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已过,天气转暖,我喜欢去田野里散步,特别是午后,那时候我和妻子都住在老家,农村的空气清新,那时候她每天很辛苦,低着头做衣服,于是到了晌午,我们吃完午饭之后,喜欢一起去田野走走。
那应该是阳历的三月了,有些花也在陆陆续续的开放,最先的应该是迎春花,黄色的像个小喇叭,我们又叫它倒挂金钟,虽然这个名字不如迎春花好听,但是很形象的描述了花的模样。紧接着应该是桃花了,我们家的附近有一片桃林,每到这个时候就热闹的很,桃花开的时间很短,花朵鲜艳,那种竞相开放的姿态确实吸引人。
我们喜欢踏着阡陌前行,那窄窄的田间小路上充满了干枯的野草,此时新的草还没有长出来,我们可以尽情的踏上去,软软的,而且脚上干干净净的不沾泥。
那时候我们可以闻见满野的麦苗的清香,树叶开始萌芽,小河的水面清澈见底,虽然没有什么山川湖泊,名胜古迹,但是普通的大自然之美,也让人眼前一亮。我们沿着田野向深处散步,时而谈笑着;时而追逐着;时而嬉戏着。耳畔鸟儿的鸣叫是那么的婉转,偶尔能听到布谷鸟的引吭高歌,布谷鸟的声音浑厚,不像其他的鸟儿音色单调,但是我们又往往只能闻其声,而不见其影,而其他鸟儿,在开始歌唱之前,就早早的找了一个显眼的枝头,生怕你看不见,前者的叫声好像是在呼唤,后者恰恰是一种思语。南方人说,布谷鸟叫是要“阿姑阿婆,栽秧插禾”布-谷,布-谷,四横一度的节奏。而在北方的农村,布谷鸟声里,一般就是要磨镰刀准备割麦了,只是现在布谷鸟的叫声越来越早,可能与天气转暖有关系。大自然的声音有时候要静下心来去听。
这是个万物刚刚苏醒的时节,包括鸟儿和虫儿,如果你仔细的观察,可以在阡陌上、沟渠边、小树干上发现蚂蚁开始出巢,其他的小虫子开始苏醒,他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带着松醒的眼睛张望着春天。特别是阳光明媚的日子,午后,气温温暖适宜,就连躲了一冬的野兔子、田鼠、野雉都愿意出来,踱着自信的步子,四处张望,像是也给这春天凑个热闹。
麦苗绿的如油,让人欣喜,特别是一两场雨水以后。惊蛰过了,便是春分,“春分秋分昼夜等分”,又当春之半,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古诗中有很多描写此时的诗句“溪边风物已春分”,“已过春分春欲去”,“轻风细雨,惜花天气,相次过春分”等等,仿佛春分已过,春天离去的日子就不远了,古人对春分充满了留恋和伤感。
我们在田野里漫步,偶尔也会遇到一两片油菜花,那时候,妻子会远远地看见了就惊呼,“快看”。那一片片的嫩黄,或者说是鹅黄,是如此的惊人,如此的耀眼,在阳光下,我们不敢直视,在绿油油的衬托下,它小巧玲珑的金色花瓣,漂亮极了,它比不上桃花那么妖冶,是一种朴实自然的美感;它又不似梨花那么单调,是那么的靓丽和芬芳。这样的美在春天这个万紫千红中,不需要太多,只要点点缀,就能够制造出惊喜和浪漫。每当我看到它,就联想到了《乐府》中《木兰诗》那句“对镜贴花黄”,我想:那个花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颜色,那应该是多美的颜色啊。还有古人把没有出阁的女孩称作:“黄花大闺女”,这说明什么?说明黄花是圣洁和美丽的代表啊。
我的家乡是平原之地,又地处黄淮之间,在这个苏鲁豫皖的交界之地,田野里有的景致都是雷同的:麦田、树林、池塘、稠密的村庄,既无山,也无水,一切显得很单薄;很枯燥。但是春天是个勃勃生机的时节,记得前些年,就在年前腊月里,我生了一场大病,那场病几乎要了我的命,我在医院里住了整整四十七天,我有些绝望了,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天,我走出病房,迎接我的是满眼的绿啊,那欣欣向荣的绿色;朝气蓬勃的绿色从我的视线绵延到天际,震撼了我,我就感觉精神一振,我释怀了,因为我看见了生命的力量;看到了生命的希望,它们在背后推动我,让我不要犹豫,向前跑、向前跑。从那以后,我的心态变得积极,主动,特别是看到春天,这个万物生机勃勃的时节,我就想在田野里狂奔、大喊,那时候我控制不住我压抑很久的内心,我会站在高处,张开双臂拥抱这一切,拥抱阳光,我感觉这种重生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特别是看到每一棵刚刚长出嫩芽的树,它像春天的触角,在抚摸着天空。
所以,我常常拉着妻子的手,在这样的日子里,出去散步,只有那时候,我们才能感觉,距离大自然最近;距离生命最近;距离自己的爱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