处?我不晓得,只知道绳子断了,风筝就不见了,再不能两头相牵。
抬起头,我看着眼前这棵树,颓坯上那棵柳树,也只这一棵,它牵着我曾经的记忆,可是也只这一棵……我心好痛,泪水模糊了我的视野,抱着这树,我低声哭诉:“阿爹啊,您说有一天会长出两棵大树,会给我做秋千,可如今绳的另一端系向何处?”
我知道那一棵在爹的坟里,爹躺在这棵树打的棺木里。只是阿爹呀,这一去谁来撑起秋千的另一头?我该如何荡起我童年的梦?
杨柳花打着骨儿,不肯绽放。这个季节里杨柳花曾经开得那样灿烂,那样灿烂!
二、杨柳披霜
已忘了在这个村子里生活的第几个年头,只记得那年杨柳花开得特别灿烂——许是物极必反的暗示吧!
阿爹带我去打柳枝,爹爬到树上,把那些开得最灿烂的枝子折下来,要给我做花帽!戴上爹做的花帽,我兴奋地跳到近旁的水塘,池水清澈见底,有游鱼戏过,游弋在水中我脸庞的映影里,花帽真美,垂下的花萦碰着我的鼻骨,一阵麻痒。我扭转头要对阿爹炫耀,
可却看到爹靠着树干,狠咬着牙,痛苦地呻吟着。
阿爹被确诊为食道癌晚期。
那一刻起,杨柳花已不再灿烂!
阿爹不能下田了,田里变得荒芜。爹每天要在医务室呆好久,身上到处是针眼。我阿娘一边抹泪一边说:“她爹,疼不?”
阿爹咬着牙,摇摇头,眼里浸满泪。
爹不能吃,不敢喝,每天都要针管注射。阿爹话少了,我知道爹是不敢说,怕一张口便会痛苦的叫,那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爹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几次从床上滚下来,却还是捂着胸,血红的、渗着黑丝的眼里挂着泪。短短几月,阿爹瘦得只有骨头!
阿爹还是去了。那晚,爹哭了,似乎预感到自己将离去。他一手抓着阿娘的肩,一手抓着我的手,嚎啕大哭。阿爹是不舍得我们,放不下我们呀!爹不想就这样离去,对于死亡爹有着怎样的恐惧。
爹去后,家里买不起棺材,娘狠心让木匠师傅砍了一棵柳树,那是柳木棺材呀,是让人忌讳的棺木,可我相信爹躺在这柳木里,如躺在杨柳包裹着的家园里!杨柳对于爹来说有着太多的蕴意,其实对于我又何尝不是!
下葬那天,娘病在床上,我守在阿爹棺木前,能听到娘不停地说着糊话。一时没了最坚实的依靠,娘是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啊!乡亲们都来了,帮着料理后事,灵前没有孝子,只棺木前一个孝女,一个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孝女为爹守灵。爹,生前默默无闻地过了大半辈子,死后也这般无声无息。
爹走了,我晓得,我得和娘相依为命。
三、杨柳也是无情物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诗说的多好啊,可是多少山重水又复,多少柳暗花未明。
爹走了,撑起家的脊梁一下子塌了。这样的日子往前看是痛苦,往后看又看不到希望。阿娘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一句话不说,通红的眼睛不眨地对着那面墙,不知要看透什么。喂娘饭,娘张口,汤水却顺着嘴角滑下,娘一直面无表情,我看着心痛,一声声呼唤着:“娘啊,我晓得你心里苦,憋着一肚子苦水。可娘啊,您不能这样,您还有我,您走了,我怎么办!”
我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唤着娘。娘是被说到痛处了!终于,听到娘哇的一声哭起来,孱弱的身子在颤抖,声音嘶哑,阵阵痛心——娘是心里苦呀!
第二天,娘扛起锄头披着星月下田了,我那矮娘用她矮小的身躯扛起了锄头。娘是要扛起这个家呀,可这锄对娘来说太重了!
