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之魂

看！是贝壳！

哦，我向脚下睨视：

是一枚黏着泥沙，残破死寂的壳。

它不回去了吗？

什么？去哪儿？

回海里啊，那里是它的家啊！

哈，我感到好笑，

如今它比铺垫甬路的卵石还要低贱，

哪里还有家。

看看那些大大小小的脚啊！

对，就是那些从天而降的鞋子们，

华丽的，破陋的，

纷纷朝那破壳压上去，

每一下都让它陷得更深，

直到潮湿的泥沙将它掩埋，

无影无踪。

那也不错啊……

什么不错？

我是说贝壳，

被海遗弃了，又被滩涂收容了。

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嘛。

安定在这潮涨潮落的地方？

快看，快看！

一只手垂直落下，

把掩了大半的壳挖出来。

另一只手掀开贝壳，

伴随着一声叹息，

没有珍珠的珍珠贝。

有了珍珠又怎样，

一切于它已毫无意义，

我的声音引来了嫌恶的一瞥，

随即那一瞥的主人低下头，

继续寻找，

好像一只在寻觅血源的跳蚤。

在我的身前和身后，

还有很多相似的跳蚤。

你终成了无魂的壳，

你的灵魂现在哪里？

是躲在黢黑的大洋深处，

被厚重的暮色湮没了最后的光华，

还是蜷缩在跳蚤们的眼里，

映照着无尽的贪婪？

那些无魂的跳蚤啊……

我听到贝的申斥。    

——此时它已回归滩涂，

它们拿我的魂灵有何用？

难道看不出，

那只是一粒石子？

那只彻底无用的壳不懂，

跳蚤们会将石子分类：

海里的灵魂是珍珠、是珊瑚，

陆地上的是坚硬的钻石、脆弱的玉石，

还有，还有……

它们统统不会放过，

往眼里、往嘴里、往心里，

统统塞满了石头。

贝彻底沉默了，消失了，

而另一颗新鲜的灵魂，

已经开始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