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抢救回来了”,张胜长舒了一口气。1号床的病人夜里突然病情加重,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抢救,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张胜推开了抢救室的门,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夜里1点了。
点燃了一支烟,张胜陷进了椅子里。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从办公室的角落里冲了出来,大声说道:“张医生,你怎么又坏我的事”。张胜微微抬了一下头,说:“怎么又是你?不是给你说了多少回了,这里不欢迎你”。黑衣人双手抱在胸前,说:“你以为救活了1床,他的家属会感激你?不要天真了,老头子住院快一个月了,你看见他的儿子们来了几回?”。“老三不是一直都在忙前忙后吗?”。黑衣人顿了顿,“老三?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其实老大老二才是老头子亲生的,老三是老头子战友的儿子,他的亲爹十五年前就死了,是老头子把他养大的”。
张胜挪了挪身子,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那又如何?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我哪会管别人的家务事”。“可你又坏了我的事啊,本来我今天就可以收了他的灵魂,结果又白跑了一趟。”黑衣人悻悻地说道:“其实,你又何必呢?老大老二巴不得老头子早点死掉。算了,今天就给你透个底吧,老大去年赌钱,输了一百多万,老二的小三天天嚷着让他给她买房子,定金都缴了,他们俩都盼着分遗产呢。老头子还有几套房子,他们早就等不急了,不信咱们走着瞧。至于老三,他是真心希望老头子好,那又如何?老大老二把遗嘱都改了,老三一分钱都得不到,那个傻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呵呵”。
张胜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这时,老大老二哈着腰推开门走了进来,老大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了张胜的手里。“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张胜慌忙把红包塞了回去,“你们什么意思?快拿回去!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快拿走,不然我生气了”。其实张胜对这种事早已见惯不怪了,他也从来没有收过病人的红包。
老大掩饰着一丝尴尬,呵呵一笑,对老二努了努嘴,老二跑到门口,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老大搓了搓手,说:“张医生,您辛苦了。您看,老头子已经进来快一个月了,病情反反复复,花了不少钱,我们现在确实没有钱继续治疗了......所以,我们的意思,咱们就不折腾了,放弃治疗了吧”。老二点着头说:“对,对,我们放弃治疗,放弃治疗”。张胜忽然感到背心一阵发凉,一阵无名怒火升起,吼道:“你们给我滚,你们还是人吗?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尽最大努力让老爷子活着,还要他长命百岁!你们这些不孝子赶紧给老子滚蛋......”。
老大、老二匆匆离开了办公室,走到走廊的尽头,老大捅了捅老二,“怎么样?刚才把红包塞到张医生手上的视频录好没?”,“放心吧,全在这”,老二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老大说:“好!......我的赌债还有几天就到期了,再还不上就只有跑路了”,“我那边还不是要死要活的,十万火急啊”。老大瞟了一下空旷的走廊,小声说:“那个张医生太不识抬举了,非要和我们作对,咱们要是把这段视频往纪委这么一寄,嘿嘿......”。
黑暗中,黑衣人摇了摇头,“唉,人心呐!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人不要脸连鬼都怕了......张医生,你又赢了”,从怀里拿出一本名册,把最前面名字上的叉轻轻地抹掉了。
抢救室里,监护仪的报警声刺耳地响起。张胜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向门外冲去。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老大、老二面容狰狞,一把抱住了张胜......张胜被死死的按在了地上,报警声越来越急促......
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我居然睡着了”。仔细听了听监护仪的信号,一切正常,他颤悠悠地点上一支烟,定了定神,到洗手池洗了一把脸。
慢慢走到窗前,对着漆黑的天空说:“爸,儿子一直都在努力,我相信我没有做错。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的病人能好起来。爸,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我刚工作,您却走了,我还来不及好好地报答您、孝敬您......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做人的根本,不会忘记您的嘱托,做一个受人尊敬的好医生”。
黑夜里,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做着不同的事情,人与鬼,也许就是一念之差。或许,人们根本无法分清,但总会有人在人群里顶着天使的光环,让你看见,让你尊敬。