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梨树

小时候，在外婆家埃着的后山上，有一片梨树，这片梨树听外婆讲是由外公的祖上所种植，一直流传至外公这一辈，有近百年的历史。这片梨树的数量有20棵左右，梨树高的有差不多十米高，矮的也有三米左右的高度。梨树品种有砂梨、脆梨、黄皮梨和雪梨等品种。

一到每年的二、三月份，外婆家后山上的梨树，就陆续开花了。开始时，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慢慢的梨树花就成片的绽开了。远远望去，雪白色的梨花挂满了枝头，争奇斗艳，梨树基本被梨花所覆盖，已经是看不到绿色的树叶，梨树象一个个冰清玉洁的白雪公主，婷婷玉立的站在外婆家后山上，非常漂亮。近看梨花，绽开的梨花展现出五片白色的花瓣，中间长着一圈黑色花蕊，花蕊衬托着四周的白色花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样的耀眼。少量未绽放的梨花，含苞欲放，在绿叶的衬托下，昂首挺立在梨树枝头。一阵微风刮过，部份到了花期的白花，脱离树枝，飘然而下，象白雪一样，在空中翩翩起舞，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这时在梨树下面，已然形成簿簿的一层梨花，铺在梨树下面，和树上的白花交相辉映，它们共同展现出一幅美丽的梨园风景。

“今年的梨树一定会结满果子，会是一个丰收年”，看着满树白花花的梨花，外婆不由的说到。说完外婆拿起她的小镰刀，开始割起梨树旁边的杂草。

外婆那时已经有七十多岁的年纪，身体还比较硬朗，她穿一双传统的黑色布鞋，布鞋中间呈椭圆形，是脚穿入的地方；上身穿一件灰色棉布袄，右边一排圆形的布扣子，特别显眼，也格外有特点；下身穿一件黑色棉裤，头上戴一个圆圆的黑色绒布帽，这个穿着应还是旧社会时期中国妇女的传统穿戴，外婆是那个时代的人，依然是那个时代的衣着。不一会，外婆就把梨树周围的杂草，割的干干净净，并将割下的草捆成一团，用绳子绑着，她要背回去做为猪食，给猪吃。地上的梨花叫我后续和表哥、表姐玩时，不要清走了，腐烂的梨花可以起到营养梨树的作用。“火仔，回去了啰”，随着外婆一声的呼唤，我随着背着一捆猪草的外婆，回到了外婆家。

时间到了那年的五月份，梨树就慢慢的开始结果，梨树上长成了一个个的、小小的青色小梨子，挂在枝头上，有些藏在树叶下面，用手翻开树叶，下面会看到一棵惹人喜爱的小青团子，那个就是早期的梨子，在绿叶衬托下，展现出勃勃的青春气息。

而到了每年七月份左右，梨树上的果子就开始成熟了。这时，我开始和妈妈吵闹着，要去外婆那里玩，那里有好吃的梨子，有和我差不多大小、玩的很好的表哥、表妹们。我的家离外婆家有五公里远，那时交通不方便，没有现在的汽车等交通工具，去外婆家全靠走路。“天天想着去外婆家”，母亲这样说我。母亲和父亲要维持一个家，平常也很忙，大部份时间要去忙农活，没有多少时间回她娘家。那时我也有十岁左右，母亲终经不起我的纠緾，同意我一个人去外婆家，那一刻，我别提有高兴了。

这样，我沿着319国道一路的走向了外婆家，那时319国道还是一条沙路，上面就铺着一层的沙石，路二边长满了野草，远一点就是一片片的森林，山上的野鹿不时哀嚎的啼叫着，偶尔一辆“解放”大卡车飞奔而来，路上扬起满天灰尘，轰隆隆的从我旁边经过，片刻过后，路上又是一片的寂静，野鹿的啼叫声也没有了，这时，路上安静的有些吓人，生恐一只野兽从树林中冲了出来。经过一小时左右走路，我终于到达了外婆家。

“我的火仔来了”，外婆远远的呼着我的小名，缓步的走出来，迎接着我。外婆还是老样子，还是一样穿着一套传统旧式灰布衣服，脚上仍就穿着一双灰布鞋，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银色长命锁，背开始有些弯了，但身体还很健康，看到我来了，非常的高兴。牵着我手的说：”后面的梨熟了，我们去后面打梨子吃”。

外婆从家里拿上一根长长的、打梨专用的竹杆子，一手提一个接梨子用的竹筐，里面垫着一层厚棉布，起缓冲作用。在路上外婆对我说，今年的梨丰收，结满了树。不一会，外婆带我来到了后山那片梨树前。今年梨子确实很丰收，梨树林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梨子，外婆一边指给我看，一边介绍到，灰色的是砂梨、黄色的是软黄梨、白色的是雪梨，只见这些梨象葫芦娃一样，挂满了树枝，树枝因梨子结的较多，向下垂了下来，一阵风吹来，梨子随着梨树枝一颤一颤的，上下起伏着。外婆继续介绍道，黄梨最好吃，也熟的早，皮簿肉嫩，今天就打这个黄梨。她走到一棵结满黄梨的梨树前，熟练的一手举起竹杆，一手托着竹篮，用竹杆奋力向树上的梨子打去，也许是今年梨树长高了的原因，竹杆竞然没有打到梨子，外婆的身子由于失去重心原因，踉跄的向前倾去，还好没有摔着，胸前的长命锁在胸前飞舞着，外婆用手重新固定好了胸前长命锁。“外婆快打不到梨了”，外婆嘴里嘟囔着对我说。她重新又找了一棵矮一点的梨树，用竹杆重新奋力打去，这次打着了树枝上的一串梨子，梨子纷纷从树上落了下来，象一串葫芦从天下掉下，外婆另一手趁机用竹篮接着纷纷落下的梨子，梨子落在篮子中，发出”嘭嘭”的响声，还好竹篮下面有层厚布，梨子没有摔坏，还是外婆有经验。部份没有接住的梨子直接就掉在地面上，梨子已经摔烂了。不一会，外婆就打了一框的梨子。

