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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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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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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子哥

   二狗子是我哥,我伯父的二儿子,只比我大四个月,可是,大一天也是大,叫他哥,那是天经地义的。

   母亲说,当年奶奶见隔壁的张姓人家,叔伯兄弟四个,老人就给这几个孙子,起名字,大的叫大虎,老二老三叫二虎、三虎,最小的四虎,听起来人丁很兴旺。于是她就别出心裁,说,我们家就叫大狗子,二狗子,三狗子......母亲坚决不同意,所以我就没有三狗子这个雅号,想来现在还有点后怕,如果我叫三狗子,我的儿子,现在会不会被人家叫作狗剩子,啊哈!万幸。

小时候,我们的娱乐项目很丰富,每到了星期天,暑寒假,就会聚在一起玩耍,推铁环,捉迷藏,跳房子,弹珠,打鬼子,拍贴纸等等。但是,真正让我非常享受的,是跟大家一起跳绳。我们小时候跳绳,不是单人那种,是集体跳长绳。由两个人各牵长绳的一头摇绳子甩圈,其他小伙伴逐个进圈,有时候4-5个小伙伴,或者7-8个不等,男的女的,几岁,十几岁,甚至20岁的。大家一起跟着摇绳子的节奏,一跳一塔,很快乐,中途有人进绳圈,有人出绳圈。规则不能碰到绳子(以阻碍绳子正常运转为准),犯规的人就要接替摇绳子的任务,以此类推。那种跟一群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跳——落——跳——落......绳子落地就起跳,绳子甩到最高点人就落地,很有节奏。那种7-8个人,脚底板有节制的整齐落地的声音,感觉像是唱歌打的拍子:啪!啪!啪!啪!......老鹰捉小鸡、丢手绢、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游戏。每当下雨天的时候,还会挖泥巴做房子、做小动物等等。到了三四年级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们就玩打仗、摸鱼抓虾、打弹珠等等。每当丰收的时候晚上大人在打谷场看粮食,孩子们就在一起捉迷藏或者是做游戏,皎洁的月光下是一张张开心的脸庞。夏季的时候捉蜻蜓,捉知了猴、捉萤火虫。有时候一只也捉不到,过程却是非常开心的,这些都是最美好的回忆。

对于我们,最开心的还是打扑克,通常一副扑克,会被我们打的毛边,甚至字迹模糊,有的实在不能再用了,就用硬纸板剪一个一样大小的,画上字和符号夹在中间代替,一副牌往往到最后会有好多张自制的牌,不但不好洗牌,而且大家都能猜到对方的牌,因为自制的牌很特殊。

我打牌赢得很少,因为他们是我的老师。二狗子哥,赢得最多,他很会记牌,一圈下来,他几乎知道对方手里的牌,特别是最后,我常常惊叹他的记忆力,我最后留在手里的肯定都是大牌,或者是对方没有的牌,而他往往只留没有打出来的牌,这样,你无论用那一张打,他都有牌跟,往往你还没有赢,他就先赢了。他打牌的技巧也很高,常出现巧赢,牌不好,却能过五关斩六将,赢得最后胜利。总之,只要是打牌,无论对花,跑得快,斗地主,掼蛋,他赢得最多,我们从不赌钱,但是贴纸条还是必须的,通常半天下来,我的脸上最多,弄得满脸痒痒的,特别是夏天,就更难受了。

我们五六岁的时候,那一年冬天,在门前的池塘边,玩泥巴。一块洗衣石上,蹲着我们两个,地方狭窄,我脚一打滑,一头载进了池塘里,水好深,记得水面上还结着薄薄的冰,我在水下翻了个跟头,抓住从下到上的树根,自己爬了上来。一露头,他正趴在岸边,一边喊人,一边伸出手拉我,拉不动,他就把腿插进岸上的树根里,先固定好自己,然后两只手死死的拽着我,一边继续喊救命。终于被隔壁的大娘听见了,赶过来,把我们俩,拉了上来,从那以后我发誓要学会游泳。

