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线条

芒种已过，不经意之间亦是夏至，一切都是忙忙碌碌，虽然农时紧迫，却显得格外有节奏，雨接二连三的来袭，让这个六月的整个空间里都充满潮湿的气息！

那种气息犹如黄昏时刻你的目光，扑面而来。

六月是江南的梅雨季节，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没有不怨秋夕长、常苦夏日短的感触，夏至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吧！不禁想起韦应物的《夏至》：门闭阴寂寂，城高树苍苍。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想来此时亦是酷热当来，却不想今年的夏至如秋。凉丝丝的雨，爽意十足的风，让人想象这非秋即春的时节，雨纷纷！是为了那般？

我感觉此天气下，最适宜读台湾作家林清玄或刘墉的散文，朱自清先生的大作《荷塘月色》要稍晚些最宜！因为日子如同一溪流水，正潺潺而来！

夏至，日修夜短，逢时遇节。今年农历闰四月，等待端午节的耐心凸现，尽管新年过后，疫情解禁之时，铺天盖地的粽香迎面而来，但是今年是一个漫长的等待，端午节曾经一度淡化了，不似中秋那样勾起千里迢迢的思念，端午给人的感觉似乎总是摆脱不了寒食清明的悲凉，而南方又似乎比北方人更爱端午！想象一下栖落在一江之畔，一湖之畔的一座城，一个古镇，在斜斜若织的细雨中，点点滴滴之外，坚卧烟霞、一重一掩、云淡风轻；丝丝缕缕之间，风轻云净、连云迭嶂、水天一色、雾鬓云鬟。十多年前夏至时节，我去富春江畔的淳安，车一出杭州，只感觉溟蒙小雨来无际、云与青山淡不分的意境很美，美到了山川田园的骨子里。

这不，地面刚刚耗干积水，雨又来了，迎着光，只是看不见那雨丝，仔细地寻找、寻找、再寻找，也是没有！哪怕是斜斜的、偶尔一段的、如落地的线，或是如几乎看不见的针！仍然是没有！只感觉手臂上，脸上，偶有凉凉的如雾一般的雨，迎面而来。那雨如烟！真如古诗里的意境，真如江南梅雨季的意境，江南烟雨悄无声息，一丝空灵、一丝飘渺，似是虚无，似是初次邂逅的眸光！我不禁自言自语，这是雨吗？是雨吗？是吗？或许是吧！一场勉强的雨！让人朦胧在一种诗画之中，那么缓、细、轻、飘起来了，就如同纱一般！

五月的石榴红六月成果，青色的果实，躲在枝叶间看不清！它好似六月的脸儿！在夏风中深入浅出，晃动着脑袋！不时地露出怯怯生生的微笑！

同样怯生生的还有那一树的小苹果，青涩的模样甚是可爱，它的青和树叶的青相似，已经难以分辨出果与叶的不同，刚好像此时的仲夏，似乎也与初秋难分难解！然而真实的夏天才刚刚开始，所谓入伏天，七月的夏阳，会让人挥汗如雨，也许还会带来埋怨的声音。但是七月的艳阳，它的热烈催熟着万物的生长发育，走向成熟。因此，夏无阳夏愧对秋熟！

这样的天，晴朗是十一分的难得的，晴朗的时候开始酷热，遥望天空，远的近的云朵，随着风来风往，偶尔也会遮一片阳光，但不算阴天，却有着难以名状的压抑，那压抑让人抬不起脚步，不想迈向郊野，因为那里有一股股夹着麦草香的热浪，席卷而来，立刻会淹没你的思绪，让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进退之间，不知所措！

雨后的田野里人头攒动，忙忙碌碌的身影总会掺杂着乡音，农民的话是最朴实粗犷的，最接近自己的动作，再远的云也会被他们看出有雨的预言。种还是要种的，最热闹的应该是稻田，拔秧、插秧；拔秧、插秧，不断地重复！插秧者不停地抬头低头，是对另一种生命的尊重，也是对劳动的虔诚！忽然之间，让我联想到了油田里油井上的“瞌睡虫”，动作是何等的相似！都是在努力、努力，那应该是努力的最好姿势！

每临夜深，树叶之间的天空，仿佛一汪深泉，月亮如勾，在探知水深，月亮难道又掉进了水中？那些聪明又可爱的猴子呢？月在如水的夜空中，偶尔也荡漾，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哦！那是树叶在风中袅娜，朝着想去的方向！

在楼与楼栋之间，月初如眉，会让人想起一个静静的女孩，托腮凝视远方，她就坐在六月的书桌前，面对墨玉瑰丽的夜色！那灯光便是星星吧！熟悉的马蹄灯！也在童年的回忆里摇晃，亦或是点点烛光，穿越时空！

只几日，阳光躲过雨水的纠缠，一切向季节的深处走去，一颗颗种子破土而出，变成了两三个叶片的禾苗，嫩嫩的绿绿的，在风里雨里，傲娇的模样！浅浅的稻田如醉在一片绿地上的夏天。

清晨，可以跑到水稻田的田埂上呼吸新鲜空气，禾苗远望去只是一片淡淡的绿色，早晨挂着露珠，太阳照上去，珠光宝气的，田边有小青蛙跳跃，仿佛在寻找丢失的尾巴、丢失的梦。早起清凉的雾，笼罩着村落的红屋瓦顶，一座座小楼如同飘渺在云雾缭绕之中。阳光初生，雾淡了，一切像被擦去水蒸气的玻璃，清晰可见，一两支飘忽散漫的炊烟，是如此的熟悉，悠悠闲闲！偶尔的鸡鸣鸟唱，淹没了两三声犬吠。

蓦然回首，连我都是这个世界里的静物啦！在五颜六色中，属于简洁的线条！

那粗的细的线条，总是在眼皮子底下跳跃，也像小青蛙一样神气，一直跳到古老的水渠里，清清的流水正在灌溉茁壮成长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