阿娘话少了,往昔的笑没了,每天只是干活,不停的干。我知道阿娘是不敢停下来,停下里大脑就会想,一想就会痛。吃饭时,娘有时会挤出一丝笑,我晓得娘的意思,娘是要说:“有娘在,不怕!”可是娘挤出的笑那么牵强。娘呀,丫知道娘装不来的!我心疼我这娘,抑制不住,反大哭起来,惹出娘的泪,母女俩抱在一块,不能自已。
那年杨柳花依旧开放!一天天热起来,柳叶儿也开始舒展,柳花儿开过了头,径自垂头败去,纷纷坠地。我已不再是那个爱逃课的坏女孩,我努力地赶啊,赶啊,我晓得,再不能让娘伤心!是的,我成功了,成绩突飞猛进,已经跑在了许多人的前面。那天我拿着那份奖状,得了第一名的奖状——我的第一个奖状!奔跑着,跳跃着,我向家里奔去。风在耳边响起,我手里紧紧握着奖状,就像多年前我牵引着的风筝,彼此相牵着,相连着,心里是那么的愉快,我感到相连的踏实。那一刻,我是多么坚定我、还有娘我们会安稳地过活着,我们彼此牵着对方的希望!
脚下是美丽的花径小路,绿草野花总把这条道嵌的满满的,青草衬底,娇颜点色,这样美丽的花毯,这样从容、脱俗的田间小路,我阿爹曾走过多少回!我是踩着阿爹的脚印飞奔的哪。在那些令人思念的记忆夹缝,在那风过无痕的茫茫沃野,我似乎看到了阿爹的笑,阿爹拿着曾经断线的风筝站在那里,笑得那么灿烂!
小路的尽头是我温馨的、杨柳包裹着的村子。杨柳依依,枝叶迎风摆弄,像极了琴键上起伏的细嫩的手指,奏着这优美的田园交响曲。在这交响曲里,在村子里每一片瓦砾应和着恬静的音符起伏间,阿娘应该从田里往家赶了,大概已守在了饭桌前了,正凝神细听着这天籁之音!
奔到家门口,我放开嗓子喊来:“娘,娘,我回来了!”没有娘的回应,家里的栅栏虚掩着,娘应该在屋里。可是娘不会忘记把栅栏掩好的啊——娘一向很仔细。
阿娘难道知道闺女要给她惊喜?不及多想,我带着喜悦的嗓音再次喊道:“娘,娘……”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在我耳边回荡,可是听不到娘的回音,娘今个是怎么了!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很静,静得听不到杨柳飘动的声音,许是连风都静止了。
娘睡了?这一刻我的心开始不安。
我快步走向屋子,推开门,屋里三个人——娘,一个面善女人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6只眼睛齐刷刷朝向我,娘两眼通红!
就是这一天,我离开了亲爱的村子,离开了我阿娘。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天会是我和娘告别的日子——我这软弱的娘啊!这天我被男人和女人塞进车里,我努力挣扎,把脸靠在车窗,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可我模糊的眼里,我那娘啊,您为何静止不动,您该发疯般地趴在车窗前哪,然而您只一句话:“丫,你亲爹、亲娘来了!”
车轮碾过那张奖状,碾碎我童年的希望。车过,陈旧的回忆被沉淀在乡土中,在本是无情飘动着得故乡的杨柳枝缝间游荡,却始终散不尽弥留的尘埃。车远,弥留的尘埃飘浮也只在它弥留的地方。那时的我居然相信车轮碾过,至少碾断了我那时对村子,对杨柳,对阿娘的眷恋,以至于随之而来的竟有丝丝的恨意,这个给过我快乐,却最终让我痛苦不堪的地方,我怎么能不恨!恨,开始让我下意识淡忘,成了我多年不曾造访的愚蠢理由!
