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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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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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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桃花源

大学学的是中文,在一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乎者也”的文字国里熏来蒸去三年之后,好像什么也没记住,却深深记下了陶渊明先生笔下的桃花源,那里“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风景宜人,那里的人“黄发垂髫,怡然自乐。”逍遥自在,那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与外界相隔,那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问世事,“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从第一次读《桃花源记》到现在,整整过去了20年时间,转眼已到不惑之年,心中有太多的感慨。千百年来,文人骚客、侠客隐士寻寻觅觅,人间似乎无此仙境。听说云南省文山州广南县的坝美村是现实版的桃花源,风景如画,作为云南人,于是有了一探究竟、一番揽胜、一旅体验的念头,下了决心,在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心旷神怡的假日邀约友人、带上妻儿整装前行,向着梦中的桃花源——坝美出发了。

从路书上查过坝美,700多公里,只是没想到这么远,一路经历了前方车祸、修路、堵车,驾车十多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到达广南县城,已是晚上11点多,骞儿早已经睡着了,匆匆忙忙找了家阿牛宾馆住下,因为同行的一位友人与牛很有渊源。第二天一大早向坝美进发,到达坝美村外,一条清澈的小河淡定流淌,忽然有些心跳加速,梦中的桃花源就快到了,四周打量一下,这里地势比较开阔,洁净的小河透明清幽,缓缓流向一个大溶洞,溶洞四周山势险要,这里是坝美唯一的入口。坐上独木舟,从大溶洞里顺流而下,和记里的“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及其相像,有着惊人的的相似,撑船的小伙憨厚诚实,攀谈了几句,了解了村里的大致情况和风土人情,船行大约一百多米后出了洞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两岸是苍翠的树木,下了船,前面有小马车在等待,骞儿简直是欢呼雀跃了,因为长这么大还没有做过马车,想想也是愧疚。小孩子的快乐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物质的享受,也许一次新鲜的尝试,一缕轻风吹落了树叶,一颗冒出了小芽的怯怯的小草,一件大人不觉得怎么好笑的小事,都会给他们带来惊奇的体验。下了马车,还要再坐一次独木舟,这里的水更清澈了,水流更缓,骞儿一会抓起水面的一片落叶,一会又把它扔进水中,乐此不疲,这里空气绝对清新,深吸一口气,想把这里的健康空气一次吸个够。

前行间,已到了村口码头,水坝下一座大大的水车往返地把水提到高出,周而复始,密而不疏,尽职尽责。下了船,有几个老人有的在卖家里自产的茶叶、有的在卖手工艺品,其中一个满头白发老汉在现场制作竹制的小独木舟,工艺很简单,却有拙拙的意味,骞儿一下就被吸引住了,买了独木舟继续前行,民居大部分有些年代了,弥漫着沧桑的气息,沿着村里主干道两边开始翻建了一些新房,大部分用来经营餐馆和客栈。在坝美不宽的小街上转了个圈,对山形地貌有了大致的了解:“坝美”是壮语的音译,意为“森林中的洞口”,进出坝美主要靠村前村后两个天然的石灰溶岩水洞,村民们要撑竹筏、划独木舟、坐小船,经过幽暗的水洞才能进出。坝美四面环山,土地肥沃,一条小河从村前依依流过,有山有水,是至美风景,看得出农业生产占主导地位,男耕女织、邻里和谐,保留着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社会形态和完美的田园牧歌情调。只是随着我们这些探访者的到来,给坝美带来了商业气息,打扰了坝美自然的状态。

中午12点多,肚子开始咕咕叫,看到村口一家名为“大榕树下”的餐馆,便信步欣然前往,想在大榕树下乘凉、远眺。上到院子里才发现大榕树原来长在隔壁的一家餐馆,这家只是榕树伸过来的其中一支,两家中间,只隔个篱笆,便问那家的女主人可不可以吃饭?回答是:“可是可以,只是暂时做不出来,怕你们等不得,你们还是在那边吃吧。”才猛然醒悟过来,为女主人的智慧、淳朴和谦让心生愧意。点了清汤鱼、水煮白菜,这家的主人也不计较,态度还和先前一样好,男主人飞快地跑到河边,从一片竹篾后面抓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来,去掉内脏、刮掉鳞片,在山泉水中下了锅。我们则在大榕树下凉快就餐,偷得浮生半日闲。

