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毛在一声声“满牯哥”的亲昵叫唤中,走进有了记忆的童年。虽然,长着明眸和大耳的满牯只比他大两岁,却像个什么都会的引路人,领着他趔趔趄趄地来到神奇、美丽的童话里。
南国缠绵的梅雨总算消停了,红了杨梅,绿了山野。初夏的山风吹熟了满山坡的野草莓,也吹开了路边一簇簇蒲公英或洁白或粉红的花蕾。
满牯牵着夏毛的小手来到绿油油的山坡。他们蹲在草地上,采撷一颗颗紫红的野草莓,送进彼此的嘴里,又装进各自的衣袋中。满牯信手拗来一支白色的蒲公英,对着夏毛的脸儿猛吹;夏毛学着他,也拗来一朵粉红的蒲公英,吹在他的脸上。轻盈的花絮贴着他们的小脸蛋,绵绵的、痒痒的,用手儿轻轻一扇,便纷纷扬扬,在空中飘忽。他俩在青绿的山坡上,在金灿的阳光下,在清爽的微风中追打、嬉闹着。咯咯的欢笑声,惊扰了草丛里五颜六色的蝴蝶,惊飞了树枝上小憩的麻雀。
有了风,有了蒲公英,就有了飞翔的憧憬。他俩爬上高坡,鼓起腮颊,猛吹着手中晶莹的蒲公英花朵。花絮突突地飞出,数不尽的小伞儿漫天飞舞;清甜而欢乐的笑声与蒲公英一道随风飘荡在天空中。
“日公公,月牙牙,扳根竹子钓蛤蟆。”夜幕在客家童谣声中降临了。秋虫的鸣叫与蛙声此起彼伏。日间消逝的蒲公英回到了夏毛的梦里,它们化着小精灵,带着他在广阔无垠的天空尽情遨游。
在没了蒲公英花的日子里,小哥俩心里总念着飞翔的乐趣。满牯就带着夏毛放起了风筝。从此,有了风筝和线的故事。
还是屋前的那个山坡,风筝高高地飞扬,满牯手里的线儿越扯越长。
“夏毛,你更喜欢蒲公英还是风筝呢?”
“我更喜欢蒲公英。它们不用线牵着。想去哪就去哪。你呢,满牯哥?”
“我更爱风筝,你看,它飞得再高再远都可以收回来。”
夏毛八岁那年,满牯举家搬迁,离开了崇山中那个名叫“下垄”的小镇。临行前的那一天,满牯带着夏毛去放最后一次风筝。秋风瑟瑟,寒蝉凄切。他们流着泪,默默地望着风筝迎风飞起,越飞越高。终于,夏毛手里的线儿到了头。
“夏毛,我知道,你不喜欢风筝被线儿牵着。今天,就让这风筝飞走吧。”说着,满牯用小刀割断了那根连着风筝的丝线。自由的风筝在空中翱翔,越飞越远,变成一个小点儿,消逝在茫茫的天边。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了。
时光流淌,岁月如歌。后来,夏毛撑着蒲公英的小伞,飘落在大庾岭的南侧、满牯母亲的故乡,并在那儿扎了根。满牯好似那断线的风筝,展翅高飞,飞进了北京的清华园。
如今,夏毛偏爱的不再是蒲公英,而是风筝。每当北风刮起,他总是久久地望着北边的天空,手里攥着儿时那根连着风筝的断线头,希冀有一天那断线的风筝会从遥远的北国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