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文/欧彦红

昨晚，又梦见姥姥了，拖着脑栓塞后遗症造成的笨拙的身子，在给我梳马尾辫儿……

姥姥离开我们已经25年了，时常会来到我的梦中。我跟妈妈说起过，妈妈说是我想姥姥了。我觉得应该是姥姥想我了，她活着时，最疼我。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一天下午放完学，突然想去看姥姥，这种愿望很强烈，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似的。便跟和姥姥同村的一个伙伴儿一路小跑到了姥姥家。当我推开屋门儿，堂屋子里比往常静得多。我听到里屋有“嘀――嗒”像水滴落到瓷盆里的声音，赶紧掀起门帘，只见姥姥趴在炕沿上，地上有一个白色的瓷盆，盆里面有半盆鲜红的血。我当时就吓蒙了，呼吸急促，连喊了两声“姥姥，姥姥！”姥姥慢吞吞地抬了一下头，目光无神，看了我一眼，又垂了下去。我转身撒腿就跑，一口气儿跑到家告诉了妈妈。

姥姥被送进医院。由于流鼻血过多，补了一磅血。姥姥被诊断为高血压。那年姥姥才40多岁，有鼻衄血的毛病，每年都会犯两次。当时，也没有控制血压的药物，只能去医院补上两磅血。

姥姥心地善良，自己有七个孩子，还又认了两个干女儿。当时在农村有种风俗，为了让孩子长命百岁，给孩子认干娘。这“干娘”可不是随便找的，必须是广受众人尊敬的人。姥姥脾气好，人缘好，就担当了这一角色。

1984.11月，姥姥突然昏迷。这次被送进医院，患的是脑栓塞，大夫下了病危书。没办法只得把姥姥拉回来。姥姥在土炕上昏睡了20多天，不睁眼，也不吃东西，呼吸微弱。每天，我含着泪用棉签蘸水湿润一下她的嘴唇，心里喊着姥姥，希望她能醒来。果然，奇迹出现了，姥姥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我们大家都惊喜地喊起来，“妈！”“姥姥！”“干娘！”姥姥茫然地瞅着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姥姥能吃东西了。开始喝点水果汁，后来喝小米粥，渐渐有了生气。姥姥这次从死神回来，又陪伴了我们十二年。这十二年里，姥姥一直瘫痪在床。但是她拒绝我们帮她穿衣、喂食`大小便等，而是自己咬牙锻炼，半年后，生活基本都能自理。

秋收时节，姥爷要去地里干活。走的时候，给姥姥把暖瓶放在炕上，便盆放在姥姥左手能触到的地方，姥爷才踏实的下地干活了。

每到星期天我就去伺候姥姥。给她洗头，剪指甲，洗她换下来的衣服，有时会有便渍，就另加肥皂多搓几遍。姥姥爱干净，见我不嫌弃，就会冲我点点头，很歉意似的。她坐在炕上，也不闲着，要么用左手搓玉米粒，要么把花生果从秧子上摘下来，她的右手右腿不能动弹，只能用左手干这些活计。虽然也干不了多少，但是干得很带劲儿。姥爷从地里回来，边收拾姥姥的劳动成果，边望着姥姥，一脸的歉意和感激。

一次，我发现姥姥竟然用左手拿针给姥爷缝补衣服，虽然很缓慢，但那个认真劲儿让我觉得好笑。我开玩笑说，“姥姥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啦！”她问，“啥？”我说，“您一只手竟然可以穿针上线，缝补衣服，这世上恐怕再无第二个人！”姥姥见我夸她，也笑了。然后摇摇头，说，“没以前缝得好！”

姥姥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姥姥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无论跟谁都能友好相处，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姥姥一直用自己的言行来教育我们要做一个有良心，有孝心的人。

姥姥走了这么多年了，她的音容笑貌时不时就会浮现在我眼前，一直用她那双慈爱的眼睛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