可是,阿娘啊,您不知闺女当时只愿与您一起,其他都不怕。
四、杨柳依旧故乡情
故乡之情,怎可忘?望断天涯,也思故乡。虽然那陈旧的缩影里,有太多痛苦的回忆,那些记忆又如通体长了吸盘一样黏附在我的心头,我实实在在的生活里。一直使自己努力淡忘,狠心去碾碎它们,我把心浸在都市的喧嚣里,使自己在喧嚣中不能多想,可是喧嚣过后我常感到落寞与自责,想忘总是忘不掉的。我常痛苦地想那段往事难道一直会沉淀在我记忆的深处,让我饱受这记忆的折磨!
可是有一天,我看电视,看到画面中一丛丛杨柳随风飘动恍如云烟。内心的感情彻底泄洪了,连一丁点的矜持都不复存在。我终于决定要去拜访不知是曾经抛弃我,还是被我抛弃的村子,而我隐隐地记得她叫杨柳村。
我生父、生母很爱我,他们总觉得亏欠我太多,可他们到底是把我抢回来的!每次提到“抢”字,他们都缄默不语,以至于我不能知道在我飞奔涌向家门的时候他们和我养母说了什么,他们不说,我也不问。其实我已不在乎说了什么了,我大概能猜到他们无过是劝我阿娘归还他们的女儿,告诉我阿娘一个柔弱的女人担不起一个家的重任,况且像阿娘这样一个身材矮小,病痛缠身的女人。我试着从阿娘的角度来思考,试着去理解阿娘的苦衷,去谅解阿娘,可我始终不能原谅阿娘的软弱,我总天真的认为生活中的担子总能担来的,我们有力气,肯勤奋,总能立足。可是我却不知社会中立足的资本要求太多了,多得难以承受,生活总那么苛刻,将太多的东西放进生活这样一个容器,在本身狭小的空间里也难以得到应有的安宁。一个寡妇领养着一个女儿,会是怎样艰辛。想那墙头被扒落的土坯,想那门栓被别过的痕迹,想我阿娘每晚如何胆战心惊,那是何其难熬的日子哪!我阿娘毕竟是个女人,而我不曾察觉!
我回到了杨柳村,记忆里杨柳依依的村子。几经折转来到这里,为赶在清明节前到阿爹坟前上柱香,还有我那无依无靠的娘哪!
我那娘啊,您可好?
可是一到村子,我差不多要流泪了,这村子我几乎看不到一点儿记忆里的痕迹。村子分新区、老区。新区楼舍挺立,老区却一片狼藉,只那杨柳还如旧日般屹立着,纵使柳枝秃景惘然,花叶寥寥,仍挡不住倩枝摇荡的从容。这种从容若干年前一直沉默着,这种从容若干年来一直保留着,经历过这么多世事变迁,使我们对于生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对万物,对生老病死内怀一种从容,坦然处之,坦然待之,至人无己吧!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我抚摸着旧院那棵柳树,多少年来一直这样从容地站着,不论严寒酷暑,依旧倩枝依依。可阿娘呀,您在何处?颓坯的房屋,到处零碎的瓦砾,已是多久之光景?阿娘的容身之所又在哪?一个孤家寡妇能拗得过什么,能禁得住多大的担子!我阿娘必是离开了。
在村里镇上呆了几日,一直打听娘的消息,一无所获!尽管这些年来我使自己不去触及和着村子有关的一切,可内心里一直以为娘会在柳树下等我,等我回家,一直以为那屋子,那院子还在哪!可如今——阿娘啊,您在哪?
挨到清明,到阿爹坟前上柱香,我想也是我要离去的时候了。一早我折下几枝柳条插在颓坯的屋墙上,插上我不知心里什么滋味,我多希望阿爹能顺着柳枝摸进家门,可阿爹摸得到家吗,这还是家吗?阿爹孤苦的游离了多少年,还有阿娘,您也再游离?到了爹坟前,坟很干净,有翻新的泥土,像是常修葺的样子,为是谁修的爹的坟呢?——许是娘吧!
我把目光触向四外,杨柳依依处,一个蹒跚的身影,一摇一摆地缓缓移来,花发在风间摆动,依旧孱弱矮小的身子,只是更矮更小了,是谁老却的身姿?此刻我再禁不住颤抖的身子,扑通跪下:
“娘!娘呀!”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