想起网上资料介绍坝美民风古朴,传承着传统的古风遗俗和淳朴善良的传统美德,村民乐于农耕,少问世事,历史以来村里没有发生过争田、夺地现象,更没有械斗、凶杀、打架和偷盗等事件发生,从我们沿途的见闻可见一斑和得到验证,有着切身的体会和认同。一路走来,从街边玩耍的小孩到白发苍苍的老人,礼貌地和你点头问好,但决不谄媚;撑船的小伙,赶马的中年汉子,和善内敛,介绍村里的风土人情,有问必答,但决不浮夸,也不多话;沿途卖茶叶、土特产、工艺品的大妈、小媳妇吆喝是有的,但决不多余,更不会追着你推销;河边的树枝上挂着刚洗过的衣服,想必挂个两三天也不会丢的。正如一篇文章里描述的一样:“渔人们在奋力撒网捕鱼,阿婆们在阶台前纳着鞋底,女人们在河边聊天洗衣,田野里是玩笑打闹的孩子。”到过很多旅游景区,见识了死缠烂打、争抢生意的乱象,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清净纯朴的地方,一见钟情地爱上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

在村子里游荡的不经意间,不知从那里冒出一群小孩,把书包一扔,脱光衣服就跳进小河里,打水战,扎猛子,在小河里欢快地嬉戏,游客们都被感染了,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孩子们也依然快乐的玩闹着,不觉得游客对他们有什么干扰,因为这是他们快乐的方式,他们快乐的生活,他们快乐的世界。我甚至有些嫉妒这群快乐的孩子,因为他们有着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和环境,他们是快乐和自由的精灵,享受着大自然赋予他们快乐的恩赐。他们每天与青山绿水为伴,可以在上学途中或是回家的任何一个时刻扔掉书包钻进自然母亲的怀抱,在阳光下把皮肤暴晒成古铜色。我们的孩子可就可怜多了,每天受到汽车尾气、电磁、噪音的污染,出门就要贼筋筋地拉着,生怕各种各样的伤害和未知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此情此景,骞儿闹着也要下水,犟不过也是童心未泯,我们也卷起裤脚,在清澈的阿达河中濯我们的臭脚,骞儿开始湿了短裤脱了短裤,后来又湿了背心脱了背心,干脆把他脱光放在河里,让他尽情的享受阳光和河水的洗礼。

闲聊间和友人说起:其实从广南县城到坝美的路修得太好了,应该难走一些,艰苦一些,让真正坚持一探究竟的游客才能最终感受桃花源的风采。也庆幸坝美的旅游开发没有过度,还保留着原汁原味,原风原貌,只是在建的几家钢筋混泥土房屋让人倍感遗憾,村里人富了起来肯定要改善居住环境和条件,也才能更好地把握商机,只是觉得这样建下去,长久来看会破坏坝美原始的人文环境。

出了洞,一下子从理想国跌回了现实世界,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短短一日,仿佛现实世界离我们已远去了千年,行走在石板小道上,出水洞村村里去世了一名村民,村里人在街道中央举行送别仪式,骞儿问我他们在干什么?告诉他他们在进行亲人告别仪式,骞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规律,无论富贵与贫者,无一例外。

回头望着远去的坝美村,我梦中的世外桃源,突然有了傻傻的想法:到坝美小学当一名教师,每天与孩子们快乐相伴,让日子过得悠闲再悠闲些,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再或者当一名坝美的村夫,租几间房,种几块地,养几只鸡猪,盘田种地,日出而作,日而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门栓要用草绳栓,门要半开半关,最好是关不起来的,凳子要三只脚的,垫上几块砖头,儿子是要拙拙的,可在溪头卧剥莲蓬。再或者在临街的小店里开间书屋,当然不能少了桃花源记和渊明文集,做一只闲云野鹤,悠哉悠哉,栽几树花,花木下烫一壶茶,读几本书,教儿子几首“关鸠”,辗转不离膝,朝夕相伴,“酒醒只在花前坐,醉酒还来花下眠,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过上小国寡民之生活。

只是妻子一声狮吼:“快走”,忽而又把我拉回现实的人世间,坝美一日,犹如南柯一梦,醒来还是为人臣、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一位不知名的作者吟咏坝美的小诗突然从记忆深处跃然纸上:

无人之岸,几多惊喜;

岸畔之间,鼓涛为乐;

无人驻足,是为桃源;

吾爱世人,自然甚之。

在烈日炎炎中趟过桃花溪,在流连忘返中走过桃源路,在依依不舍中别了桃源村,大自然造化无穷,给了坝美人得天独厚世间难寻的桃源美地,只愿坝美游客去得更少一些,人文环境保护得更好一些,在若干年后,骞儿读了桃花源记寻梦之时不至于失望而归。

本文首发于南华县文联主办《龙川江》杂志2016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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