大狗哥教我们,他学的快,只半天的功夫,已经如鱼得水,于是他不厌其烦的教我。第一次学会扎猛子的时候,我居然在池塘的水底下,摸到了一条鱼,我不敢拿,怕是别的什么。他胆子大,一猛子扎下去,把它抱了上来,果然是一条鲤鱼,足足有八九斤重,受了伤,已经奄奄一息。于是,他们可以美美的大吃一顿。

后来,他就学会了摸鱼,拿着长长的棍子,在池塘中间,搅和一阵子,然后鱼就会惊吓的躲到四周的岸边,拿一只桶,装少许的水,放在最近的岸上,顺着岸边,从里向外依次摸去,动作要轻,下手要稳、准、狠,不一会儿就能收获几斤的鱼,虽然不大,但是让人很欢喜,农村烧这样的杂鱼,会放上一两个鸡蛋,提提鲜。如果一顿吃不完,第二顿还可以加一些豆腐,总之,怎么吃都是美味。二狗哥做鱼是最拿手的,我们常常吃的精光。

后来我们都渐渐长大,除了偶尔的节假日,星期天相聚的机会很少。我读书,他初中没有毕业,就跟师傅学手艺,然后跟建筑队去东北大庆工地干活,不到两年,他成了技术工,不但会砌墙,做地坪,贴砖,还慢慢的学会了装修。几年下来,赚了钱,他和大狗子哥都翻建了新房,明三暗五,一家一个院,很气派。

到了要娶媳妇的年龄,家里就张罗了一下,托媒人跑腿,但是往往说一个,吹一个,有的一切都妥了,就等着办喜事了,最后又吹了。

左邻右舍最清楚原因,会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大娘年轻的时候厉害,是个有名的大炮,说话嘴不饶人,而且毫不留情,虽然人不坏,但是名声不好,什么打老骂少了,不懂得三纲五常了,总之就是个恶人,在农村,这样的名声谁家的闺女敢进门,所以也就耽误了二狗哥的终身大事了!

一直到三十三岁那年,经别人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外地女孩,相貌周正,个头不矮,大家都说蛮对得起他的,谁知道,结婚不到半年,失踪了。别人都说那个女的是个骗子,而他对外什么也不说,被别人问急了,他的坏脾气一上来,表情夸张开始有些结巴,“哪是?哪是?你们竟胡说”。

但是,那个女人最终还是没有回来,而且杳无音信,别人都劝他报警,好抓住这个骗子,他却不不同意,只是也没有办法,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从那时候开始,酒成了他最好的伙伴,一天之中,除了早上,中午和晚上是必须喝点的,说实话,在工地上也很辛苦,喝点酒解解乏,夜里睡得香,能更好的恢复体力。但是时间久了,他开始有酒精依赖症,特别是晚上,不喝点,怎么都睡不着。酒量也在增加,喝的高兴,一斤二斤不在话下,对五十度以下的酒,他几乎没有感觉,他彻底推翻了酒量遗传的理论,因为我们家祖辈,没有这样能喝酒的先例,大多数都是“两杯倒”。

酒喝的差不多了,他就会情绪低落,常常拉着一个人,能说上半天,虽然不提过去的事情,但是你能看得出,过去对他的影响。

一年一年过去了,他从前额开始秃顶,脸是消瘦的,不过总是红润润的,显得格外精神,双眼微突,他个子高,却精瘦,走起路来很有底气。喝了酒以后,眼睛会红红的,整个人就像一个圆规,踉踉跄跄,一条腿支撑,另一条腿不停地,在地上画圆。

他心地善良,不像大狗哥,狡黠,自私,小气,会算计。

他整天就是嘻嘻哈哈,到处都是朋友,过的是酒肉穿肠过的日子。

因为妹妹家就在附近,外甥女小的时候,只知道他这个爱喝酒的舅舅,却不知道我这个亲舅舅。他三六九跟妹婿喝酒,而我是不屑于那样的酒场。他和妹婿是多少年的知己 ,或者说是酒友,只要妹婿出车回来,他们必在一起吃喝。

