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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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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心中的花朵

                                           开在心中的花朵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题记

连廊一道通向艺术圣地,倾泻的苔绿地毯上,雾白的展览墙间,我和这幅享誉中外的一纸名画相默无言,指指水绿尽头漾出一片羞红,簇拥着,争相着,要溢出束缚的相框。时光的胶卷仿佛在一刹间被拨回了从前。

承载着儿时记忆的那座小院里有着一树海棠,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它便一刻不停地在我不长的童年里挥毫着它的印迹,可我想,自己真正接纳它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却已是在很久以后了。听家里的长辈说,这棵海棠树是祖父早年留学国外托回国的同学捎回来的,祖父回国后一直悉心照料。很小的时候,我便常与祖父玩耍于小院中。

“躲好了吗?祖父要来抓你咯!”我暗叫不好,祖父的脚步越来越近,可身旁却空落落的,视线一转却落到了那沉默着的海棠树上。我咬咬牙,拍拍裤子,脚架着树杈,摇摇晃晃地缩进一团绿荫丛生中,有正午的阳光拨开缝隙钻进树间,在昏暗中迟疑着,却说漏嘴了绿荫下的秘密——透过沾着光晕的尘埃,在光暗之间,绽开着一簇羞红。嫩红的骨朵探出脑袋,好奇着,张望着,伸手轻触,婴儿毛发般的绒毛触感溢满指间,令人上瘾,我不禁加重了力道。祖父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赶紧停下动作,捂住嘴,却一个趔趄踩空了树叶,“砰”一声跌进草坪。我恼恼地拨弄着头上的碎草,祖父却捂着嘴大笑出来,我赌气地瞪着他,却也扛不住倒在草坪上笑得打滚。

自那之后,海棠树便成了我和祖父的秘密,每当我因惹祸被父亲教训,当偷偷出门与同学们聚会太晚回家,海棠树变成了我万年不变的避风港。祖父告诉我,海棠属木兰纲蔷薇亚纲苹果属,而这株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是来自他早年求学时代老师的新年礼物。“孩子,我的老师在送我这苗子时,就曾像我解释过海棠的话语。海棠旧时便有离别的含义,青年儿女远在他乡,定不可忘本,方教我寄与家中,以表怀乡之意。五六十年过去了,恩师之言,铭铭难忘。今日,祖父将同样的话语授予你听,你记住了吗?”只可惜幼年性情莽撞,听后只知木然点头,又怎能想得这确是一位身处耄耋之年的老者一生最深刻的教诲。祖父在那几年后却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最后中风半身瘫痪。故乡的海棠树依旧沉默地站在墙边,年复一日,日与时驰,祖父偶尔也会撑起身子,凑在床边,张望着,属于他的海棠树。在冬天的最后,那个通情达理,可爱可敬的老者终是回到了他来时的地方。小院中的海棠依旧站在那里,我却是感觉它比以往更加沉默了。我最终离开家乡,只是后悔没等来那树花开。

多年之后,回乡探望,跪立碑头,凝望着照片中那位表情严肃又亲切的老人,一幕景色忽的闪入脑海。噢!是了!他的寄托,我们的秘密!我心中一怔,赶紧起身,飞奔回家。避过了长辈们探寻的目光,只是直奔后院。近了,近了。我还是找到了它,岁月碾进了它的枝叶,时光浸泡了它的花实,往日的繁盛此刻却只作了一身茫然又固执的守候。也许就是在那时,看着它,我真正明白了祖父的道理。漂泊海外,孤身一人,唯一株海棠寄情故乡,小小一棵,万般沉重,那是来自大洋彼岸的寄托,是祖父早年身寄异乡对己乡的承诺。“身处异乡的儿女虽身不由己,定不可忘本。”忠厚朴实的话语浮现起来,儿时在海棠树边的教诲历历在目。教诲再次拂过心头,却比往前任一次掷地有声,我知道那花开了,是铭记与岁月中的那朵花,褪尽了幼稚的绒毛,迎着光晕绽开,很短暂的一瞬,但我确信自己听见了,那是记忆中的花朵盛开的声音。

记忆戛然而止,穆静与高雅的气氛再次卷身。母亲在路的尽头呼唤,我抬首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名画,终究迈开了步伐。走出展馆,忽觉脸上凉意尤显,伸手去触,满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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