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广东潮汕人,生于上个世纪20年代初,快要成百岁寿星了,是名副其实的“老妈”。
母亲姓曹,娘家兄弟姐妹很多,她娘家后辈人都称她为”四姑“(早年我们曾和母亲娘家人联系,但因那边老一辈人都不在了,所以不了了之)。当年母亲反抗旧婚姻,带着女儿辗转逃到了江西,然后又嫁给我父亲(那时我父亲也带着儿女)。母亲在40多岁时生了我,几年以后又生了我妹妹。如今,我们兄弟姐妹最小的都有40多岁,大多都做了爷爷奶奶或者是外公外婆,一个个都是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探究母亲的一身,我们兄弟姐妹都嘘吁不已。
母亲是个文盲,性格倔强。在上世纪6、70年代,我们家生活极其困难,每年新春都要闹饥荒。父亲是个手艺人,以给人“打砻”(“砻”是旧时客家人碾糙米用的物件)挣钱换工分口粮,常年不在家。母亲不但要到生产队劳动挣工分,还上山砍柴、开荒种地、贩卖破烂、做做小工,以减小家庭开支和补贴家用。小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在节假日期间,也常常跟着母亲上山砍柴火。所以,当年虽然生活困难,但由于母亲的能干,我们倒也没有怎么饿过肚子。
我同母异父的姐姐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人品性格又好,当年被公社选拔进了贫宣队。因为表现突出,又经过母亲走关系,贫宣队解散后姐姐幸运地进了公社的供销社当了一名营业员,成了拿公家工资,吃公家饭的“白领”,我们全家为此感到非常的骄傲,我在小伙伴面前也神气了许多。后来,姐姐嫁给了城里小康人家。当年姐夫在他母亲的陪同下来我家相亲时,衣着光鲜,推着滴答作响的崭新凤凰单车,还带着一个当时鲜见的高级半导体收音机,显摆着呢!
我是母亲亲生的唯一男孩,在我身上寄托了母亲太多的希望。母亲在生活上常给我更多的关心和照顾,令妹妹非常嫉妒,以致在我们兄妹成年后,妹妹还常开玩笑拿这说事。有母亲的鼓励和姐姐做榜样, 我也不负母亲的厚望,在当年恢复高考后不久一举考上了大学,成了当年我们公社文革后的第一个大学生,也是我们母校走出去的第一个也是当年唯一一个大学生。大学毕业以后,我走上了工作岗位,如今已经从教30多年,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母亲常为我感到高兴和光荣。
妹妹是家中兄弟姐妹中的老满,人又漂亮又聪明,但很调皮,不爱读书。妹妹读小学时为了贩卖米糠挣钱花,差点辍学。母亲为此狠揍了她一顿,逼着她好歹多读了几年书。妹妹初中毕业以后,实在是读不下去了,母亲就托人给她找了个民办教师的工作,几年以后,又想办法将她转为正式教师。后来妹妹下海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成了众人羡慕的款姐。尽管如此,妹妹还是常招致母亲的不满,挨母亲的骂是常有的事,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
母亲随我生活了几十年。我大儿子明出生以后,她对明非常的疼爱,准确的说是溺爱。明大学毕业以后,我为他在深圳找了个大学助教的工作,可是母亲为了让明留在她身边,硬是把这事给搅黄了。明在本地参加工作以后,母亲还每天亲自为他买早点。有时明晚上很晚下班回来,母亲都还要起来看看,有时也给他煮煮宵夜,以致她老人家冬天里常常感冒。前几年明结婚了,他们夫妻另立门户生活,母亲也选择了和他们小两口住在一起(当然她的生活、医疗费用由我负责)。因为能天天看着明,她才放心。
母亲一生爱美,尤其注意养生,即使母亲高龄以后也还是如此。剩菜剩饭她是不吃的,说是含有亚硝酸盐;青菜也不能吃,说是农药太多;补药是不能停的,氨基酸也要经常注射,说是提高免疫力;太太口服液也要喝,说是要养颜。母亲喜欢穿新衣裳,常常衣着光鲜,至今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闪闪发光的磁性手表。尽管行动不是很方便,只要能动,母亲就要拄着手杖出去走一走,到外面看看热闹,溜达溜达。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母亲经常生病,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轮流照看她。母亲已经是风烛残年,老人的毛病都出来了,比如固执、多疑、任性和唠叨,等等,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小孩。我们做儿女的虽然有点无奈,但也很能理解。我们衷心地希望母亲能够健健康康,多活几年,因为这是我们应该尽的孝道,也是我们打心里想让母亲多享点清福,毕竟我们现在有这个条件。我们尤其希望再过几年,能够给母亲做一个百岁生日庆典,热热闹闹地办上几桌。到那时,母亲可就真正是个“百岁母亲”了!那将是我们做儿女的无限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