他们喝酒,猜拳是特色,那场面,真是热闹。半斤酒一下肚,耳酣脑热,兴奋异常,“五魁首,八匹马,六六顺,七巧梅......”。那声音此起彼伏,抑扬顿挫,不喜欢的感觉刺耳,懂得人感觉过瘾。

每到兴奋极致,他就会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撸起袖子,睁大眼睛,吐沫星子飞舞,仿佛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这气氛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打牌,他赢牌时候,那一瞬间的激动,猛地一摔,人高兴的跳了起来,那场景,的的确确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其实对于他来说,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比什么都好!

妹婿能够理解他,不像外甥女,有时候表现出厌烦,但是他对孩子们的好,又让她们说不出什么,总之,习惯了就好!

娶媳妇的风波刚过去两年,他的绯闻开始不断,一个是本庄的,另一个是工头的老婆。

这几年建设工程多了,他的手艺好,特别是贴墙面砖。一般本镇稍大点的工程,外墙面砖都找他,他贴出来的墙面,你不近看,是看不到砖缝的,浑然一体堪称完美。

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真正做起活来,认真的可怕。他不跟任何人说话,专注力很强,嘴角叼着一根香烟,眼睛一眯就凭感觉,比卡尺管用。贴完一块,检查一下,贴完一片检查一次,这是他严谨的态度,也是他最后能保持整体完美的方法。他常说,返工是最麻烦的,它会影响整体,因此情愿不做,要做就做最好。返工过的工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整体的协调性已经被破坏了,是无论如何也纠正不了的。

随着技术的精湛,他的收入也可观,从每天上百元,到几百元,有时候遇到紧要的活,一天能赚上千元,有了钱,女人也就有了。晚上喝点酒,他会串门,只是一次、两次毫无结果。那个女人也是贪图他的钱财,或者是“光敲梆子不买油”。被他盯急了眼,出来就和知己的说,“他那个不行”。这样一来全庄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个秘密,有了背地里嚼舌根的话题。这时候,也就能原谅那个离他出走的女人了,觉得那个女人才够可怜,难得还跟他过了半年,要是那谁谁谁?三天都过不下去。

这些谣传谁知真假,只是他从来不解释,又或许没听见,但是他的相好却是不断,有人说他傻,他也不在乎。

和他最好的是那个工头的老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他只说是朋友,还说,“朋友之妻不可欺。”大家听了耻笑他,一次酒后,隔壁二娘最三八,问他实情,他说了真话,“真的是朋友,每次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小个子工头都在场,会干什么?况且,自己确实不行”。

通过这一次的肺腑之言,大家开始理解并同情他,平时也不再拿他开玩笑了,况且,他又不是阿Q。一个单身人,为什么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朋友圈,即使有个别相好也是正常的!他每天只追求干好自己的活,善良的对人,自己过的快乐!这就够了。

于是,他就这样潇潇洒洒,走路哼着歌,累了喝点酒,寂寞了找人说说话,别人也都觉得他亲切。

前年正月,因为脑中风,瘫痪九年的伯母去世了,我们不远千里,赶回去吊丧,按照农村习俗,出殡前一天晚上要守灵,我们兄弟三人,在棺棚里铺上厚厚的麦草,和地而卧,半夜三更,隐隐约约见他,抱了一床被子,盖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顿时暖和。

第二天送完葬,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晚上喝了很多酒,痛哭流涕,说了很多话。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伯母是个极其好强的人,一直到去世,也没见他有个一儿半女,在农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他最大的愧疚。

哭归哭,笑归笑,一夜过去,一切都过去了,对于他就是这样,他常常挂在嘴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是近年,背微微驼,精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逢人一笑,和别人说话,说到快乐处,经典的“哈哈哈哈”大笑,更会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别人也会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快乐的气氛一下子就到了高潮。

他从不缺朋友,也从不缺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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