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这块地是我们家的祖业,这里和后面的一块宅基地大概四亩多,是爷爷留下的产业,后来分给了伯父和我们。
上世纪八十年代,经父亲的手把他建成了一个三间平房和一个院落,我读初中的时候就开始住在那里,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夏天,后园的蝉鸣枯燥的很,那时候我很调皮,就找来竹竿赶它们,等到大了一些,却不那么想了,因为书读多了,知道蝉的悲哀,它也是个极其短命的生物,在黑暗里憋屈了那么久,结果却是那么的的悲凉。
夏天的西园会长很高的草,各种草都是自发的,特别是一场雨后,它们都争先恐后的向上,那你争我赶的情形让人感觉生命力的旺盛,除了一两种什么狗尾草之类的,其他的我都叫不上名字,虽然茂盛的有些太过了,却是蟋蟀们的天地,白天它们都猫起来,不发出任何声音,我想是太阳的光明震慑了它们,一旦到了晚上,这里可就是它们的天堂了,那叫声简直就是一场音乐会,此起彼伏,一个赛一个,一浪接一浪,无休无止,不厌其烦,不过那声音不是蝉鸣,因为它不枯燥。
白天的草丛就有一种神秘感,到了晚上那种神秘感会变成让人害怕,要知道我们这里虽然是北方,但是蛇还是有的,红的花斑的那种,虽然没有毒,但是很吓人,反正我是不敢到那一堆堆的破砖烂瓦中去的,因为它们常常躲在那里,到了晚上,我每次要到园里的厕所去方便,都要带上我的武器,大多是平时练武用的朴刀,其实只是为了给自己壮个胆,所有的动物其实还是怕人的,有时候它们反击也是因为感觉自己受到了侵害,因此才自我保护。我们家最不怕蛇的是母亲,她在广东待了十年,我亲眼见她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条擀面杖粗的蛇给收拾的妥妥帖帖,那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而我虽然有很强壮的身体,却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是不是很可笑。当然有人说,人总有一怕,也许,我的一怕就是这样的虫类吧。
夜晚,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书,我的书房兼卧室的墙上,有六个大字,那是我的手书:“事业,爱情,生命”,从上到下一次排列,那时候,把事业看得很重;爱情看得很重,轻视生命,只是到了成年之后,经历了疾病和生死的磨练,才知道对于人什么最重要,而那个时候,我的理解完全反过来了。 有人说,夏天是漫长的,其实不然,夏天的乐趣很多,我总感觉夏天是短暂的,我有每天晚上锻炼的习惯,跑一身汗,打两趟拳,冲个凉,睡觉就是香,我喜欢看一些侦探方面的书籍,很刺激也很烧脑,那时候最钟爱的就是关于福尔摩斯探的小说,尽管如此,看着看着也就打瞌睡了,每晚几乎都是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床,反正从始至终都是迷迷糊糊地。
那时候,夜已更深,也正是后园蟋蟀、蝈蝈最兴奋的时候,在月光下晃动的树叶和树干,会时时的把它们的歌声打断,当然那寂静是片刻的,不一会儿又和声起来,那声音会一直延伸到我梦境......
黎明,最先叫醒我的是那一两声鸟鸣,清脆而婉转,小镇的早晨是安静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也很珍贵,如果你沿着那声音悄悄的过去,你会看见它正在枝头上,全神贯注的四下张望,即使看到了你它也不惊慌,有时候反而歪着脑袋,继续叫,好像是在和你对话,如果它发觉有什么不对的苗头,也会不紧不慢的飞走,可是,不远处,它又落下了,其实就是仅仅离你远一点而已,看来它并不是真的害怕。
夏天的早晨是最凉快的时候,这时候最好睡个回笼觉,到自然醒最好,可是这种愿望除了假期,也只有星期天有。因为那真的很奢侈。
茂盛的荒草上常常会缀满了昨夜的露珠,在阳光下熠熠发光,那青翠的叶子,随着偶尔的微风在这时候显得是那么的安详,仿佛也在享受这片刻的清凉,西园的后面是个池塘,偶尔有鱼儿跳出水面,可是在这样的盛夏了和这园里的植物一样,它们似乎都不愿意多折腾,也难怪,谁要这天这么热呢。
草丛里也常有一两个小花,在迎着你招展,真的很难为情,能有这样的生命力应该给点赞,因为它被挤得应该是喘不过气来,再有几根无耻的藤,它的日子一定是没法过了。邻居们都说了好多次,说那么好的院子为什么不栽树,早栽了现在也成材了,可是母亲确实没有那个空闲。于是就让它荒着,给草和昆虫一个生存的乐园,看到那院子四角的天空,我忽然就想起了鲁迅先生的百草园,我想,大约母亲也读过周先生的这篇文章吧。
这个园子的春夏秋冬,陪伴我渡过了青少年时代,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既熟悉又陌生,但是一年四季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夏天,因为只有夏天,这里最热闹,才终于有了活生生的气息,那生息是那么的平凡和自然,那么的深刻,却又是那么的让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