和外婆一起回到外婆家里，外婆洗了几个梨子，“火仔，多吃一点，我去做午饭给仔仔吃”，外婆一边说，一边把洗好的黄梨给我。我拿着外婆洗好的梨子，咬了一口，梨子松松脆脆，一股梨香味，冲入我的鼻子中，口中也是一口的甜味，太好吃了！我一口一口的嚼着香甜的梨子，一边看着外婆煮饭。

不一会，外婆就在灶台点燃了柴火，她不断的在往里面添加木柴，柴火照亮灶台，也照亮了外婆起满皱纹的脸，脸上的老年斑，在火苗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明显，长满皱纹的手不停往灶里面塞木柴，外婆确实已经老了，我心里这样感概着。在我的印象中，外婆煮的柴火饭特别的好吃，用柴火煮出来香喷喷的，特别有味，我想今天外婆煮的饭，应也是这样。饭煮好后，外婆又炒了几个我爱吃的菜，中午吃饭时，外婆又抱出一瓶用梨子泡的糖水，放在桌子上，饭后再装给我吃。那天，我吃了二个梨，但外婆煮的米饭太香了，饭也吃了几碗，吃完饭后，又吃了外婆盛的梨糖水，外婆做的饭和梨水真是太好吃了!

下午，表哥、表妹们听说我过来了，早早的就来到了外婆家，我们一起又来到梨园，在那里尽情的玩耍。表妹小一点，她喜欢玩捉迷藏，于是就按她意思玩起了捉迷藏，我和表哥大一点，就负责躲起来，表妹就负责找，随着一声的“开始”声，表妹开始在梨园找起了我们，梨园没多少遮档，表妹一会就找到了我们，然后，又是一片孩童的喊叫和欢笑声，笑声飞出了梨园，也惊起了一群在梨树上生活的小鸟，”叽喳喳”的向天上飞去，直到飞到远处的天空，只剩下几个黑点。

在外婆家高兴的玩了好几天，终于要回自已家里了，那天，外婆给装了一小框的梨子，她怕我拿不起，只装了一小框，让我带回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吃，离别时，外婆不舍的和我说道:”想外婆了，又过来玩”。这样，我依依不舍的带着一小框的梨回到了家里。

到了第二年的七八月，梨子熟了的季节，我又和母亲吵着要去外婆家，那一年，刚好是农忙的最忙时期，母亲坚决不让去，她一是怕一人路上不安全，二是我可以在家里帮点忙，没有同意我去外婆那里。终没有去成，我心里想，今年应该是吃不到外婆的梨了。这样，我很不情愿的去帮助父母做点农活，帮忙传一下割好的稻谷，看住晒在家门口的稻谷，就这样忙了好一阵子。有一天，我在家门口看住门前平地上晒的谷子，忽然，我看到门口路前面，去外婆家路方向，缓慢的走过来一个老人，她肩上挑着一担的东西，随着二边竹篮的摇晃，身体一摇一摆、有些吃力的向我家方向走了过来，等她走近了，我仔细一看，是外婆，”外婆”，随着我一声兴奋的大喊声，我飞快的跑了过去，迎接我的外婆，我很快的跑到了她的旁边。我看到了她二边篮子里，挑的是梨子，是我非常喜欢吃的梨子。外婆笑呵呵的叫了我一声，我看见外婆已满头大泪，头上的黑绒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脸上的汗已经把脸上的皱纹给流满了，随着脸上的笑容，汗水顺着皱纹的方向流了下来，流到她黑色的衣服上面；脚上的黑布鞋，上面蒙了一层簿簿的灰尘，灰尘应该就是从外婆家一路走过来，飞上去的。

我热情的迎接外婆到家里，刚好母亲也回来了，”妈，这么远，你这么大年纪，就不要挑过来了，要吃我会去摘的”，母亲有些生气的对外婆说道，她也怕累着外婆。外婆应道，“你们太忙了，仔仔们又喜欢吃，我就挑点，没事的”。我赶紧拿把扇子，请外婆坐了下来，请她凉快一下。我们几个小孩看到梨子非常的高兴，一人一个，大口的啃了起来，外婆在一边笑呵呵的看着我们吃。

第二天，外婆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后，因她家里还养了猪，要回去喂养，昨天还是请的舅妈帮忙喂了一天，今天她必须回去。于是，告别了我们，外婆重新挑上那个空篮子，迈着有些蹒跚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朝她家走去，外婆的背感觉比去年更加的跎了一些，后面拱起的衣服下边，显的比前面的衣服边高了一大截，脖子上银子做的长命锁，快和胸前垂成直线，长命锁随着她那蹒跚的脚步，在她的胸前左右的晃荡着，最后，外婆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前方的马路上。

又过了几年，外婆那一年刚好八十三岁高龄，由于年老多病的原因，她终于病倒了，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着，过了几个月，外婆还是走了。

在送走外婆那天，我仿佛看到外婆在梨园忙碌的身影，看到外婆弯着腰给我煮柴火饭的身影，看到她送梨子给我们吃的蹒跚身影。那时我就决定，要在每一年外婆的梨树花盛开的季节，来看望外婆，重访外婆留下的梨园，缅怀我至爱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