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位于黄梅县县城东北部,属于典型的丘陵地带,山不大,山上栽种的都是松树,当地百姓称之为枞树。满眼望去,郁郁葱葱。
那时的松树,栽种的都是本地品种,生长缓慢,大约二十年,才长成参天大树。这种树木质坚硬,是农民建房子和做家具必不可少的木材之一。
春暖花开时,松树便长出嫩枝,嫩枝的顶端都有拇指粗黄色的花蕊。在微风中,摇头晃脑,虽然谈不上婀娜多姿,却也韵味十足。
到了农历三月,我们小孩最喜欢去松树林。此时的树林中生长一种菇子,我们叫它枞树菇,其实它的学名叫三九菇,因其在农历三月和九月生长而得名。下雨天,菇子生长最快,要是前一天下雨,第二天去捡,必定收获多多。那时,没有商家要,捡回来只做菜,或炒着吃,或煮汤喝。现在早已成了抢手货,也许它是野生的缘故吧,已卖到四十多块钱一斤。
放暑假了,孩子们除了帮大人干点家务事外,大多时候都是自由的。那时,孩子们不懂什么叫课外补课,每天能做一点作业,就已经很优秀了。偶尔到沟里捕点小鱼,偶尔去钓钓青蛙,最喜欢去的就是松树林。一来可以躲避夏天的太阳,在浓荫下尽情游戏,抓石子,这是练习手巧的好游戏。也常走简易围棋,拿个棍子在地上一画,棋盘就成了,然后各找几粒石子或小松果,就可以战起来。二来可以开展爬树比赛活动,看谁爬得快,爬得高,有时还比赛看谁下得快,从树上下来,比爬上去要难得多,弄不好大腿就会受伤。大腿被粗糙的树皮划伤的常有,严重时也会出血,只是从地上抠出一块泥土来,搓成粉,撒在伤口上,丝毫不影响斗志。
时至九月,松树林依旧是孩子们的最爱。周末首要任务就是放牛。孩子们把牛赶到山上,选派一位孩子照看,其他的孩子就开始自由活动了。这时候除了捡三九菇,就是自己找乐,偶尔开展斗鸡比赛,偶尔在草地上练练鲤鱼打挺,偶尔也做点坏事——烧红薯。
烧红薯是一项技术活。要有一个头脑灵活的人来分工,安排力气大的去薯地偷红薯,把红薯偷挖出来后,还必须把土重新掩埋好,不能让大人发现。安排力气小的去捡柴,捡树上掉下的松针。头脑灵活的留下来挖灶,选一块地方,挖出一个洞来,再在洞下面挖个进风口,土灶就好了,这时候,把捡到的松针铺在下面,把红薯放在柴上,再盖上柴,就可以点火。于是乎,一个个围在土灶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闭上眼,仿佛就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一个个贪婪地笑着。有时候,火势太大,红薯的表面都烤焦了,里面却没有熟,孩子们依旧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仿佛这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山珍海味!有时候发现大人来了,马上用泥土盖上土灶,但嘴边没擦干净,还是被发现了,难免受一顿皮肉之苦。
到了深秋,在北风的教唆下,一根根老叶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上。这就是松针,是农家烫豆粑极好的燃料。周末,耙柴就是我们小孩的必修课。勤劳的人民在劳动中发明了一种工具——耙子,专门用来耙松针。把掉下来的松针耙成一小堆一小堆,然后装在柴篮子里背回去,堆在柴堆里。
到了冬天,农活不多,大人们就会闲一点,烫豆粑就成了各家各户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烫豆粑在黄梅已有近千年的历史,豆粑一般用大米、黄豆、荞麦等作为原材料。要经过浸泡、磨浆、烫饼、切丝和晾晒等程序。烫饼需要技术,烫豆粑的要会烫,烧火的要会烧,火过大,糊了,火太小,豆粑容易皲裂。松针就是最好的燃料,每向灶里塞进一小把松针,就可以烫出一张豆耙饼。松针烧出来的豆粑,香甜可口,在刚刚烫好的豆粑饼上撒点酸菜、豆鼓,然后卷起来吃。想想都是一种享受。
小时候的冬天比较冷,下雪是常事,雪后的松林是个好地方。寻找躲在树枝中的鸟儿,追赶迷失的兔子,对孩子们来来,都是特有趣的事,常常乐此不疲。偶尔也捡拾被雪压断的松枝。
山不高大,因松树而韵味十足。山不肥沃,因松树而物产丰富。山不华美,因松树而魅力无穷。
老家的小山,不知松树还茂盛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