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屋前有一颗枣树,枣树旁边就有一口石臼,我们当地人叫它碓臼。这口臼,用一块大整石慢慢凿成,它形同一只巨大的酒盅,臼口的外直径大约在60到70 公分。将石臼的小头埋进土里,臼口向上,埋进二分之一,石臼就稳稳地站立在枣树旁,这口石臼没有配“碓身”,只配了一个简易的木杵,木杵成七字形,有两根木头组成,一根细,与木棍一样粗,手拿的,另一根粗壮,用于撞击臼底,捣碎食物,木杵一般就挂在我家堂屋的墙上,谁要用就自己取。
回想起小时候的生活,石臼是美好的。
元宵节前,石臼变成了“抢手货”,各家端出一点糯米,放在石臼里用木杵捣碎成米粉,拿回去做成汤圆,大多数家庭一年就只做这一次汤圆了,小孩子非常兴奋,围在石臼旁不肯离去,仿佛要将糯米粉生吃下去。
平时,大人很少光顾石臼,小孩子就喜欢在石臼上玩耍,那时,我们小孩子常去沟里摸鱼抓泥鳅,有时把抓来的“战利品”倒进石臼里分,一人一条的分下去,有时多了一条泥鳅,就放在石臼里,舀上几瓢水,我们把下巴搁在石臼上看,欣赏泥鳅在石臼里游泳的姿势,边看边傻傻地笑;有时抓来一条蚯蚓或是小青虫,放在石臼里,看它慢慢往上爬,又滚落下去,又慢慢往上爬,后来我们农村孩子学习生物都还可以,石臼功不可没,我们不仅学会了观察,还学会了在观察中了解动物;有时坐在石臼里,像坐在水缸里一样,尤其下雨的时候,弄个斗笠罩在石臼上,人躲在石臼里,听雨水敲打斗笠的声音,仿佛这声音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小时候粮食不够吃,每到春末,各家各户剩下的粮食就不多了,为了让孩子们少挨饿,那时什么都当粮吃,哪怕是蚕豆也不放过,与米饭和在一起当主粮吃。洋芋还未完全成熟,为了生计就早早挖回来吃,因未成熟,洋芋比较小,如果削皮吃,剩下的就更小,人们发明了用瓦片刮皮,但是太费时,我们小孩就创造了石臼脱皮法,把小洋芋洗干净,倒在石臼里,小孩光着脚进入石臼,然后双脚不停地在洋芋上踩动,洋芋的皮很快就脱了下来,从石臼里舀出,放在筲箕里用清水漂洗,再把洋芋捞起来就非常干净了,这也是我们小孩最愿意做的一项工作,既完成了父母交待的任务,又过了一把石臼瘾。
每逢吃新,石臼就忙得不亦乐乎。人们为了庆祝小麦熟了,早稻熟了,就选点收获的粮食加工成麦粑、米粑,这就是吃新。把麦子、大米磨成粉,石臼比石磨方便快捷(石磨多用于磨辣椒粉、打豆腐磨豆浆)。每逢这时候,石臼边就有排队的,一家一家来,真是歇人不歇臼啊。
当然石臼最忙的还是年前,各家各户都在为过年忙着做各种好吃的:糍粑、高粱粑、粘米圆、蓑衣圆等等,这些原材料大都需要用石臼加工成粉。石臼虽忙却快乐着,它为人们带来了美味和享受,那时如果给石臼做广告,“美好生活从石臼开始”也许最恰当。
记得小时候墩上有三口石臼,分布于墩子的东、南、西三个位置。随着机械化进程加快,石臼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小孩子迷上了游戏,石臼彻底退休了。现在一个也找不到,据说拿去填塘坝了。每逢站在屋前的枣树下,看着石臼的故居,心里空唠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